紫金色的大门并没有悬停于空中,而是缓缓地落到舞台上,其门户之重,立将舞台压陷了一块。赵煜笑笑,再度催动大量阴气滚入那宝珠中,令它转的飞快,那一龙口含不住。
“我这大将,无敌惯了,轻易不肯听我的出来。你应当值得他出手了。如果一会儿能从门柱上飞出一条龙,与门顶上的龙来争那颗珠子,就说明他能出来了。”赵煜竟像个说书人一样,回身看着那门顶。紫金色的大门开始震颤,宝珠落了出来,自门前滚落。上龙也被阴气激活,眼睛亮的通红,抽身俯冲下来,可是就在它张口含住宝珠的一刻,自一侧门柱中又跃出一条龙来,两龙一条金色多,一条紫色重,皆是血红的眼睛。
“郭迁,即使跨越一级,你也不可能打赢他的。武魂之间总有个高下对么?”赵煜说着退开几步,走到那个为五大魂商准备的坐席前,伸手撑着桌面。他应该是出现了唐尧在文山顶上的问题,即自身器量尚不足以降伏麾下武将,每每召唤将军出来,都要损伤自己的身体。
这座二龙戏珠紫金大门最终成型,于是门中开了一道缝,呼呼风声,有如鬼哭。我握紧了长刀,双目凝视那道缝,便见得里头住着的恶魔——煞气太重了。门内的将军究竟是亲手斩下过多少首级,才能养化出如此的邪气。我铠甲上的光感应到了门内的暴戾之气,自发地亮起来,于我背后展开一个圆环,环上共插八把光剑,缓慢地旋转着。
“郭迁,你真是神人天相,不过死时不要太难看。”赵煜怒目圆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大门完全地撑开。
吱嘎嘎嘎嘎——
洞府之内一片漆黑,虚空与真实尚未实在地连接起来,直至里头的大将从容走出,那种诡秘的压迫感才消减下去。大将虎体熊腰,胸前乃一麒麟头脸,两肩亦有麒麟爪样为护;周身如门户的颜色,一身紫金战甲魁伟,系一顶宽大红袍,双手各执一件重锤。那两个大锤皆有轿车轮胎般直径,乃重紫色与金色条带状染过,霸气非常。
因为将军府门户太重,大将出来时就在舞台被坠出的坑洞里,心生不满,面目狰狞。他猛地跃上台来,刚与我同一高处,却又将台面压塌了,人陷入洞里去,那两个大锤也砸到了舞台,仅凭重量便压出两个半径两三米的大坑来。
“喝呀——”大将怒不可遏,高举双锤,蓄集力量,忽而便朝正前方抡下。两个重锤发出打桩机一般的巨响,一下通到地面,把木质的舞台砸得粉碎,由接触点所生出来的几道裂纹,迅速爬过舞台的每一处,生出更多的稍细的但亦粗如蟒蛇的裂纹,引得舞台崩解,粉碎如齑粉。我点地跃起,一步轻盈如燕,腾空七八米,便自上方见到整个剧场的大地都被震裂了,何止这一个小舞台呢?他的主公赵煜趴到那张桌子上,方才避过这地裂,也是被震得口吐鲜血!大将见这撑不住他的木头架子碎成了粉末,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齿,道:“斗武的台面,哪有这么不结实的。”
一击粉碎剧场舞台,我倒是也能做到,不过真正令我胆寒的是这大将的滔天戾气。我盯着那一对大锤,细细回想历史中的武将,竟无多大的印象。还是赵煜开口答疑。桀骜的王侯从台上颠下来,抹掉下巴上的血,笑道:“郭迁,这是一个在小说里被加工过的人物,当初我得到他的时候也很震惊呢。李元霸,你认得吗?”
隋唐英雄我已经见识过了。当初县协会宫雨的罗成,不就是一个被小说加工过的,为人们津津乐道的武将么?只是这李元霸好汉排行天下第一,魂火灿烂,自他的胸前至两肩炽烈燃烧,金红火苗能窜起一米,至少是名级巅峰的水平。那一对大锤的威力比起我神级的光刀,有过之而无不及。小说里实在太夸张了,一个下午能匹马杀几十万叛军。可是在武魂时代,所有人们赋予的力量,都可具现。
“李元霸?”我惊呼一声,从半空落下来,站到颓圮堆砌的木块上,“就是那个第一杀神!”
在隋唐演义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他的敌手,从无一人能与他走马交锋几合不败。如今作为武魂具现出来的他,一只重锤可不止四百斤吧。
李元霸笑了笑,从地坑中拔起两支锤来,还带起许多尘土:“我在将军府里也等得久了,就要和你痛快厮杀一番!”这个家伙可不怎么服气赵煜,一心只想为战,寻得一个能吃他三锤往上的好汉来。
大将话音方落,便携两杆重锤急突而来,蹬得大地崩裂,自己则向山一般压过。我看不清楚!背后飞旋的光环自发穿过我的身体,于胸前再撑起一面光盾,八柄光剑向心握如钩爪,含住这第一杆重锤。
咣——
重锤上所赋的力气卸尽,我的光盾便顷刻崩碎。李元霸这一锤经过光盾削弱后砸中我的胸口,几乎将胸甲也锤得变形,我如何不吐血。这感觉与高血压发作时很相像,只不过血最终冲破了血管阻塞,从口中鼻中涌出来。还有那第二杆紫金重锤呢!李元霸腰盘发力,回转身子之时将左手收了,右手又与我沉重的一击。
当——
我被他摁着砸到了地里,就是剧场舞台下面的碎瓷砖地板下面的钢筋混凝土地基下面的泥土的大地。他摁着我,就像一个打桩机,或者说一个疯狂的巨大的钻头将我钻进了地里。我的铠甲与骨头发出吱嘎的呻吟声,而后被击碎。小孩子打架,一方捶到另一方的胸口上,便会长时的胸闷,何况这千八百斤一支的巨锤?仅仅一式两锤,李元霸就置我于半死的地步,消解了我几乎全部的战斗力。
“你也不过抗住我两锤,加上杀你的一招,总计三锤,也算是排得上号的好汉。”李元霸与我同在深坑里,他再用左锤击打一侧的大地,震出更多的裂缝坑洞来,便用锤勾住了,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我被他夹在右臂咯吱窝里,跟着他向上走。
出了坑洞,人们也已经消停下来了。众人不止看到李元霸排山倒海的一击,更是亲自感受到了大地的脆弱与动荡。他们眼巴巴地望着赵煜,望着那个圆径几米的大坑,早丢掉了逃跑的念头。可是我败了,我被他夹在咯吱窝里。赵煜看了也心惊,啧叹道:“郭迁,你虽然有神级的力量与威能,但是论武艺,你肯定比不上这些大将啊。”
“我······”我的胸腔已经被打扁了,莫要说话,连呼吸都苦难。肋骨可能扎穿了肺,并于中流出血。神级的恢复能力与这致死的伤害相比,杯水车薪,不值一提。
李元霸松开腋窝,在我下落的时刻又击出一轻锤,权要把我打飞到别处。无双的大将眼角抽动,是被颚部的肌肉带着轻跳了两下:“赵煜,你说过要让我面对能被称为神的武将的,现在怎么说?”
赵煜掏出手帕,抹了抹嘴,然后扔掉那块红白相间的方布道:“别急,一会儿就来了。我处理完这里的事,带着你去找他们。他只是个普通魂主,用什么奇怪的方法变成武魂了而已。真正的大将还在后面呢。”
紫金重甲的悍将笑了,说:“也对。我李元霸在自己的朝代没有遇上过对手,能作为武魂再生,或许就是为了和其他年头的英雄们对对手。就是输了死了我也快活。”大将回到将军府前,用锤子敲了敲缠斗的二龙,将下头一个敲落了,又把上头一个推上去,那大门立恢复色彩如故,“那个什么林天,有两个神将么?”
他一脚踏入门中,却迟迟不落下,眉头紧锁如墨浓重,似在思量待会儿要是重新从府中出,不得要了赵煜的命?悍将瞥了一眼面色苍白的主公,摇了摇头:“我还是就在外头等。”
听得这话,赵煜欣喜可其他魂主难受了。放任这么一个蛮横的家伙在外头闹,会否把这剧场弄塌了都不一定。那一根根的白色龙牙,虽由钢铁铸就,怕也经受不住这家伙的折腾。他们望着我,希望我能够像个英雄一样站起来,不说打赢他,也要和他战个几十回合,让他负点伤吧;再不济,我郭迁难道就不能拖累他,让他消停片刻么?
林婕跑过来,扑在我身体一侧,手绕过我的脖颈,轻轻地扶起我。如今我身子很重,她才扶我半身就满头大汗,胳膊酸痛,相撑不能久。我身体的冰冷,到底还是让她感受到了。她把谈博刘万山等人都挡在一边,只准许自己偎着我,给我一点温度。
我真的不是怀疑她或是怎么样。我爱她,这话一经口说即成不灭的事实,也许是我唯一能做到的始终如一,不悔改的事。可是我必须要一个立场,这立场与她相反,与她为死敌。之前我们都不迈出去,假装没有看到隔在我们之间的那条泾渭分明的线,是因为我没有力量。我怕迈出去,不只梦想实现不了反要把她丢掉。可是我得到了力量又如何呢?赵煜有李元霸相拥,仍将裂土封侯,于此处作枭王。
“我必须如此。”我闭上眼睛,封闭一感好使余下的五感更清晰。
“傻瓜。你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说,自己硬要去碰,终于流血了吧。”她用手为我擦着嘴角的血,那手纤细优美,而温润如玉,“你别说话,歇一歇吧。”
“好,我就听你······的······”
“别说话。”我听这声音就像随风簌簌一朵蔷薇。
我已经不吐血了,可下巴还是越来越湿,她越擦越湿。魂血是冰冷的,即使我通体亮光燃着温暖的魂火——可为什么我的脸颊是温热的呢?我不想睁开眼睛,我只能默默地接受着这一切。
“别哭······了······”
“别说了,你别说话!”这声音,就像扑闪翅膀两只蝶,如穿花逐叶。
我的言语随之封闭,好使余下的五感更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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