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武纪

    
    林长生刚踏出幽静小径的尽头，便清晰的听见正对而去的那间别致清雅的厢房内传出了一阵嬉闹声。
    “伊伊～”
    “吼~”
    “你们这两个调皮的小家伙儿！别跑！该吃饭了了。”
    “吱呀”一声，只见那浑身火红的赤练和通体布满黑纹的黑炎，兴奋的高高跃起。
    直接冲开了雕花木门，欣喜欢快的朝门外的林长生怀里扑来。
    林长生眼底满是笑意的张开了强有力的臂膀，将两只飞扑而来的小虎稳稳揽入怀中。
    “唔。”
    林长生揽过二虎，胸膛顿时有阵不小的冲力传导而来，当下有些吃惊的呼了口气。
    怀中二只幼虎似乎长大了不少，正紧眯着眼，亲昵的往林长生怀里窜。
    “你这两个家伙儿，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听婉儿姐姐的话？嗯？是不是？”
    林长生见状，眉宇之间不由升起了丝笑意，轻揉着二虎毛茸茸的小脑袋，佯装责备道。
    “伊伊。”
    两只小虎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张嘴咿咿呀呀的叫着。
    眼瞳中闪着委屈的光亮，顿时可怜巴巴的望向林长生，小脑袋摆的跟拨浪鼓似的，像是在辩解着什么。
    “长生哥！你怎么来了？”
    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出，只见一道婀娜纤瘦的倩影显现在门口。
    林婉儿见来人竟是林长生，水灵灵的美目间顿时透着藏不住的笑意，踱步摇曳着迎了上来。
    两只小虎侧目望见林婉儿走来，吓得“嗖”的一声，赶忙窜入了林长生的衣襟之中，有些不好意思出来了。
    “哼，你们这两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白喂你俩吃了那么多好吃的！”
    “今天中午鸡腿没了！！”
    林婉儿皱了皱可爱的琼鼻，轻轻跺了跺脚，佯装生气道。
    “吼吼~”
    不知是怕林婉儿真的生气了，还是怕中午没有鸡腿吃，只见林长生衣领处缓缓冒出了四颗宝石般的虎睛。
    这两个小家伙儿灵性十足的相视一眼，纵身越出，用毛茸茸的脸颊不断蹭着林婉儿的裙摆处，似乎在请求她的原谅。
    “噗呲——”
    林婉儿见状不由发出一阵欢快的轻笑。
    她的脸颊如同是那突然绽放开的白兰花般圣洁、白皙，刹那一笑便是乱了此间天地的芳华。
    正哑然失笑的林长生，眸光流转的星目霎时间便停滞在婉儿那明眸善睐的面容之上，眼神在这一刻却是怎么也挪不开了。
    忽然感觉一阵灼热的目光朝自己扫来，林婉儿睫毛微颤，缓缓抬起那对剪水双眸。
    见到平日里淡定优雅、飘逸宁人的林长生此刻竟露出这副模样，林婉儿心底开始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
    只见那白皙稚嫩的面颊之上，忽地燃烧起两朵鲜艳红晕。
    有些羞涩的低垂着眼帘，抿着薄薄的两片嘴唇，纤纤玉指在身侧不断搅动着，口中发出了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长...长..生哥。”
    林长生闻声心底不由一惊。
    老脸不由微微有些发烫，眼神闪躲着挠了挠后颈，掩饰着内心些许的尴尬，轻咳一声后连忙转移话题道：“婉儿，我这次——”
    只见林婉儿蹲下身子，轻轻抱起那两只不知所措的小虎。
    朝跟前那林长生轻笑道：“长生哥，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妨进来喝杯茶吧。
    “这...好吧。”
    林长生脸上闪过一丝犹豫，本是觉得有些无礼，但望了望四周，这光站着似乎也是不成体统。
    于是便开口答应了下来，跟着婉儿身后，入了清雅的闺房内。
    刚踏入门槛，便有一股龙脑香的气味扑面袭来，清凉的感觉不由让林长生有些神清气爽。
    “长生哥，你坐，婉儿去给你沏茶。”林婉儿轻声说罢，便转身拿起白瓷茶壶准备去为林长生熬煮茶水。
    “不必了，婉儿。”
    “此次前来，我其实是来给你道别的。”
    林长生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见婉儿手中的动作忽地停滞在半空。
    那珍贵的白瓷茶盏一下子脱手滑落在地面上，“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响彻屋内，瓷片粉末飞溅在四周。
    “长..长生哥不是要去沧海宗了么？”
    “婉儿前几日听闻师傅赠与你了枚沧海令，心底便还在暗自高兴，还想着以后都能和长生哥...”
    林婉儿语气愈来愈哽咽，到后来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其娇躯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缓缓转过身子，她双眸中饱含着雾汽，整张小脸苍白得可怕。
    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花汇聚成道道清痕，从白皙光滑的脸颊上滑落在地。
    那凝望着林长生的美目中却是再也不遮掩自己着的情愫，显得格外的凄美。
    “我...”
    一阵痛意像是锄头撅住了林长生的心，他强忍着心底不断翻涌着的情绪，嗫嚅着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长生再怎么不解风情，又怎么能不明白这傻妮子的心意呢？
    可他却是真的不能留下！
    他清楚的明白，他身上背负的是滔天血仇！
    父母尸骨尚还未寒！
    身为人子，不能替亡人雪恨，却屈身于温柔之乡，陷于儿女情长，天理岂能容？
    “长生哥，你能不能带婉儿一起走?”
    林长生闻声后微微一愣，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满眼温柔的上前一把将软玉温香的林婉儿揽入宽大厚实的胸膛中。
    林婉儿娇躯一震，她的心忽然软成一片，随后不躲不闪，如同乖巧的小猫般依偎在林长生的怀中，两只手儿更是紧紧抱住了他。
    四目相对，他宠溺地望着她，互相都感觉到了彼此眼中浓浓的情愫。
    林长生感觉到婉儿那依依不舍的目光，心中不由涌过一阵酸楚。
    他何尝不想带她离开？
    可他这一走，前路可谓是扑所迷离，生死未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面临些什么。
    以他如今的实力，凭什么带她走？
    遇到危难又用什么去护她周全？
    林长生眼底挣扎之色愈演愈烈，双臂不由自主的抱紧了怀中的婉儿。
    眼眸中开始隐显出哗哗泪光，脸颊紧紧贴在俏脸通红的婉儿耳旁，声音微微颤抖道：
    “我何尝不想带你一起走，我也想和婉儿永远在一起啊!可我却不能害了你！”
    林长生眼神轻柔的凝望着怀中泪眼婆娑的婉儿，低头深情的吻上了她那娇嫩的薄唇……
    “听话！”
    “婉儿！”
    “我林长生若是不死!”
    “定将身披九龙玄金甲，脚踏七彩耀天云，前来娶你为妻！”
    “我要让你成为这天下间最美最幸福的新娘!”
    “赤炎就留给你了。”
    “听到没赤炎，一定要保护好婉儿姐姐！”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如今眨眼间便到了十月末尾，气温慢慢转凉转寒。
    渐渐西落的暮日微光倾洒在青阳镇的大地上，在那布满岁月痕迹的石门道口处，伫立着一人一剑，一虎一马。
    薄凉的西风卷起了片片泛黄树叶，秋声萧瑟。
    身着一袭青衫，略显单薄的林长生凝视着这片静谧安逸的小镇，眼底却满是不舍。
    伸出手接下了片飘落的黄叶，不由得愣愣出神 。
    “沙沙——”
    一阵略空轻响传来。
    林长生闻声后缓缓回过神，抬起眼眸。
    却见不远处一位老态龙钟的佝偻老叟从半空飞遁而来。
    林长生望见那匆匆朝自己赶来，眼底透着担忧的三爷，鼻头不由瞬间一酸。
    双腿“扑通”一声朝着正对着三爷的方向沉跪在地，饱含热泪，感激的缓缓磕下三个响头。
    砰！砰！砰！”
    趴在地上许久之后，他抬起头颤抖着哽咽道：“三爷，今生恩情....长生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辈...辈子长生都会...铭记在心！生儿即将远行，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生儿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只见林长生胸襟前的大片青衫却已是被泪湿透了。
    三爷半仰着布满沟壑的脸颊，只见那浑浊不堪的老眼中已是泪眼婆娑，躬身颤颤巍巍的扶起林长生。
    “痴儿！你我二人纵使毫无血缘，可你在我心底却早已和我亲孙儿无异！”
    “生儿你给三爷记住喽！三爷不需要你的感激，更不需要你的回报！我只求你在外能够平平安安！好好照顾自己！”
    “切记！不论发生再大的事，遇到再大的波折，一定要坚强起来！好好活着！”
    ……
    三爷伸出宽大的袖口不断擦拭着浑浊的泪水，满脸早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半晌后，只见三爷食指白光一闪，一副捆绑好的崭新长卷便出现在了他右手中，伸手递给林长生。
    “生儿，三爷知道你此番定会去往皇都。”
    “这是我提前托聚宝阁购买来的大齐地图。”
    “地图上我已经给你标注好了由青阳镇通往中州之地距离最近的一条路。”
    “你走吧。”
    三爷摇头轻叹一声，便直接转过了身子。
    “驭——”
    林长生沉默的抱起黑炎，头也不回的腾身上了马背，轻扯了扯缰绳，半转身子，眼底深深的望了三爷和这温馨的小镇最后一眼。
    几息后。
    “驾——”
    林长生两腿一夹马腹，握紧缰绳朝右边一拉，口中轻喝一声。
    “嘶嘶——”
    黑鬃骏马昂首嘶吼一声，而后化为一道黑影呼啸奔腾而去。
    “哒哒哒——”
    残阳如血，蹄声渐弱，佝偻的三爷满眼惆怅的凝望着远方那愈来愈渺小的黑点，心底不由升起了丝丝萧索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