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商三十年

    
    姬鲜经常过来朝歌。
    毕竟，他的工作就是监控子庚……
    另外，他还掌控着子庚印绶。
    子庚每次需要发布什么命令，开展什么活动，都要向姬鲜申请权限。
    姬鲜经常来朝歌巡视。
    朝歌的守卫们都知道，这位姬老大才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这些守卫明白，虽然他们是子庚的手下，但却要小心侍候姬鲜，否则，他们很快就会丢掉自己的饭碗。
    现在，姬鲜的马车经过岗亭，朝歌守卫们立即敬礼，目送姬鲜的座驾通过。
    “姬老大这次又来巡视了。”
    “希望不会闹啥幺蛾子吧。”
    “哎，亡国之后，不好过啊。”
    “想想当年，我们殷商……”
    “嘘！不可妄言。”
    “唉。”
    “都知道岐周人小心眼。我们还是小心说话。”
    “唉，想想就闹心。原本还是殷商的天下，突然之间，就成了岐周的天下。世事无常啊。”
    “国家不是永恒的啊。”
    姬鲜的座驾走远之后，朝歌守卫们在相互议论。
    这些守卫，即使还在朝歌站岗，也不再是以前的朝歌内卫了。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他们以为姬鲜是来巡视的，是来敲打子庚的。
    但这一次，姬鲜不是来巡视的。
    他非但不是来敲打子庚的，还是来团结子庚的……
    团结自己的敌人……
    没错，这就是姬鲜磁性的目的。
    姬鲜的座驾径直飞奔到了朝歌王殿。
    这要是在殷商灭亡之前，是必须下车步行的。
    国家覆灭，威望凋零。大概就是这样。
    姬鲜的座驾停靠在王殿的第一级台阶。
    从座驾上下来，姬鲜快步走向了王殿。
    走进王殿，姬鲜直接坐到王座上。
    那是帝辛曾经坐的王座。
    “子庚呢？”
    姬鲜询问赶过来的王殿侍从。
    “君主在用餐。”
    “赶紧去叫他过来，有很重要的事情。”
    “是。”
    侍从们飞也似地奔向了摘星楼。
    他们对姬鲜一点也不敢怠慢。
    他们知道，这位大佬得罪不起。
    看着王殿的侍从跑出去，姬鲜在王座上沉思。
    在来之前，他和他的两位弟弟进行了详细的研究。
    他们都认为，子庚有很大的可能性同意合作。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姬鲜还是要先试探出子庚的态度。
    推翻姬旦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时间回到一天前。
    管国。
    姬鲜和姬度、姬处共商大事。
    他们首先分析了当前局势——姬旦大权独揽，天子姬诵被架空。
    他们一致认为，姬旦僭越了。
    最重要的，这不仅仅是他们的看法，还是很多人的看法。
    简单来说，姬旦，引发了众怒。
    只可惜，姬旦手握大权，没有人敢正面硬刚。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姬鲜，同样压力很大。
    但是，就目前来看，他是最有资格推翻姬旦的人选。
    如果他姬鲜不站出来，就没有人站出来了。
    虽然姬发不重用他，但他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周天子被架空。
    外戚专权，这是岐周数百年来，未曾出现过的事情。
    姬鲜决定扛起他的责任。
    姬旦僭越君臣尊卑，犯了欺君之罪。
    必须惩罚之！
    姬鲜见过姬诵。
    他知道，姬诵并非小孩子了。
    姬诵虽然只有10岁，但智力健全、欠缺的，主要是临政经验。
    而这，并不能成为姬旦专权的理由。
    姬旦如果真的忠诚于天子，就应该牢记臣子本分，不该抢了天子姬诵的风头。
    况且，天子聪慧，学习能力很强，只要历练一两年，就能处理绝大部分问题。
    姬旦，本应该积极帮助天子提升治国技能，却故意看轻天子，夺走天子的权力，名为周公，实为周贼！
    姬旦，有些喧宾夺主了。
    大周的天子，可是姬发的儿子姬诵啊！
    搞得现在天下只知道他姬旦的大名，却没有人提及天子姬诵的名字。
    这不正常！
    姬旦，应该做回一个当臣子的本分！
    这本应该由同为托孤大臣的姬奭来纠正，但姬奭纠正不了。
    姬鲜，站了出来。
    作为姬发之后，唯一能与姬旦匹敌的人，姬鲜扛起了大周的责任。
    他不能允许姬旦的专制。
    他秘密会见了姬诵。
    “大王贵为天子，却毫无权柄，鲜感到心痛。”
    “鲜叔言重了。我挺喜欢现在的生活了。”
    “大王为人处世这么周到，经被以年幼为由剥夺了治理天下的权力，老臣心疼啊。”
    姬鲜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姬诵头皮发麻。
    他不清楚姬鲜是姬旦派来试探的，还是真的想为他争取权力。
    他不敢贸然下结论。
    毕竟，他只是一个低龄儿童……
    姬诵思考了片刻，谨慎道：“既然鲜叔如此忠诚，那孤就信你。孤相信，你是大周的忠臣，你为大周赤胆忠心！”
    “谢大王。”
    “虽然旦叔平时看起来比较强势，但其实他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始终在尽一个臣子的本分。他为大周效忠，鲜叔要支持他。”
    “大王，他太霸道了！他不该夺走的你的权力！”
    “不，孤相信旦叔的忠诚，就像相信你一样。”
    “……”
    “鲜叔不必疑惑。你回去，做好本职工作。孤知道，你一定会看护大周的天下。你有这个能力！”
    “臣誓死效忠天子！”
    “鲜叔啊，不要哭了。现在是我大周的天下。我知道，你很有本事，或许旦叔还没有发现。你可以多多表现，在平凡的岗位上，也能做出不平凡的成绩嘛。”
    “臣，谨记天子的教诲。”
    “鲜叔说笑了。我虽为天子，却也不过就是个低龄儿童。教诲谈不上。我想让你知道，也让旦叔知道，为了大周的天下，孤一直在学习，一直在进步！孤相信，等到孤的能力足够了，旦叔会让孤接管天下的。现在，有旦叔保驾护航，我很安心。这正是我沉淀自己的好时机。”
    “大王胸怀天下、自律上进，乃大周之福、天下之福！”
    这一次会见之后，姬鲜就回到了他的封地——管国。
    他知道，天子是支持他的。
    他也知道，天子并不是太年轻，只是姬旦认为天子太年轻。
    姬旦认为，姬旦认为……
    什么时候，姬旦成了大周的权威了？
    “兄弟们，我告诉大家一个遗憾的消息。我们的天子，被挟持了。”
    “！”
    姬度和姬处惊悚地看着姬鲜。
    大周天子，竟……被挟持了？
    谁敢挟持大周天子？！
    “姬旦！”
    姬鲜看向姬度和姬处。
    “姬旦那个家伙，自以为是！他不考虑君臣尊卑，强行剥夺了大周天子的权力！要知道，他只是一个托孤大臣！他只是一个臣！但他却拿走了天子的权力！”
    “……”
    “姬旦，拿走了大周天子的权力！我想，这不是先王的意思。先王没有立他姬旦为天子！我怀疑，姬旦想要……”
    气氛陡然紧张！
    姬度和姬处紧紧盯着姬鲜，等待他说出那最后两个字。
    “篡——位！”
    姬鲜清晰地记得姬度和姬处的表情。
    他们显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过，他为他们分析清楚了形势。
    并且，他们达成了动武的共识。
    不过，姬旦手中掌握着大周最精锐的两支部队——飞鹰旅和虎贲营。
    既然要动武，就要直面姬旦手里的武装力量。
    也就是直面大周最精锐的力量。
    单凭他们三家的力量，他们没有自信。
    他们想到了子庚，他们想要利用子庚召唤殷商兵团，助力推翻姬旦。
    殷商兵团的战力，天下有目共睹。
    帝辛时代，殷商兵团南征北战，横扫天下，令诸侯闻风丧胆！
    这样的战绩，无疑非常亮眼。
    倘若能够争取到殷商兵团，推翻姬旦，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此，争取子庚的支持，就显得非常重要！
    幸好，姬鲜平时对待子庚还不是太过分。
    姬鲜对于殷商可谓精通。
    他尽量以殷商的风格与子庚交流。
    即使有不当支持，至少也显示了自己的诚意。
    他这次来，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相信，子庚也想提升地位。
    姬鲜的判断是对的。
    子庚和季胜在摘星楼，同样提到了应该利用岐周内部的力量。
    “季胜，你觉得，姬鲜会不会出手？”
    “很有可能！”
    “嗯，我也认为如此。放眼岐周的外戚，能与姬旦匹敌的，也就只有姬鲜了。”
    “大王所言甚是。姬鲜是姬旦的哥哥，比姬旦出道更早。据我所知，早在姬考时期，姬鲜就已经在岐周活跃。甚至有人称。姬鲜是岐周第二个姬考。可见，姬鲜的才能，是公认的。”
    “正是如此！但姬鲜并没有成为姬发托孤的选择。姬鲜，一定不满意。”
    听到子庚的判断，季胜点了点头。
    姬鲜是姬考一系的，很难与姬发一系的姬旦亲密无间。
    要不然，姬发也就不会将姬鲜视而不见了。
    这样的话，争取姬鲜的合作，就具有可操作性了。
    季胜和子庚碰了一杯，道：“不过，姬鲜，毕竟是姬家的人。他是不是能与我们合作，还是要试探一下。”
    子庚点了点头：“嗯，是要试探。我立即组织措辞，借机试探！”
    就在这个时候，侍从来报，姬鲜已经到王殿了。
    季胜震惊地看着子庚。
    想不到，姬鲜这么快就来了。
    他们正要找姬鲜，姬鲜自己就来了。
    “看来，我们要接受姬鲜的试探了。”子庚哈哈大笑。
    “我恐怕是不能去的。”季胜搓了搓手。
    “哦对！你还是岐周的通缉犯，不能抛头露面。不过，等我试探了姬鲜的态度，或许，你就可以直面姬鲜了。”子庚说道。
    “我就在这里等待大王的好消息了。”
    “我感觉把握很大。”
    子庚说完，就离开了摘星楼。
    季胜望向窗外，远眺朝歌全貌，好想念殷商啊。
    朝歌王殿。
    “姬老大！”
    “子庚啊，我这次来，是要把你的印绶还给你。”
    “哦？大周天子一死，你就撂挑子了？不可取哦。”
    “你不要扯淡了。”
    “哈哈哈哈。”
    “说什么监控你，那是姬发的障眼法，他的目标是我。他就是党同伐异，想要把我边缘化，把所有与他关系不够近的人边缘化。那个家伙，连姬考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姬老大，你该感恩。毕竟，你的发哥还是封了你为诸侯。这不是恩赐吗？”
    “屁！他就是要把我赶出镐京！”
    “姬发不会这么做吧？”
    “他怎么不会？”
    姬鲜激动地说：“岐周最大的功臣姜尚，姬发却没有就近封侯，而是把姜尚封到了偏远的齐国！甚至，齐国的封地，还需要姜尚自己打下来！姬发，真该学学怎么感恩。”
    “姬老大息怒。或许，姬发有自己的布局，只是你理解不到。”
    “他有布局？他就是要布局我？”
    子庚不再说话，他要观察姬鲜是不是真的对姬发不满，还是说，姬鲜只是在试探。
    “他明明已经解散殷商兵团，他明明知道你不具备反叛的条件，却还是把我封在朝歌附近，为什么？就是为了冷藏我。所有被他封到朝歌附近的诸侯，都是他要边缘化的。”
    “那这就太不公平了。你的才能，举世皆知。姬发应该有识人之明，怎么会边缘你呢？”
    “算了，不说这个了。子庚，我今天来找你，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姬老大有什么需要，尽管说！不过，我一个前朝遗民，能帮到姬老大什么呢？”
    “可不要这样说，你可以帮大忙的！”
    “怎么讲？”
    “子庚，当今天子是谁？”
    “姬旦！哦不，是姬发的儿子！”
    “看看，连你的第一反应都是姬旦。这个姬旦，真是无法无天了！姬发选他当托孤大臣，他倒好，大权独揽，专权独裁！”
    “能者多劳嘛。况且，姬发的儿子还比较年轻，需要姬旦这样的经验人士。”
    “我呸！不要再给姬旦洗了。洗不干净的。我已经发现，姬旦，有篡位的迹象！”
    “真的吗？”子庚不可思议地看向姬鲜，“我突然感觉姬旦很有魄力啊！”
    “唉！大周的事情，让你看笑话了。”
    “姬老大，我并无恶意。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如果姬旦足够贤能，当了大周天子，对大周也是一件好事吧。”
    “如果真的这样，那么姬旦估计要开心死了！不说这个了。子庚，你想不想立功？如果你能解决姬旦篡位的阴谋，你就是大周的功臣。你将得到更好的生活！”
    “姬老大，我怎么可以插手姬家的事情呢？就算我感觉姬旦做的不对，也没有资格去管呀。姬发都死了，没人能管姬旦。”
    “不见得。你说你认为姬旦做的不对？”
    “可不是嘛？身为臣子，架空天子，这是欺君。专权独裁，这是败坏朝纲。谋求篡位，这是反叛。姬旦，丢掉了他的忠诚，当然不对！”
    “很好，我们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那么，我有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