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寺本为皇家寺院,位于洛阳北郊,当年胡太后其父胡国珍因不想女儿入宫,曾拜托其妹主持净光师太收留女儿在此出家修行。怎奈天道早有安排,虽拖延了时间,也敌不过命运,大魏的这第一美女还是进了皇宫,成了宣武帝元恪的充华,一步一步应验着当年赵胡仙师的偈语,“于高而后,四星并照,犯河缺阴,遇荣而终。”虽贵为大魏太后,却被奸人所害囚于宣光殿,危难之际,只能借机安排尔朱英娥出宫于此处,尝试联络旧师徐纥,以图铲除奸佞,重整超纲。
英娥出宫已有数日,跟随入寺的白整每日寸步不离,明为照顾,实则监视。英娥寸步难行,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整日枯坐在瑶光寺内的清风亭下,看着郁郁的白杨垂柳,那风过处的沙沙声,听着都让她觉得烦躁。入寺那日便已知晓净光师太早被幽静,不知藏于寺内何处,整个寺院的尼姑似乎都不似出家之人,那眼中透着不纯净的欲望,让英娥明白在她来之前,刘腾就已经做好了部署,连静梧苑的前朝皇后静思师傅,也人去屋空。绮菬被多打了三十板子,这五十板下去,半条命都送了去,至今昏睡在床上,也无人可以商量。
英娥突然有种被隔离的恐慌,她心急如焚,却不甘坐以待毙,苦思着对策。她极力隐藏内心的焦躁不安,信手拈起落絮几片,又轻轻吹落湖中,她看着十步外,倚着石头不停打盹的白整,又看看寺中郁郁葱葱的大树,突然忽生一计。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并未有人在注意她,她撩起裙角,脱下一只鞋子,轻轻放到水下,自己迅速藏于亭柱下,将身边一盆花推下湖。随着一声“噗通”的闷响,惊起了半梦半醒的白整。他四处张望,见没有英娥的身影,水面上却飘着一只宫鞋,吓得一身冷汗,瞬间清醒了,慌忙一溜小跑靠近水边查看,刚近水边,还未及看清,就被藏起的英娥顺势推下水。
白整本不会水,在水里扑腾着喊着救命,“娘娘...娘娘...救...救...奴才。”这一说话,湖里的脏水咽了几大口,呛得他直想咳嗽,一挣扎又往下沉了几分,只露出高高举起的一双手。
英娥望见远处循声跑来的侍卫,她笃定白整不会有危险,心下想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冲着湖里的白整叫道,“你这不小心落水,本宫也不会水,如何救你啊,这就去给你叫人去,你且忍耐一下。”说完借着树荫的遮掩,迅速藏匿到院墙处,与院外相连的大榕树早被她看好了着落点,自小便能上树掏鸟的她,身手敏捷地几下便爬到树干处,伸出的树枝正好伸向寺外,她心中一阵窃喜,终于可以出去了。她双臂伸开控制着平衡,一步一步沿着粗壮的树干走到院墙连接处,正张望着寻找落脚点,却看见一个人晃晃悠悠的从院墙角落处走出来,一脸笑意,饶有兴致的看着树上的英娥。
英娥认出是元子攸,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般轻佻的笑容,心中虽喜,嘴上不满道:“你怎么在此处?你站在下面,看我若猴子般耍的好玩?竟如此乐不可支,却是我平时看错了你,认为你谦谦君子,原来你也不过是一个轻佻之人。”
元子攸咧开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伸出双臂,温柔的说道,“有这个时间说话,还不跳下来,我在此等了几天,你再不出现,我可没有多少耐心了。”
英娥听说,回头见湿漉漉的白整领着侍卫渐渐逼近,再不敢耽搁一分钟,眼一闭直愣愣的冲着元子攸的位置跳下。元子攸竟没料到她闭眼乱跳,慌忙调整位置连跑几步,幸而将她接住,只是惯性让他没控制住,往后踉跄几步。刚刚稳住步伐,就迎接了英娥鄙夷的眼神,“到底是一个书生,接个人还接的这么狼狈,早知如此我自己慢慢爬下来了。”
元子攸将她放下,握着拳头轻咳一声,“额,难不成我让娘娘失望了,却没有给你一副美人入英雄怀的唯美画面?不过娘娘也该谢我,至少事实证明那些戏文里都是骗人的,娘娘翻墙而跳,应该不是跟我在此叙旧吧。”
他说完,以手捏唇吹起口哨,一匹枣红骏马从不远处嘶鸣而至,停在他们身边。元子攸飞上上马,顺势一把再将英娥拉起,放她坐在自己身前,两腿一夹马背,骏马飞驰而去,只留下白整气急败坏的叫嚷着,“来人,快把娘娘追回来。”
英娥背紧贴着元子攸的胸膛,感受着那心跳的铿锵,隐隐闻到一种与爹爹兄长们不一样的气息,让她的脖颈处温热,一顿麻酥的感觉传遍全身,她不由身体颤抖一下。
元子攸感受到了她的抖动,心下有些欢喜,后有追兵的环境下,他只能集中精力想着如何将那些侍卫摆脱。他看着渐渐逼近的追兵,脑中飞速想着对策,很快他下定决心,策马向山上跑去。
英娥见他方向改变,不安的问道,“后面的就快追来,上山的路本就难行,难道要束手就擒?”
元子攸未语,瞅准前面坡下有片草地,草地深处是片密林,他心下有了对策,看见她的不安,扬起嘴角给了她一个坚定的微笑,在她耳畔说道,“一会你只需记住一点,抱紧我便好。”
英娥瞬间觉得感受到了他的轻薄之意,正欲怪责,却未料元子攸已经一下将她翻转至面对面,紧紧搂着她的纤腰向马下滚去。他将她的脸护在自己胸前,小心翼翼护着,两人感受到彼此身体的温度,英娥放心的聆听他的心跳声。元子攸余光看见下方有块有着尖利棱角的石头,赶紧就势多翻滚了一下,巧妙的让英娥避开,而他的后腰却重重撞击在上面,借助阻力,他们停了下来。他看着山坡上来不及做出反应的追兵,一把拉起英娥便向林中跑去。
两人在林中穿梭了一个时辰,渐渐听不见追兵的喊叫声与马蹄声,才舒了口气。元子攸看着满头大汗,粉脸扑扑倚着树的英娥,怜惜的忍不住用衣袖在她额上擦拭汗珠,目光下移才发现她就穿了一只鞋子,那玉足上的布袜已经磨损,“你怎么就一只鞋子,是跑丢了么,有没有伤到?”
“鞋子是我丢进湖里,为的引开白整。”
“你若是早说与我知,也应背着你走这样的山路,我看看伤着没有。”元子攸说完弯下腰,查看了英娥的脚并未受伤,撕扯了自己衣襟一角,为她缠起,“还好没事,我的鞋子过大,反而不适合你行走,如此就不会伤了脚。等找到了静思师傅,想她那里必有你合适的鞋子,姑且先忍耐一下。”
英娥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睁大了惊恐的眼睛,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一躲,头咚的一声撞到树上,护疼的她低呼一声“哎哟”,皱眉闭着眼,揉着自己受伤的头。
耳边元子攸紧张的问道,“撞疼了吗?是不是疼的厉害?来让我看看,若是破了还得赶紧找个大夫瞧瞧。”
英娥斜睨了他一下,“你当我是泥捏的?不过轻轻碰一下,就需要看大夫?”
元子攸笑道,“却不是怕你是泥捏的,只是怕万一娘娘恼了,让我负责,却是无能为力,付点钱请个大夫还是可以的。”
英娥心下生恼,将他一推,“以前一直认为元大人儒雅稳重,却原来也是这般无礼。”
元子攸本来腰被石头的棱角撞破一道口子,虽不深却在渗血,只是刚刚忙于逃离追兵,也未意识到疼痛。被英娥这一推,才感到一阵酸痛,他微微蹙了下眉头,深吸一口气。
英娥并不知道他腰受伤,还以为他故意如此想让她怜悯,“轻轻推一下就让元大人如此护疼,纨绔子弟也不过如此,若彭城王爷在世见你今日之状,却不被你气死。”
元子攸平生最忌讳别人提及他的父亲,在他心里,元勰不光是个受万民尊敬的王爷,也是自己最敬爱的父亲。父亲被奸人陷害英年早逝,家道落寞,本就是他心中最痛,也是他每日发奋苦读的动力,他每做一件事都想着若父亲在世会不会赞许,所以兢兢业业一分不敢懈怠。今日却被英娥提此,他怒从心起,说道,“今日我来,不是为了受娘娘的羞辱,我知道娘娘是为了救太后,才来找静思师太,所以出手相助。如今追兵未至,余下的事也无需我了,娘娘自己顺着这路下去,遇见一思恩亭往西再走半里路,便会看见一处竹屋,她便居于此处。娘娘,属下就此告辞。”
元子攸说完转身便走,英娥怔住了,见他句句称呼自己娘娘,知道真的伤了他,懊悔失言。又见他转身时后腰上衣服泛出的血渍,她才知道他受了伤,慌忙上前将他拦住,“你的腰怎么受伤了,还流血?”
元子攸伸手一摸,一手血渍,他淡淡说道,“无妨,不过小伤,谢娘娘垂问。”
英娥此时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只要能将刚刚的话收回就行,她着急的开始脸颊泛红,鼻尖冒出了汗珠,“我...我却是口没遮拦,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自己哪里昏头了,说了那话,惹恼了你。我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我...我...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才能不生气,这样吧,你打我两个耳光吧,好不好?”
元子攸看着她泛红的小脸,一脸的娇羞与着急,心下自是原谅了她。特别当英娥抓起他的手要打自己脸的时候,他突然被指尖传过的电流麻木了全身,心跳的厉害。眼前那张樱桃小口一张一合的似乎解释什么,他竟然什么也没听见,控制不住的唇一下子将那红唇噙住,温湿的舌头掀开那唇齿间的空隙,巧妙的滑入英娥的口中,与她的舌交融在一起。那吻的深沉,却又含蓄,一点点的试探,一点点的深入,随着英娥的反应,逐渐开始猛烈。英娥何尝试过这样的与男人接触,她一阵眩晕。
元子攸双手捧起她的头,微微睁开眼,看见眼前的佳人,他不禁感叹原来亲吻是这样的感觉。就如看见娇艳的花,忍不住想伸手去触碰,却又怕将它摧残了,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小心翼翼用手指划过那娇嫩的花瓣之时,才发现那诱惑至深的美好,是让自己那样的兴奋,心跳加速。
陶醉让两个年轻人迷失在甜蜜的缠绵中,英娥的手不由自主的环住那结实的腰部,她的脸开始泛红,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感觉自己快晕厥了。她睁开迷醉的眼睛,发现元子攸正温情的看着她,娇羞让她想收拾破碎一地的矜持,却发现已经无能为力,他的睫毛是那么长,眼睛那么深邃,能一眼看见清晰的自己。她轻轻收回自己的唇,“你,你怎么能这样。”
元子攸轻捧起她的脸,在鼻尖轻啄一下,用鼻音回答,“因为不能自已,因为想圆了自己的梦,因为想试试你的心里是否也有我,因为我突然有与你死生契阔的冲动。因为,因为有太多的因为,让我只想不计后果的与你发生这一刻的美好。现在,我突然体会到清河王叔与太后之间,那份不能忘和不能守的忧伤。”
英娥见他动情如此,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她急急说道,“子攸哥哥,其实英娥知道你曾默默地为我做了很多事情,英娥没说,却不傻,英娥不愿以色侍君,心里也是...也是有些希冀。今天虽明白了你的心,只是英娥想你知道,我们定不会若清河王爷和太后,太后有太多的无奈和羁绊,我尔朱英娥没有,你既许我真心,我定随你浪迹天下。”
元子攸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无所畏惧的女子,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她的眼里太纯净,他抬头看看天色,道,“我们已耽误太久了,还是赶紧先找到静思师太,商量下如何将太后救出来,英娥,大魏不能再乱下去了。”
英娥见他话题转移,虽有些失落,但是毕竟这次出宫的目的,就是找到静思师太商量对策。现在耽误时间也是很久,若再不出发,怕是被刘腾知晓就麻烦了,她点点头,开始催促元子攸,两人寻路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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