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踏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一堆碎石上,身上又多了许多伤口,血淋淋的,有些还成黑褐色,透着难闻的焦味。
但他就像没有知觉一般好不在乎。
他先是活动了几下四肢,除了左臂已无法动弹,其余三肢倒是无碍。他便单手撑地坐了起来,开始环顾周遭环境。
然,入眼皆白。
这就是隐云渊么,倒真配得上它的名字……
大雾笼罩,天地间白茫茫一片,万物俱藏匿于云雾之中,抬头不见苍穹烈日,低首足下碎石成群。分不清东南西北,一步之外尽不可视,取一白缎覆于眼上所视也不过如此了。
如同整个世间便独留你一人般,空茫得让人心悸,令人窒息。
他的心却并无触动,头脑清醒,一心只思索着如何出去。
他呼喊了两声林瑶,无人回应,亦不在乎。
对他来讲,可有可无罢了。
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左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玄破仍挂在他的腰间,又是被雷劈又是坠崖落地的,它连一丝损伤都没有,完好无缺,等候着主人的差遣。
他将玄破拿在手里,闭上了眼睛,开始往前走,玄破则用来探路。
这种状况下,反而不能用眼睛去看。
他凭的,便是那感觉,以及,听觉。
这里是真的大啊,他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连石壁都没碰到。
他是从浮岛边缘坠落的,而浮岛到另一边的断崖,莫说一个时辰,一炷香的时间就足以抵达。
那有两种可能,一种他走错了方向,此刻走在浮岛的下方;另一种可能,便是这隐云渊的底部,比从上空垂直俯瞰来的更大!
它极有可能向外围的断崖壁扩张!
他觉得有九成是后者,因为随着他的前进,他听见了越来越清晰的水声,哗哗作响。
连这白雾,都变得有些潮湿。
他清楚的记得,御空桥连接的那头断壁,是有无数水柱从中涌出的。
那么,那些水,都到了哪里?
他一面想着,脚下却倏然一空!
他反应极快,猛的向后一撤,睁开双眼!
他应当是走到了断崖内部,借着昏暗的光线,他看到了一条河。
一条汹涌澎湃的,黑色的河。
准确的说,是水下,有什么黑色的巨大生物,它在这条环绕的河道中肆意游动。
他甚至都能看到它那泛着寒芒的鳞片。
那巨大的黑色生物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它游动的速度骤然加快!
然后,它冒出了水面。
这应该是条黑蛟。
如传言中的差不多,细长有四足,马首蛇尾,身披鳞甲,头有须角。
但现在,它只从水中冒出了一个硕大无比的蛟头,两爪前伸攀住了岸边,他俯瞰着这个突兀的外来者,鼻中喷出灼热的雾气。
但凌踏歌却没有任何的危机感,他甚至就抱着剑,和这条巨大的黑蛟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实在不能怪他,怎么说呢……因为,这条黑蛟,其实跟传闻中也不太一样。
它没有传闻所言的那么气势汹汹,威风凛凛,没有对外来者应有敌意……
相反……
它正睁着一双小鹿般圆溜溜湿漉漉的无辜黑眼睛,充满好奇的观察着眼前这个人族,然后歪了歪大脑袋,张大了嘴:
“哈~”
一大团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直接糊在了凌踏歌的身上。
那团热气之中,还夹杂着一股子草味和鱼腥味……
凌踏歌的脸不出意料地黑了下来……
那头黑蛟好像更开心了,眨巴眨巴眼睛,直直地盯着在它鼻子前方的凌踏歌,愣是把自己看成了斗鸡眼。
这条蛟,有点蠢,还有点萌……
它又把脑袋凑近了几分。
然后一脸不爽的凌踏歌抹了把脸,一把拽住了它在空中舞动的长须,狠狠一扯!
“嗷!”
这突如其来的一扯让黑蛟直接惨嚎出声!
它的尾巴也不知道在哪里猛烈地拍打着,掀起了激烈的水花!
它若是会口吐人言,想必第一句话说的就是——
疼疼疼!!大哥您放手放手啊!求放过嘤嘤嘤!
但,众所周知,凌踏歌,并不是一个知道适可而止是何物的人。
他手腕一转,把黑蛟的长须在自己手腕上缠了一圈,然后又是一扭!
“嗷——”
黑蛟的惨叫声简直惊天动地!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悠悠的叹息声:
“放手吧,这孩子都被你欺负哭了……”
凌踏歌此时莫名地好说话,他只是又逮了黑蛟的长须一下,引得它再度惨叫一声,便放了手。
那黑蛟见自己死里逃生立刻麻溜的钻回了水里,短小的爪子可怜巴巴地捂住自己的小肉须,但又死性不改,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留着眼睛以上的部分,怯生生地看着岸上,那双眼睛果然充满了小委屈,泪汪汪的注视着凌踏歌。
凌踏歌当即又想撸起袖子扯它的肉须!
吓得它一个激灵猛的扎进了水里,沉到了底下瑟瑟发抖。
“唉,真是丢脸啊……”
“一头冒傻气的蛟还真是拉低了它们一族的排面啊……”
凌踏歌和那不知名的东西同时感慨。
那条蛟居然听到了,又冲回了水面,抬起短短的爪子拍着水面,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它居然在抗议!
“你再不藏起来,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就要扯你的肉须做腰带了啊……”那个声音有气无力地喊道。
黑蛟一听,此刻那真是比什么恐吓都来的管用,它离开又钻回了水里。
看着这么没骨气的一条蛟,凌踏歌面露嫌弃。
他似乎忘了,某位没皮没脸的家伙从各种方面来讲都比它更不要脸,就没见他嫌弃过,还任劳任怨……
妥妥的双标啊……
好了言归正传。
“现在,该说说你了吧……”他说着转过了身子。
但他什么也没看到,他的身后空无一物。
凌踏歌倒也淡然,轻飘飘地说道:
“你在哪?”
那个声音没有立刻回答,像是在酝酿什么……
过了很久,它才有些不大乐意的,闷闷地说道:
“往下看。”
凌踏歌低下了头,然后,他沉默了片刻。
“你好像……”
“跟它也半斤八两吧……”
事实上,要是换个人在这,比如说现在不知去向的药老,他可能已经笑得前仰后翻,然后自作孽的被烟给呛到了。
因为,凌踏歌脚边的这个家伙,长得跟老虎一样威风凛凛,有三条尾巴,浅色的兽瞳中透着威严与高傲,锋利危险的雪白獠牙仿佛一口就能把世上最坚硬的东西咬得稀巴烂。
但偏偏……
它也就比凌踏歌的巴掌要大一点点。。
“这危机四伏的隐云渊,还真的卧虎藏龙啊……”凌踏歌仰着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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