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中旬春意浓,烟雨蒙蒙下,正是农里早稻莳田的时节。
在一片水田中,一个披蓑戴笠的少年正躬着腰,轻快的将手里的秧苗一棵棵插入泥水中,匀速而整齐。
雨势逐渐大了起来,一阵风掠过掀歪了少年头上的斗笠,露出了他脸上几道稍显狰狞的疤印。
少年眼神中带着坚毅,随手将斗笠扶正后继续手中的劳作,很快便插满了大半块水田。
“虎子!”
一道雄浑的嗓音打断了正在收尾的少年,少年抬起头,看见了田埂上不远处同样披着蓑衣向他招手的魁梧男人。
“虎子!我插完了,该回家吃饭啦!”
“知道了爹,我把田尾这块插完就回!”
少年同样挥着手,扯着嗓子学着雄浑的音调喊道。
“那你快点啊,你娘今天做了烧鸡,我先走啦!”
男人喊完便几大步离开田埂,向着村头疾驶而去。
少年看了眼男人快速远去的身影,立马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劳作,只是插秧的速度更快了。
半个时辰后,少年顶着斜风细雨回到家中,刚进门前的栅栏院子,一妇人便撑着伞迎了上来。
“快快快,进屋来,这斜脚雨最是容易着凉了,你这蓑衣斗笠的根本挡不住。”
“没事的娘,我身体好得很,这点雨算不得什么。”
少年随着妇人撑着伞来到屋檐下,边解蓑衣便说道。
“对嘛,大男人怕这雨做什么。”屋内的男人搓着手中的竹筷,盯着桌上的烧鸡“你不回来你娘都不准我动筷子,你赶紧的快来坐下。”
“不行。”妇人拦住了正准备进屋的少年,“娘给你备了热水,先去冲洗一下身子再说,别落下了风寒。”
少年看了眼屋内干喝着碗里酒水的男人,飞快的向着浴堂跑去。
一刻钟后,一家三口坐在桌前吃着桌上的菜肴,妇人将两只鸡腿扭下,一只放到少年碗里,一只扔向男人面前。
“谢谢娘。”
“娴儿轻点扔......”
这大口饮酒吃肉的魁梧男人,正是颜靖,其对面体态匀称面容白净的妇人唤作娴儿,是颜靖的妻子。
坐于中间脸上带疤的少年便是邱虎,此时已经十岁有余了。
距颜烛离世已然过去十年,十年间村子风调雨顺,颜靖接任村长后全心全意处理着村里的大小事务,虽不如颜烛德高望重,好在有娴儿陪同打理,倒也顺风顺水。
颜靖有一长女名唤童儿,比邱虎年长七岁,已于去年出嫁到镇上的虚员外家了。
如此一来,邱虎便成了家中唯一的孩子,颜靖夫妇抚养其长大,早已当做自身骨肉,一家三口倒也幸福融洽。
邱虎自幼在颜靖的操练下造就了一副好身骨,本才十岁的年纪,形体却同村里的成年男子一般健壮,气力与同龄人相比也是大得惊人,对此颜靖很是满意。
话说颜靖在阔别张翊后,一直将那块暖生玉挂于身前,十年间身形竟愈发魁武,身长也由当年的八尺长到了如今的九尺多。
据说有牛的村民们犁田是用牛拉,没有牛的村民都是备上酒肉排队上门请颜靖去拉,颜靖每次也都是有求必应。一是有酒肉可吃,二是作为村长能服务于村民,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每当他拉着犁在田地里狂奔,看到采菜路过的妻儿时总要用他那雄浑的大嗓门喊声“娴儿~虎子!”,然后摆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更加卖力的犁地。
对此邱虎每次都会学着颜靖的嗓门招手回应,娴儿则是低着头红着脸,拉着邱虎头也不回的在村民的欢笑中快速逃离。
此间没有人去刻意提起十年前的雪夜,也再没有相关阴山里吃人怪物的传闻。
只是颜靖将颜烛的灵位设在家里的大堂内,除了平日里到访的村民都能看到外,每晚他都会带着邱虎跪在灵位前上香祭拜。
在邱虎眼中,自己这位平日看着如傻牛一般乐呵呵的父亲,每次祭拜时神情却没有半点傻气,就像变了个人一样,看上去那样肃穆,眼神那样深邃。
邱虎对于自己的身世,颜靖在其六岁那年便告知了,但邱虎的反应却很平常,就像早就知晓一般。
实际上,邱虎确实知晓。
他的记忆从颜烛葬礼那天,被养母娴儿抱着守灵时便开始了。
这些婴孩时期的记忆,随着年纪一点点增长,在邱虎心里逐渐得到认知。
他知道自己素未蒙面的亲生父亲叫邱蒙,惨死的母亲叫杜梅,他知道是颜烛爷爷将他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也知道颜烛是与虎妖拼搏而死。
他的印象中,还有一位救他命的白衣大夫叫张翊。
只是无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颜烛爷爷,抑或是张翊,在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一副清晰的面容。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他们才能存活于世,却拼凑不出任何一位的面容,也想不到他们的话语应是怎样的音韵。
或许是一开始就不曾与这些人有过什么接触,所以在邱虎心中颜靖和娴儿就是他的亲生父母,那个从小照顾自己现已出嫁的阿姊童儿就是他的亲姊妹。
邱虎从一开始就是与众不同的,他的相貌不丑但也不算长得精美,加上右脸那块从额头跨过眼睛到脸颊的疤痕,十岁的年纪看上去有种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和坚毅。
除此外,他很清楚自己的体质似乎与常人不同,除了长得高身体结实外,他发现自己具有在夜间看清事物的能力,而且拥有的气力也是十分巨大,实际上自己曾悄悄的尝试扛起过一头牛。
邱虎并没有将夜视眼和巨力的事告知父母,平日里也是颇为注意,展现的并非那般惊世骇俗。
当然,颜靖那种三四十岁二次发育,一股子蛮力还越来越大的事儿,在村里早已是人尽皆知,也没必要隐藏,反倒让村民们更加有安全感。
还有一些村民说,是颜烛离世后还想要继续守护村子,三魂七魄分化成道融到了儿子颜靖身上,为儿子颜靖保驾的同时变相的守护大家。
对于这些传闻邱虎只觉得有趣,同时感叹颜烛爷爷在大家心中的地位。但对于父亲的奇特,自己心中已有计较。
因为邱虎能明显的感受到父亲胸前的那块玉似乎总散发着某种气息,这种气息让邱虎既有些熟悉又有些渴望,他知道父亲这些年的变化与这块玉密切相关。
邱虎原本以为日子能像现在这般平静幸福的继续下去,一直到日后成人讨个邻里的老婆,为父亲生下个小虎子安享天伦。
但这一切想法,随着一个男人的到访全部破灭,邱虎的人生也因此而改变。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