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岸知从小到大,又在外游历四年,也没见过沈远之这样的,前一刻还是生死仇敌,下一刻便与他勾肩搭背,坐在了酒桌上。
他想着不愧是与安华锦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跟她还是有着相通之处的。
沈远之喝醉酒了话就十分之多的本性在这时同样显现了出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拉着王岸知与他说南阳王府这么多年养南阳军何其不易,又问王岸知脑袋瓜子都在想什么,南阳王府哪里对不起大楚百姓吗?哪里跟他有仇了?干嘛就非要害南阳王府?
王岸知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被他说烦了,干脆,直接将他灌醉。
沈远之醉倒,趴在了桌子上,将桌子当大床,呼呼大睡。
王岸知看了他一会儿,走出去透风。
顾轻期找来,见王岸知站在风口处,喊了一声,“六表兄。”
王岸知点点头,看着顾轻期,来了南阳军后的顾轻期,再不是顾家的九公子,变化是十分之大的,整个人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从内到外透着清正的骨气,整个人神采奕奕。
“六表兄,你怎么来了南阳军?”顾轻期看着王岸知,他早就想问了,如今才找到机会。
王岸知笑笑,“我早就想来南阳军,以前是进不来,想夺了南阳军的兵权没得手,如今是……与安华锦打赌。”
顾轻期唏嘘,心想着你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藏着掖着说这话,他好奇地问,“你与七嫂打的是什么赌?”
王岸知漫不经心地说了。
顾轻期听完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赌的可不小,倒不是说王岸知赌的不小,而是安华锦赌的不小。毕竟,将王岸知带来南阳军,再给他一半的兵马,这个决定做出来本身就赌的很大。
他震惊了一会儿,对王岸知感慨,“七嫂真是让人敬佩。”
王岸知挑眉。
顾轻期也不知道再该说什么,“六表兄,你的住处已安排好了,我带你过去吧!”
王岸知点头,拢了拢披风,跟着顾轻期去了住处。
安华锦回到南阳王府后,崔灼这一次没有在府门口迎接等候,而是与许清岩一起等在书房。
见她回来,二人目光齐齐落在她的身上。
安华锦身上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早先眉眼拢着的轻愁云雾阴霾,已消失不见,这一趟京城之行,可见是解开了心结,拨开了云雾。
崔灼微笑,“看来安妹妹这一次进京,十分顺利。”
“嗯,是很顺利。”安华锦笑了笑,“崔世兄,清岩哥哥,南阳一切可好?”
“一切都好。”许清岩点头,“已准备妥当,只等着你回来开战了。听说你带回了王岸知?”
“嗯。”安华锦坐下身,将与王岸知打赌之事说了。
许清岩面色有些凝重,“王岸知这个人,十分的邪气,你此举实在冒险了些。”
崔灼道,“王岸知有大才,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安妹妹此举也的确是冒险,他这么轻易地答应,可别是别有目的。”
与安华锦亲近的人,都没有人能对王岸知放心。
安华锦也不否认,对二人道,“我已将他放去了军营,明日你们见见他。他那个人,虽然性子邪,但用对了方法,将他的才华用在正道上,定然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我从南阳离开到京城这一路,都在想是杀了王岸知好,还是留着他更好,最后,到了京城的城门下,我也没有做出决定,他不像是王兰馨,我说杀她就能轻易杀了,后来,在金殿上,他冷眼看着我将当年陛下与张宰辅密谋陷害我父兄三人的真相大白天下,从始至终,未发一言,我便决定了。他那个人,形势张狂,针对南阳王府与我,但是对大楚百姓,却是有良知的,无非是偏激而已,纠正过来就是了。”
崔灼颔首,“你既然做了决定,那必定是深思熟虑的最好的决定。”
许清岩也点头,“明日我们见见他,就算他性子歪,来了我们南阳军,我们这么多人在,也不怕他如何。”
安华锦笑,“正是。”
关于王岸知的话落后,许清岩询问顾轻衍,“我以为,你此次去京城逼婚,顾七公子会与你一起来南阳。”
安华锦叹气,“他倒是想来呢,可是走不了。七表兄带着三十万兵马去漠北支援镇北王府,大殿下被圈禁三年,刚刚回朝没多久,根基不稳,他要留在京城,大殿下监国,他辅助大殿下稳固朝局,安稳我们的大后方,负责一切调度。”
崔灼笑了,“顾兄大才,若不居庙堂之上,才是可惜。”
许清岩也笑,“正是,前日我还得到消息,说自从你离开京城后,他与大殿下在朝中的动作大,朝局不过短短十多日的时间,便换了一大批新鲜的血液,焕然一新,尤其是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都没想到,他这个世家的未来继承人,会将手伸到了自己所代表的世家。是以顾家为先,王家随后,其余的世家大族,就算不满的想杀人,也只能憋着。”
崔灼也附和,“就连我祖父,也派人来了南阳城找我,崔家距离京城远,依旧受了波动。”
“许家也是,族长也派人来见我,想从我这里探听内部消息,看看未来到底是个什么走向。可是我也不知道。”许清岩看着安华锦,“小丫头,要不你透露点儿?我们也不必被家里缠着问的头疼,他们得了指路,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安华锦自然是知道的,这两个都是她的亲近兄长,也没什么不可透露的,“大楚建朝一百五十年,皇权与世家各占一半话语权,一直以来,谁也离不开谁,皇权需要世家扶持,世家也需要皇权站稳,先皇时期以前,数代君主都勤于内政,关注民生,同时平衡皇权与世家的权利,这是我们都知道的。”
二人点头。
“当今陛下不同于先皇,登基后,一心只盯着安家,疏于民生,疏于内政,故步自封,毫无作为,所谓上行下效,朝臣们见陛下都如此,也就安然混日,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了仅仅二十年,内政已千疮百孔,诸多弊端,百姓们一日不如一日,日子愈来愈差,路有冻死骨之事,屡见不鲜。安家虽然给大楚打造出了最坚固的屏障,但是昏君无为,世家各自为政看利而谋,也毫无用处。换句话说,大楚的内政再不清洗,哪怕没有南齐与南梁兴兵犯境,践踏大楚,大楚也早晚有一日被内政拖垮。”
许清岩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崔灼更聪明有才,看的更透,“所以,顾兄留在朝堂,施展拳脚,协助大殿下,肃清内政?要剔除大楚烂在心里的烂肉,必不可少的要动世家这一张盘踞已久的网,换句话说,也就是动了世家的利益。”
“正是。”安华锦道,“所以,哪怕刮肉伤骨,也得做。”
崔灼感叹,“也就他吧!换个旁人,怕还真是做不来,没有他的本事,镇不住各大世家,被群起而攻之的话,一人一口,就能先把他给咬死。”
“顾七公子惊天地之才,若不施展于朝堂,才是可惜,我总算是明白安爷爷临终前的话了。他因为你沉寂了半年之久,如今总算是居庙堂之高,而剑伐天下。”许清岩笑,“能先破自己的顾家,而领天下诸世家,这等魄力,非常人难为,不愧是顾轻衍。”
少年扬名,名扬天下的顾七公子,不出手则以,出手即地动山摇。
他们听起来短短几句话,轻而易举,但深知这其中有多不容易,一百五十年的格局,这一张网结的有多坚固,他们都出生在世家,自然清楚,如今撼动撬开,无异于以斧劈山,动静自然是天崩地裂的。
而顾轻衍这一斧子砍下来,短短时间劈开了这道豁口。
这时,似乎天下所有人才真正地认识了顾轻衍。
安华锦弯着嘴角笑,对于许清岩的夸奖似乎与有荣焉,心情十分之好。
崔灼看着安华锦眉眼的笑意,似乎知道她心中所想,也缓缓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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