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吉达信心满满地向她的目标走过去,她从古鲁大神那里得到的启示从未像现在这样确实,古鲁大神确实地将目光投视在她的身上,她现在甚至无需高呼古鲁之名而只需在心中默祷,古鲁大神的神力就降临在她的身上,充满了她的双手和意志,她的一次轻柔的触碰,比那落在枝头都不会让枝头颤动一下的小雀儿还要微小的力量,就能使参天的古树在她的面前被粉碎成比她父亲的仆人在宴会前用筛罗筛上三天的面粉还要细微的灰烬——出于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理由,她观察过那些灰烬,看到过那些灰烬是何等的细腻,又是何等的没有生机,不像是被粉碎的活树,更像是被焚烧殆尽,被榨取了所有,被污染和秽——那些灰烬随即就被充盈天地之间的古鲁大神的呼吸——风,旋转着带走了。
她知道那些灰烬仍然存在于她的身畔,就像古鲁大神无数的眼睛一样环绕着她,古鲁大神从她身边的每一个黑暗的石头和树木的空洞,每一片残缺的叶子,每一道挟着那些灰烬的风中观察着她,观察她有没有尽到她作为祭司的职责。
她当然是会尽到的,倘若她之前有从她那个实用主义的土司父亲那里继承过什么对古鲁大神不够恭敬的看法,现在也早已在这确实的召唤中被彻底摒弃了。
那个小女孩转过身来,面朝着她,好像早就知道她在背后一样,不过这当然没有什么鸟用,乌吉达知道她不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她会一些山外人的,完全不同于夷人的法术,她也很熟悉武器和诡计,她有过很多次胜利,连强大无比的嘎拉洞都一度被她夺取了,可她究竟只是个人而已。
现在古鲁大神已经睁开了眼睛,将目光投视在了这里。
乌吉达举起了刀子,古鲁大神的力量从她的手中蔓延而出,缠绕在那刀上,那刻着大祭司咒文的土司女儿之刀,夷人冶炼和咒术的顶级作品,在这样的力量踏足其上的时候几乎被粉碎,或者说被扭曲成了其他的东西,她举起那刀来,朝着华林画了一个不规则的环形。
在那一瞬间,原本环绕着他们的树木和山峰就像是幻象般消逝了,他们并没有移动脚步,可是谁也不能说他们还在原来的地方。
华林首先看到的是高耸入云的黑色山峰,这么形容是非常不准确的,因为这山已经高到了连天空都被遮蔽的结果,他生平见过许多高山,但是没有一座山能有这座山的遮天蔽日之感,因为那些山的山峰总是比山脚要小一些,天空还能在那里露个脸,这座山的山脚固然连绵不绝,那峰顶看起来却也是一点也不比山脚小的样子,其实考虑到山峰与他之间的距离,那很可能是一座山顶比山脚还要巨大的山。
但是和山脚下能看到的东西比起来,那奇怪的峰顶又不算什么了。
无数苍白的人影影绰绰地遍布在山脚下,也许还一直站到山峰上,他们——可能叫它们更确切些——看起来更像是那种常常在朽木上一丛丛长得很茂盛,腐败得很快的灰白色蘑菇,它们原本应该和乌吉达一样黝黑的皮肤现在是灰白色的,一绺一绺地从它们的灰白色的肌肉和骨骸上垂落下来。
所以即使“这些”其中包括华林之前派出去卖盐的队伍,他要分辨出来可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但是,他对自己如今身处在那里是明白了的。
“这里是黑山之内,大地的伤口。”
夷人们在黑山之外看到的黑山是一些低矮的山峰,前提是他们是在山外的其他山峰看的,而现在华林是在黑山之内,黑山的内部——比这个世界上其他任何地方都要低——它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
它一直明明白白地处在这里,就连愚昧的夷人里都有聪明人觉得不对劲,可是——没有任何其他地方的聪明人注意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即使注意到了也把这事排在他们的注意列表的最后一项,因为这里只是荒凉的夷山、属于那些少量的愚昧落后的夷人的地方而已。
所以现在只有华林过来对抗它。
哦还有一个只有魂魄的真仙,真是不错的拯救世界的队伍,塔拉的那头猪至少还能帮着——不管它究竟能拿那四只猪蹄帮些什么,它起码是很诚心诚意地在帮忙而不是天天劝塔拉赶紧逃到大海那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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