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鬼医仍没苏醒,换流影守在鬼医铺子,盛季随穆淮策回家休息。
饭桌上,她首先盯上一道糖醋鱼,是用鲫鱼烧成的,小细刺很多。
“这道糖醋鱼烧得很入味,就是刺太多,好可惜呀。”
她略略转睛,仔细复习一遍话本子上的描写画面,而后有模有样学起来。
“可是人家又很想吃……”
她左手撑腮,右手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杵着碗里的米饭,发愁地瞧向身旁的男人,晶莹剔透的狐狸眼里满是期待与暗示。
怕他注意不到,动作故意夸大。
今日已是和李钰约定的第十日,传承人仍是杳无踪迹。
穆淮策不断告诫自己要放平心态,着急只会自乱阵脚,但思绪总会不自觉往这件事上飘。
他原本想得正出神,筷子随意伸向糖醋鱼,就注意到坐在对面的盛季忽然有了动静。
嗯?!
她这突如其来的小女儿姿态,惊得穆淮策眼皮一抖。
无比庆幸刚才这鱼尚未吃进嘴里。
否则鱼刺到底多不多,自己就身先士卒了……
他随后放下筷子,双臂交叠横放在桌上,看向对面,试图从她神色中探寻出些什么。
“小娇妻”精致眉眼可怜兮兮微皱,一直眼巴巴地盯着他瞧,我见犹怜。
穆淮策好整以暇地瞧了她会,瞧不出任何端倪,最终还是好脾气地选择了认输。
“好,为夫帮你挑鱼刺。”
温润嗓音,因为掺着丝无奈而略显慵懒,愈加悦耳好听。
而后他耐着性子夹起一块最肥美的鱼尾嫩肉,低头细致地挑捡着鱼刺。
认真的侧脸越发令人赏心悦目,似乎余光察觉到她在瞧着他,眼尾不自觉勾起,也越发俊美得勾人魂魄。
盛季腹诽:若非自小修仙,他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妖孽。
“吃吧。”
穆淮策自然不知她竟这般在调侃自己,任劳任怨地挑好鱼肉,放到她碗里。
“东家,你可真厉害。”
盛季顺势促狭地眨了眨眼。
第一步驱动成功,第二步就得赞美。
穆淮策想夹鱼吃的动作再次顿住。
老实说,他又被惊到了。
要知道,他与蛇婆生死大战时她没夸过他厉害,他给她整整一匣子银票时她也没夸他厉害,这会就因为帮她剔除鱼刺就莫名其妙地被夸了一通……
“真厉害”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难道是因着白日情诗的事,她良心发现,有意弥补?
思及此,穆淮策柔软的心头不经意间冒出一丝丝甜,“还要吃吗?为夫再帮你挑些?”
“要。”
“好。”
“要吃这块,这里的鱼肉最肥美,能美容养颜。”
“好,以后咱家吃鱼,这块部位的鱼肉都留给你。”
“东家可真好。”
盛季适时地再度赞美道,这话本子总结出来的法子果然不错。
穆淮策愉悦地扬起唇角,他也觉得自己挺好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当晚就寝之前。
盛季准备去净室沐浴之前,先坐到梳妆台拆解发髻。
往前她都是趁穆淮策不在寝房中,或者在寝房中没往这边瞧也听不见的情况下,随便挥挥手指,用法术就将簪子发饰等轻而易举拆解下来。
不过今晚,话本子中郎情妾意的闺房之乐画面,在她脑海一闪而现。
盛季透过梳妆镜瞧过去,穆淮策正蹙眉靠在床边、低头看灵镜。
他看得专注,未觉察到她的靠近,盛季抬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
而后随手指着头上一根发带,“东家,这根簪子我解了半天都没解下来,胳膊酸疼。”
穆淮策瞧瞧那根明晃晃的红色发带,再瞧瞧演戏不走心的“小娇妻”,略感头疼地摩挲了下额头。
他现下料定,她的确是因为白日情诗一事而反常。
不过她并非良心发现,而是察觉到他有意试探,准备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穆淮策兀自挑眉,而后又点点头,对自己的发现深信不疑。
“好,为夫帮娘子解‘簪子’。”
思路理顺后,本着他先招惹到她就应该赔罪的原则,他随即放下灵镜,抬起手认真而轻柔地帮盛季开始拆解发饰和发髻。
毕竟是生平第一次,生疏的动作略显笨拙。
一会将发带解成死结,一会又不小心揪疼她的头皮。
“弄疼你了吧?”他关切道。
“……”
盛季摇摇头。
原本还想着等他全做完后继续赞美他一番,然而这会,只剩下咬牙隐忍。
无碍,一回生两回熟。
反正来日方长,早晚会将他培养成一名熟练工。
约莫耗费掉一炷香的时间后,终于大功告成。
三千青丝如黑色瀑布般垂落而下,调皮地擦滑过穆淮策的手腕,转瞬而过。
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接住,但快得来不及反应。
就好像这发丝的主人,一会一个小心思,令他应接不暇。
大抵是,有想法的人连头发丝都是有想法的……
穆淮策心中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不自觉眉眼笑弯。
恰巧这时盛季转过身来,捕捉到他自得其乐的微表情,也随着他弯了弯眉眼。
感情那法子也不一定准,这都还没赞美呢,也一样令他生出成就感。
两人四目相对,含笑目光胶着在半空,愉悦氛围不点自燃,甜腻气息满室。
既是此,盛季决定趁热打铁。
“东家,我这胳膊还是有点酸,不如你自己去把那碗补汤端来喝掉吧。”
穆淮策眼皮倏地一跳,几乎是本能地拒绝。
之后学她扶着胳膊、柔弱又无助的模样,慨然轻叹:
“唉……我这胳膊许是刚才举得太久,竟也有些疲惫,不如就明日再说吧。”
盛季:“……”
靠,这话本子上的法子果然不准!
趁着还没梳洗,她果断去了厨房,“小娇妻”形象不复存在。
穆淮策反而送了口气,认命地留在寝房,继续阅览关于传承人的各种要闻。
还是查无此人。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时,一缕青烟似的不规则阴影悄悄钻进寝房,长短不一的触角笔直地朝雕花大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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