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艳阳高照却不见有何温度,屋内亦是凉意丝丝。
“尊主,差不多该歇息片刻了。”黄岳取过一件披风顺势搭在无锋肩头。
无锋将头抬起没看身后的近卫只是望着窗外渐黄的树叶发呆,随后杵着下巴自言自语:“千影去那么久还没有任何音讯,是不是不顺利……”
“尊主知道鲛人的天性,‘余晖’不是那么好唤醒的。就算千影去谈也还是收效甚微。”
无锋拉了拉肩头的披风往椅子后背上一靠叹息:“这种局面其实我也料到了,如今‘亡’的势力也薄弱得很。说到底,还没从之前的灭顶打压中恢复过来。
呵!鲛人族又是个贪图享乐的族群,除非是一个强大到可以让他们安心依附的伙伴,否则他们不会合作。”
黄岳皱眉摇头:“可是‘亡’现在还处于整顿期。毕竟之前与那些势力硬碰硬时死伤太过惨重,又加上他们一旦被捕获面临的基本就是……尊主,其实他们也应该被打怕了吧,只是他们不像鲛人还有回旋的余地。”
无锋淡淡一笑:“我知道,没有一个人会在自己族群濒临灭绝的情况下不怕的。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等他们一点一点的集结,那样,速度太慢了。”
黄岳:“可是,还是有很多四处逃散了,现在连个人影都寻不到。”
无锋凤目微微眯起:“类么?他们能逃到哪里去?”
说着他转头看向黄岳,一双淡金眸子似含秋水,温柔而略带凉意,“听闻最近类的数量大幅度减少。我寻思着有些东西的价格就会上涨,而以此为生的猎人也会不厌其烦的翻山越岭甚至在一个地方等上一年半载。毕竟,卖掉一只类可以支撑一个普通人家一辈子的开销。”
“尊主……”
“他们没有选择。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鲛人身上。”无锋用手拍了拍黄岳的肩膀,遂而朝门外小院走去。黄岳紧随其后。
“尊主,如果这次真的不如预期所想呢?”
无锋在前面走着,走到一处可以晒得到太阳的地方停下;感受着周围的芳草萋萋和缤纷落叶有些漫不经心:“我已经给琉玥面子先礼后兵。如果千影和谈不成,那就只能按照我的方法来。”
“可是……左书御大人不一定会帮您。”
“黄岳,你忘了么?琉玥擅长的其实只是救人,说到用毒……咱们的校场后山里可是还有一位‘毒医’。”无锋神色淡淡:“既然政见不同,又何必勉强他?我也不是非他不可。”
……毒医?
黄岳一开始着实对这什么劳什子毒医的称号完全没印象,可细细回想好像是有那么一位足不出户的怪人。
那人叫做明滅(mie),现在似乎还是校场里某个六级玄阶学生的亲传师父。
可是……那人好像从来都既不听宣也不听调啊!
“他是……”
似乎想起了什么,黄岳历来神情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悲伤;他小心翼翼的看着无锋轻轻道:“他是辽戈大人手下的一个军医……”
提起“辽戈”两个字,无锋的眼眸轻微闪动;他不去看黄岳只故意盯着斜前方的一株小树淡然点头:“他和你们一样,都曾是右权使的人。
只是,他只效忠右权使而已。如今右权使已经不在了,你们被我收归麾下可他却成了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
黄岳语气有些无奈:“尊主不要多想,实在是因为辽戈大人对他有莫大的恩情,所以他才起誓一生只忠于大人一人。并不是对您有什么偏见……”
无锋垂目想了想看向他:“反正我是请不动他也不可能对他威逼利诱。但你们几个和他却是同袍之情、战场之义;纵使辽……右权使不在,他也一定会承你们的情。帮我求取我想要的应该不是难事。”
黄岳细细看了无锋一眼,那人已经别过头去一脸漠然,仿佛之前的某些触动皆是虚空幻影;当下心里一叹左拳捶在右胸微微欠身,向无锋规规矩矩的敬了个军礼:“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这一下可把无锋给逗乐了,他作势扶了黄岳一把薄唇轻挑:“你们几个跟了我多久还是改不掉这毛病?”
黄岳一愣当下哈哈笑起来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正在这氛围略有缓和的当口,一个人急急忙忙的从庭院外门跑过来,还没到二人跟前站定便已开口:“尊主,有人让属下把这个给您,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
说着,那人把手里的东西双手奉上,无锋一看是块名不见经传的小物,当下眉头一皱:“人呢?”
“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那人应声又匆匆跑出。
黄岳看了那个忙不迭的背影问:“是您派去保护少主的人?”
一提起少主,这无锋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神情变冷:“那小崽子没有一刻让人省心的!他们应该是出什么事了。琉玥呢?还没出发吗?”
“左书御大人今早启程了,以他的速度必然不会晚。”
说话间,一个一袭黑衣的人匆匆朝这边跑来,这人天生脸上就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就算此刻神情有少许着急也看着有些不着调。
这长得不着调的便是被无锋派去保护墨霜几个人中的绛彦。
那天他被轻枫一脚踹下树后阴差阳错的掉到一个陷阱里;身落陷阱后他才发现那哪儿是什么普通的捕猎坑?其中别有洞天更可以说得上是“曲径通幽”。
绛彦此人的长处不在正面交锋。
也不知是他职业病犯了还是有什么其它的考虑,因此他细思上头没什么能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后便兴致匆匆的去探查那处新密境。
真别说,这一探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那曲径通幽的深处竟然是个鼠穴,鼠穴中还有个半妖化、未成形的鼠精!
见此情形,绛彦也不多事只迅速退出想将这件新奇事情报告给轻枫。但哪知,等他回去的时候看见的不过是雨下依旧气势汹汹的火焰和烈焰下迅速枯竭的草屋以及从草屋里想要奋力窜逃出来的老鼠。
这几个人就这么走了?而且像是极其放心他的能力似的还不留半点痕迹。
没有标记也没有提前声明去向自燃是让绛彦好找;不过他倒是也没令人失望最终在这鬼都没一个的大村镇里挨家挨户的把人给找着了。
找着人绝对不是因为看见那家里点着灯或者晚饭时刻冒炊烟,而是他在附近听到一些极其细微的动静。
正当他大喜过望寻着声响要跑过去兴师问罪的时候,他突然看见那个少主从房子里出来了并且一只手爪还卡在惑知的脖子上,而惑知不知怎的居然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
看这情形,绛彦原本还又怒又喜的表情就是一僵,下意识的便想跑过去问个究竟;可脚刚迈出一步又觉得不对——如果惑知被少主胁迫了,那其它两个人去哪儿了?
这少主与尊主的关系势同水火,他们这几个见不得光的人被少主发现不受招待也是意料之中,可自己这几个同伴总不会互弃不顾。
当下,他只得屏息躲于暗处一直等墨霜两人远离之后才敢进屋查探。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只将绛彦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床沿下歪歪斜斜瘫着自己的大哥!
直到他进去轻枫的眼都还在不瞑目的睁着,眼珠外凸布满血丝、嘴也张着像是想要说什么似的;那神情明显就是一个不可置信。
他立马过去细查。致命之处在脖颈一侧的动脉,脖子上的皮肤一片乌紫甚至还有微微凹陷的趋势,而那还有余热的肌肤上赫然被什么锋利的东西破开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伸手一摸,立刻想起了墨霜卡在惑知脖子上的几根利爪。
绛彦心头一闷:自己的同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他又能如何,难不成还能跑过去跟自己的少主拼命?早在接这任务的时候,尊主便已将这些可能发生的情况告知他们了,如今是他们自己太过大意也只得认命。
绛彦牙关一咬把轻枫尸体放下,又在屋内寻了一圈然而并没有找到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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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跟古年联络上了由他暂时拖住少主,我回来报信。”绛彦垂目不敢看无锋,只将这一路的事情全数告知左权使。
无锋听罢只寻了个石凳坐下,没有什么怜悯的说词也无任何责问的意思,只是语气稍微有些怪异:“你是说他的伤口失去了愈合能力?”
“是,正因如此轻枫他们才会贸然出手相救……”
“知道了。你不用再回去了,我已请琉玥出手了。至于古年,少主伤不了他。”
绛彦稍微松了口气,应声退下。
等人走后立在一旁的黄岳才轻声开口,有些不敢置信:“……少主居然能被伤到?”
他所说的“伤到”自然指的便是受伤后伤口无法愈合的状况。
“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以盾克矛、以矛攻盾不过是因果循环、万物生变之故。不过,这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无锋似是有些头疼的将手按在脑侧轻揉。五指白皙纤长又不失骨节分明的干净利落,只将那银灰的长发衬得宛如倒垂而下的银河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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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知缩在角落里看着墨霜,墨霜同样缩在角落里却不知看向何方。
这两天,面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少主将他挟持到了一处不知名的所在,好像是个地窖。
把他带到这个类似于地窖的地方之后也就再没管他了,一天到晚的除了发呆就是发呆,到现在为止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哪怕是问问自己伤口的情况。
惑知盯了墨霜半天心里憋得着实难受,当下只得试探着往前凑去想要看看他的伤势,结果迎来的是对方悄无声息的抛给他一个馒头和一袋水。
他下意识的接过。
——又是这样,自己不吃不喝却把干粮和饮水给他。
少主到底想要怎样?绝食抗议?!可如果真是那样,那还不如直接了当的把自己杀了逃走。
这一次,他没有再立刻吃喝而是拿着它们继续看着墨霜;许久之后又不见少主动静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谢谢少主,可是……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话毕,又是一阵寂静。
惑知等了一会儿见对方还无动静,只得将食物和水放在一旁默不作声。
“你能在这种地方呆多久?”
突然,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传来幽幽的轻语吓得惑知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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