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无尽的光明,无言的温暖。
鸴鈅无言,少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判断眼前的情况,于是只能茫然的站在原地迅速打量着周身的一切,试图得到足够多的现实与情报,以便于自己回到王天雨的身边。
尽管经常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但其实,鸴鈅还是打心底里依赖着这位兄长的吧?
自己所处的是宏伟的圣殿,但这似乎与自己平日所处的圣殿有所不同,这种不同并不仅仅在于神像的位置,桌椅的摆放,更在于某种难以言明的……气氛之上。
但是,在鸴鈅做出更多判断之前,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已经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他慈祥而温暖地笑着向鸴鈅伸出自己手,而鸴鈅几乎无法抗拒的把手搭在他的手上。
她没有开口询问老者究竟是谁,自己又是身在何地,她甚至没有对这种莫名的信任感到不安,仿佛提线木偶般随着老者一步步踏入圣殿。
在圣殿之中她见到了很多,典籍,壁画,雕塑,以及主的天使——炽天使之主卡洛玛·哥顿。
而同样,她也领悟了很多——圣光,技能,阵法,以及用以借助圣光之神力量的,神术。
她不再是那个脆弱而需要别人保护的娇小牧师,这世上早已没有异端能抵抗她的神术,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她成为教会最伟大的审判牧师,每日对那些异端进行关押,审判,与净化。
她亲手把人关进牢狱,听着那些不绝于耳的大骂;她看着垂垂老矣的异端,用圣光点燃了他的灵魂,看着圣光从他的眼中射出,随后是口鼻,双耳,慢慢从全身放出,最后只剩下身上的服饰——然后命令下人把服饰拿去烧掉。
她看着下属把婴儿从年轻的母亲怀里夺走,轻轻抚摸年轻女人的脸庞,尽量让这个被恶魔欺骗的可怜人没有痛苦的去往神国,而在她的背后,婴儿已经被摔成一滩肉泥。
当她面见卡洛玛的时候,她已然超脱世外,她立于世外看世间之事,哪里又会在意这些人间的事情?
她只知道,所有的黑暗面对自己,都要远远避开。
不,所有的黑暗,都要被净化。
她已经坐上了枢机主教的位置。
很多人说她错了,很多人说她已经疯了,但鸴鈅对此却并不在意。
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心灵澄澈有如明镜,所作所为则皆是正义。
但是那些反对自己的人,都需要得到净化才是。
终于,身穿铠甲立于自己身前,用闪烁着璀璨圣光的战锤指向自己的男人,让鸴鈅感到了莫名的熟悉。
他不是自己的对手,话说回来,现如今,在圣光的领域中,又有谁是呢?
然而在战斗中,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令她心慌,于是她没有如往常一般直接将男人的灵魂焚烧殆尽,反倒是开始仔细地一点点浏览起男人的灵魂来。
那个名为“王天雨”的男人,他的灵魂每一处几乎都刻着“鸴鈅”。
鸴鈅一点点流汗,她的身体越发冰冷,却无法阻止自己的继续阅读下去的欲望,她是如此的专心致志,以至于根本没能发现,在她将自己的灵魂投入那个男人一生的时候,她周身光芒开始慢慢散去,黑暗开始缓缓降临。
这一切终于结束,鸴鈅松开手,擦了擦汗,忽然发现自从踏入光明之后,自己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流汗了。
然后她抬起头来,又一次见到了那位引领她走入圣殿的老者。
那位原本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者脸上依然带笑,然而此时笑容却是无比狰狞,无比邪恶,令人不寒而栗。
下一刻,老者的皮肤血肉一点点消散,化作一具莹白如玉的,而在白骨之中,眼眶的森森蓝火不断跃动闪烁,似乎将要吞噬它所见到的一切。
而在他的背后,是无数人。
是她的旧时好友,是同僚,是下属,是被审判者,是无关路人。
但相同的是,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漠的看着鸴鈅。
只是,在很久之前,久到鸴鈅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什么时候的以前,他们便都已经死了。
鸴鈅想呼唤圣光,想释放神术,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抬头,看着已经漆黑如墨的天穹,忽然觉得无比恐惧,久违的恐惧。
无数枯骨击打着自己,无数骨手撕扯着自己,鸴鈅想痛呼,想尖叫,却仿佛被扼住咽喉发不出一丝声音。
鸴鈅猛的坐起来,几乎下意识在指尖绽出光芒。
她注视着指尖的那缕光辉如同火苗般跃动舞蹈,呆滞许久。
是梦。
但是这个梦却过分真实,真实到让人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哥哥……“
虽然知道是梦,但鸴鈅还是难免有些担心,而此时被噩梦惊醒的她已是睡意全无,既然也睡不着,索性穿好衣服出门。
或许去吹吹夜晚清凉的微风,去看看那些闪烁的星星,会让自己的心情好些吧?
先去王天雨房间确认一切安好,鸴鈅轻轻在他脸颊一吻,随后轻声前往塔楼顶吹风,金色的小精灵在她身边飞舞。
出乎预料,塔楼顶端有火焰构筑出各种奇异的图像,那些图案似乎全无章法,但却难以言明的很是漂亮,鸴鈅迟疑一下,刚准备退回去,却听到赵乾宇的声音:“小鸴鈅,晚上好。”
鸴鈅看到赵乾宇转身,脸上是如同梦里那位老者般的和蔼笑容,又想起此人“萝莉控”的可怕身份,于是怯怯地回应道,“那个……晚上好……”
赵乾宇看着鸴鈅畏惧的表情,心中暗骂“寒凌,我真是把你妈妈都杀了”,脸上却依然不动声色的笑笑,“怎么起得这么早?做噩梦了?”
鸴鈅依然怯声,“有点……”
“那过来吹吹风吧,稍微清醒一点,再回去好好休息。“
如果寒凌在,一定可以看出赵乾宇内心的喜悦然后把他从楼上扔下去,然而鸴鈅终究只是一个被王天雨保护的很好,因而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于是,天真烂漫的她,站到了赵乾宇的旁边。
也等同于站到了步入地狱的门扉之上。
两个人就站在明月和寥寥几颗星星下随便聊着,赵乾宇讲着和寒凌这两年的趣事,他没有提到遇到寒凌前的事,鸴鈅也很聪明的没有问,只是很有兴致的听,时不时插上一两句。
皎洁的月光下,鸴鈅银色的长发反射着梦幻一般的色彩,赵乾宇一时间竟有些呆滞,鸴鈅可爱的小手在赵乾宇眼前挥一挥,“喂喂,你还好吧?”
赵乾宇回神,“抱歉…刚刚有点走神。”
两个人继续聊着,夜晚的风有点凉,但是也很清爽。
鸴鈅也想讲些什么,但是却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故事可以叙述,于是依然静静地听。
“其实,我有一件事,很好奇。”赵乾宇终于还是发问了,“为什么你的哥哥,作为三星中军实力要超过你不少,但他所掌握的圣光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不如你,对圣光的掌握与你相比更是相差甚远?”
听到赵乾宇这个问题,鸴鈅马上气呼呼的说,“那个笨蛋说有自己的考虑,我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现在又常年在外面跑来跑去,连呼唤圣光的能力都比以前弱上不知道多少。”
赵乾宇本想说些什么,却沉默了一下,最后忍不住露出笑容,“什么嘛,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该多好。”
鸴鈅困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慨叹。
赵乾宇看到鸴鈅大大的眼睛里有深深的疑惑,连连摆手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谈这个,本人作为智力系御魔者,经年累日与自己的灵魂打交道,又因为常年在外闯荡,学过一两招解梦的手段,不知道这么年轻貌美的姑娘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
不得不承认,这个胖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可爱,鸴鈅看着他噗嗤一笑,开始慢慢讲述自己的梦境,只将自己亲手杀死哥哥这一事隐瞒起来。
赵乾宇沉吟片刻一拍手掌,“这是好事啊好事。”
没有等待鸴鈅困惑的发出疑问,赵乾宇已经开始自顾自的解释道:“你想啊,在梦里,你是圣光教会的枢机主教,随后黑暗便要试图吞噬你,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在圣光教会之中,你是不可或缺的一员,是个响当当的了不起的大人物,是黑暗教派做梦都想杀死的对象,但是他们要是真的能杀死你,那还用得着试图吗?还用得着做梦吗?所以少女啊,你必安然无恙,并做出一番事业来啊!”
“很快,就要惊天动地,而你的时代,即将来临!”
赵乾宇的胡诌看似有理其实逻辑根本不通,最后故作高深强行预言假装先知的神态表现更是极为滑稽,鸴鈅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风总是凉的,即使御魔者身体素质要强于常人,像鸴鈅这样的小姑娘还是不易在外吹风太久,在又随意闲聊几句之后,鸴鈅向赵乾宇告别,准备回房间休息。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突然传来赵乾宇务必严肃的声音。
“如果我说,绝对的光明,就是绝对的黑暗,你怎么看?”
鸴鈅转过身,本来想说赵乾宇一派胡言,但是想想刚才的噩梦,又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赵乾宇笑笑,“我以前遇到过一个糟老头子,他收留了当时无家可归的我,虽然他时不时会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吐出那些喑哑噪杂的音节,但确实是他收留了我,同时教给我很多关于魔魂东西。”赵乾宇耸耸肩,“而且他的那些疯话,之后听起来还蛮有道理的。”
鸴鈅注意到赵乾宇眼中闪过一丝悲伤,看着他低头吻了一下右手食指橙黄色的骷髅戒指,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嗨,那些都是老爷子的猜测,别想太多,好好休息。”阳光的笑容再次在赵乾宇脸上绽放,而鸴鈅看着赵乾宇的笑脸,同样流露出一抹轻松的微笑:
“好的,你也早点去休息哦。”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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