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商途

第二零四章 修罗法师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四面透风的山间草寮里。
    稻草铺就的睡塌还算松软,旁边的石台上有一个椰壳制成的木碗。
    碗中尚未冷却的绿色稀粥,散发着天竺粟米的清香,令人不觉产生了食欲。
    大病初愈后的苏醒,浑身轻松的如同神仙一般。
    我翻身跳下了草塌,端起木碗风卷残云。
    转瞬之间半碗绿粥已然下肚,整个人也完全活泛了过来。
    掀开蒲叶门帘来到了太阳下面,才发现草寮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山顶平台,参天古木如华盖一般点缀左右。
    盛夏的午后艳阳似火,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我手搭凉棚眺望远方,整个海岛的景致也尽收眼底。
    但见碧蓝色的沧海无边无际,千秋万载的潮起潮落在小岛的四周堆起了一圈银白色的沙滩。
    这世间的大漠黄沙、孤岛海滩也曾见识过不少,但如此纯白如玉的海边浮沙,确是平生第一次看到。
    也许只有在这梵天净土的海角圣域,黄沙也能涅成佛,变成了莲花般的颜色。
    近处的山坡上,是几陇灰白色的水田。
    刚刚收获的稻谷,如北地的粟米一样捆扎成束,成排的晾晒在草寮前面的木架上。
    这哪里是名动天下的高僧修行之所,分明就是一户东方汉地的桑梓农家。
    “阿弥陀佛!金城贤侄!你总算醒来啦!哈哈哈!”
    前方的古树下面芳草萋萋,琅东表叔正与修罗法师盘膝迎面而坐,倾听大师的讲经说法。
    见我凝神远眺,便欣喜若狂的向我奔来,把我领到了修罗长老的跟前。
    “东方弟子易金城见过长老,叩谢长老的救命之恩!”
    我合掌深躬虔诚致谢道,又向法师行我们汉家的跪拜大礼。
    修罗法师合掌还礼,鹤发童颜满目慈悲,更像是一位尚食人间烟火的得道长者。
    但他那满口的南天竺梵语,我却是一句也听不懂了。
    “金城,法师说你妄语。生死皆为天命,遇见皆是缘分,你无需谢他,快快坐下吧!”
    琅东表叔在旁翻译道,随手递给我一个蕉叶蒲团,示意我坐在他的身边,继续接受大师的
    教诲。
    原来表叔在自我修习《楞伽经》时,有许多的疑问无法化解,故而寻求修罗法师的开悟。
    对于这本经书我也知之甚少,只知此经是天竺佛门各派争相奉行的经典之法。
    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修罗高僧说法完毕。
    便起身与我们合掌告辞,在一位年轻的天竺比丘搀扶之下,回后山的寺院去了。
    “金城贤侄,佛陀保佑你总算活过来了!在船上的那些日子,老夫日夜寝食难安啊!呵呵!”
    法师走后,我们叔侄二人便开怀畅谈了起来,想起这场劫难不免唏嘘不已。
    “叔公,大恩不言谢。今后但凡用得着侄儿的地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劫后余生的我满怀感恩之心,却又无从纾解,所以甚觉不安,见到任何人都想大谢一番。
    “你这娃娃真是有福之人也!呵呵!我们撒马尔罕家族几百年来传下一条祖训,便是在天下的任何地方,都不能辜负了东方的易门!今日老夫得偿所愿已是心满意足,侄儿再要言谢那可就见外啦!”
    琅东表叔慈爱的拍着我的肩膀,我们叔侄又在原处坐了下来。
    “叔公,忘忧魔花百毒之首,天下无药可救已成公论!那个修罗法师究竟是何方圣手、开出了何种药方,才能令我起死回生?侄儿很是好奇!难道是哪绿粥的功效?”
    身子还很虚弱,一番长论下来我已有点气喘吁吁了。
    “说实话,老夫也倍感奇怪。上岛之后,修罗法师每日只是过来诵上几段经文,让弟子送来几碗薄粥。除此之外真是一味草药也没有开过,你自家却是日渐康复了起来!”
    琅东表叔拂须叹道,不解其中秘密。
    “天助自救之人,定是贤侄的求生之心感动了上苍才会由此福报。”
    “可我在船上那会,却是一心求死啊!”
    说到这儿,我们叔侄都不禁相视长笑了起来。
    正在这时,秦冲、锅盔、还有几位船上兄弟从山下的水田里狼狈归来。
    满身泥浆、大汗淋漓,一看便是蹩脚的农夫模样。
    “少主你总算醒啦!可把兄弟们害惨咯!哈哈哈!割麦打场的农活在下全都干过,但唯独没有耕作过这南国的水田,真是
    愁死我也!”
    我们三人相拥庆贺之后,秦冲褪去短衣赤膊大笑着埋怨我道。
    “悬壶济世的郎中,却要病患给其耕作种田,这个修罗法师真是会算计!”
    锅盔也无奈的笑言道,已有琅东表叔的伙计给大伙取来了晒干的短衣,然后便结伴下山去海滩上沐浴更衣去了。
    “侄儿,忘了告诉你,修罗法师的修行之法以“禅那”为宗,是佛家大乘教派中的另类,有点像你们东方的道家!他们不置香火、不设道场、不纳布施、不读有形经书,所有修行传法,全靠师徒口耳相授,能否得道也全在一个“悟”字。”
    琅东表叔递给我一根木棍作为拐杖,追随着秦冲他们的身影缓缓向山下走去,一边介绍着关于修罗法师所有轶事。
    “所以修罗法师救人性命从来不求半点金银布施。但却有一个奇怪的要求,便是患者康复之后需留在岛上两月,为他播种收获一季稻黍之后才能离去!贤侄啊!这前期翻地插禾的活计,有我的船上伙计为你代劳。后期的灌溉、收获、脱粒归仓,就全靠你们主仆三人啦!哈哈哈!”
    “禅宗!呵呵,真是第一次听说过。”
    我呵呵笑道,不由想起当年黄罡师傅所授的“冥想术”来,已经许久没有禅坐冥想了。
    “禅那在大乘佛法中虽然自成一派,但所遵从恪守的佛戒都是一样的。没有佛戒在先,禅那也成空谈也!”
    说话之间我们已经来到半山的水田边上,以区区几亩稻黍和两个月的劳作,换取一世的性命。
    这笔交易是我赚得太多,而不是慈悲的修罗法师。
    高僧这般作为究竟是何用意呢?我百思而不得解。
    可能沧海孤岛很难找到佣工,他们师徒又无力耕作的缘故吧?
    在清风泽家园时,书院的辛夫子曾经教我,读书人须知稼轩之苦,方能生出敬畏仁爱之心。
    而敬畏天地神明,敬畏世间万物本是佛家的初心之一。
    上岛的毒蛊患者,十有**都是如我这般贪图虚拟自由的异世所致。
    节欲修身方可脱离苦海,否则毒蛊定会卷土重来。
    修罗法师可谓用心良苦也,我终于悟出了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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