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商途

    
    耶婆提国的王城距离我们的海滩驻地，约有两百多里的路程。
    位于一座终年黑烟缭绕的火山脚下，几百间散布于丛林之中的草寮茅舍和一座木石结构的神庙寺院，构成了整个王城的全貌。
    所以名为国都，充其量也就是东晋朝江南山野一个同姓村社的规模。
    该国何年由何人所建，林兄他们不得而知。
    但从其国号看来，似乎与婆罗门教、佛教教派有些说不清的渊源。
    也许哪年哪月，来自天竺佛国的传教士们无意之间踏上了这片蛮荒的土地。
    从此以佛法和《吠陀经》教化众生，汇聚百万野民土著的信徒之后，便就此而立国。
    佛法高僧和婆罗门祭司也摇身一变，成为这片土地上的王者、神界和凡间的代理人，如北天竺陀历部落的阿南都祭司那般。
    上岸半个月之后，累计储存的肉食给养，已够大伙数月之用，每日狩猎采摘的活动也就停了下来。
    安排好船上和营地事务之后，林晋乡老哥便带着我们主仆三人和几位贴身伙计，开启了耶婆提国的环岛之旅。
    周游列国、游山玩水，日子过的逍遥而又快活。
    王城没有酒肆歌坊商街集市，居民茹毛饮血鸿蒙初开，没有半点趣味。
    林兄便以几块棉布从土著手中换取了两头肥猪，领着我等前去拜山了。
    “三位兄弟，这耶婆提国没有市井繁华，但这千载不息的地火神山却是世间所独有！今日为兄就带你们去见识见识！哈哈哈！”
    前方冒烟的神峰直插云霄，一条灰白色的小道穿过莽莽苍苍的林海向着山顶延伸而去。
    林兄指着云峰向我哈哈笑道，秦冲、锅盔与林鹤他们抬着活猪紧跟其后，早已是大汗淋漓了。
    “林东家，抬这活物上山有何用途？宰杀之后再背上去岂不更好？”
    肥猪一路四蹄乱踢哼哧不息，大伙不胜其扰，锅盔不禁郁闷的问林兄道。
    “锅盔兄弟！山顶之上烤肉美酒野女佳人正等着我们呢！快点跟上！”
    秦冲虽然恨不能拔剑给山猪来个贯通，但还是忍住心性与刘真儿开起了玩笑。
    “两位贤弟！这里世代相传人间地狱的入口便在山顶，每隔百十年冲天的地火就会喷发一次，以此来涤荡人间的罪恶！所以也就有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凡过往耶婆提国的东西商船，都会准备活物前来拜山，据说可以消灾避祸逃脱厄运！”
    林兄见状赶紧在道畔停了下来，向我等诉说此地这一久远的传说。
    已有随行的伙计近身上前，把不堪煎熬的秦冲和刘真儿临时替换了下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呵呵！少主，我等近年来厄运连连，是不是也要准备几头山猪前来祭祀一番！”
    听了林兄的介绍后，秦冲、锅盔二人都对着山顶合掌唱了句佛偈。
    当年罗马国的那些杀戮，已成为我们三人心中甩不掉的包袱。
    见过东土河西的狼女神山、葱岭冰原上的“万山之母”不周神山，而这终年冒烟，动辄喷火的神山平生却是第一次遇见。
    加之我等皆为虔诚的佛教徒，素来信奉因果报应。
    所以林兄的地狱之说，还是引起了秦冲的一阵惶恐。
    “不用了！两条活物拜山已经足矣！心到自会神知，贤弟不用担心！哈哈哈！”
    林兄开心的解惑道，径自杵着木杖上前方引路去了。
    大约走了两个多时辰，我们终于来到了山顶之上，山下岛国的景致尽收眼底。
    正如林兄先前所言，数不清的大小海岛如墨绿色的海珠一般，分布在浩瀚无边的沧海之中。
    看不到人间烟火、没有纵横的阡陌，雨林与河网覆盖着整个大陆，一切都是盘古开天时留下的模样。
    山顶的天坑深不见底，一股股浓烟从中冒出，四野都是硫黄的味道，我们的呼吸顿时窘促了起来。
    天坑底部隐隐可以看见赤红色的岩浆正在翻滚沸腾，大有瞬间直冲九霄的架势。
    给肥猪松绑，贴上从天竺佛国请来的转运经符。
    然后祭祀开始，众人围绕着天坑跪地祈祷，祈求上苍的保佑沧海之上能够逢凶化吉，早日回到故土。
    伴随着几声连绵起伏的哀嚎声，作为祭物的山猪已经被大伙推入了天坑之中。
    如此祭奠之法，令我不由想起了田鹿姑娘，和葱岭冰原上每年一次的女祭之礼。
    不由悲从中来，几滴心酸的泪水尽然夺眶而出，佳人已逝矣！
    祭祀完毕，众人再一次对着天坑躬身行礼，便纷纷踏上了下山的归途。
    就在这时，山顶上忽然传来了滚滚轰鸣的雷声。
    放眼望去但见天坑上空的黑烟汇聚翻腾，如同振翅飞天的虬龙一般。
    “兄弟们，快跑啊！地龙发怒啦！”
    见其情景，林兄脸色骤变扯开嗓子大声的吼道，领头便向山下没命的狂奔而去。
    说话之间四野一片沙沙之声，天地顿然无光，我们每个人的须发已经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浮尘。
    “林兄！何为地龙发怒？”
    我奋力追上了林兄嘶声问道，到处都是雄黄的焦味令人无法呼吸。
    “阎罗发怒地火凌霄！我等的末日来也！”
    林兄头也不回只顾奔跑，几十年来扬帆行走于这片海岛之间，早已见识过地火岩浆的威力，所以满面的胆寒之色。
    我的心头为之一震，顿时感到羞愧难当，恨不能撞山而死。
    今生今世我易金城究竟得罪了何方神仙，尽然变成了如此不祥之人！走到哪儿无端的祸事便会跟到哪儿！
    自家受苦不说，还会连累这么多身边的无辜之人。
    既然把生死看淡，也就无所畏惧了。
    我尽然停下身来，跳到路畔的山石之上，想亲眼目睹一番这火山的迸发究竟是何等模样。
    “贤弟！你要作甚？”
    见我停下了
    脚步，林兄在前面跳脚癫狂的大声吼道。
    “哈哈哈！大哥不要管我！如此地火凌霄的绝世奇景今生有幸遇见，不瞻览一番便落荒而逃着实可惜！”
    我尽然哈哈长笑了起来，虽然临危不惧确是愚蠢至极。
    “贤弟啊！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这般做作！葱岭冰原上的雪崩贤弟见过吧？哎！”
    林兄也不再解释，带着自家伙计一路向山下狂奔而去。
    秦冲和锅盔几乎同时跳上了山石，不由分说的裹挟着我，沿着来路追上了林兄他们。
    两个多时辰的一路狂奔，众人终于来到了神山的脚下，也都已成了强弩之末，没有了半点心劲。
    而此时的耶婆提王城，早已乱成了一锅沸腾的稀粥，土著野民们扶老携幼慌不择路。
    末世来临之时，每个人都希望能成为最后的幸存者，顺利逃脱眼前的这片苦海。
    “贤弟！一会地火爆发你等绝对不可向着丛林奔跑！岩浆崩裂一泻千里，丛林之中一旦遇阻断无生还的可能！”
    林兄衣衫早已透湿，一把抹去满脸的尘灰，喘着粗气向我们三人面授机宜道。
    “沿着河道奔跑！在空旷的荒野上奔跑！向着沧海的滩头奔跑！不问东南西北，只管狂奔便是！远离地火一分便会有一分的生机！”
    林鹤和另外一个伙计搀起林兄，他拍拍双手下达了最后逃生的指令。
    大伙重新上路，沿着断断续续的林中野径，向着远方的海岸一路绝尘而去。
    忽然之间脚下的土地猛烈震颤了起来，地底的岩浆如同沸泉一般轰鸣翻滚，似乎随时都会从我们的脚下喷薄而出。
    但见我们刚刚离开的那座山头，已有一条火龙直冲云霄。
    漫天的火雨从天而降，偌大的孤峰茂林瞬间被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
    炽热的岩浆引发了无边的山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大有把所有的生灵都赶入沧海的架势。
    芸芸众生在天地的无常面前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唯有夺路狂奔，玩命的奔跑。
    余下的生或者死，就只能交给慈悲的上苍来进行最后的裁决了。
    不知道跑了多少时辰，岩浆迸裂的轰鸣之声才慢慢的远去了，大伙全都如烂泥一般瘫在了野地上。
    一场铺天盖地的暴雨幸运而至，洗去了我们身上的尘埃，也浇灭了这场肆虐的天火。
    雨幕之中回首望去，一股胆寒之气直冲脑门。
    咆哮而来的地火岩浆，受到林中河床的阻挡终于停下了肆意杀戮的脚步，在风雨之中闪烁着点点的星火。
    而离我等最近的距离，尽然只剩一箭之地。
    阿弥陀佛！若非佛陀的佑护，我们如今已成沸岩之中的一堆枯骨了。
    而远方的地火神山，褐红色的岩浆还在翻滚，黑云依然升腾。
    光秃如新的孤峰，似乎比昨日高出了许多。
    （本章完）
    商与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