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钰心里一沉,悄悄打量着外面的情形,预感不太妙。
“阿碧。”
老者低喝一声,阿碧顿时腿脚有些发软。
“左棣祭司……”她紧咬着咬着下唇,悄悄挪步挡在了门口。
姜钰顺着阿碧的目光看去,左棣祭司缓缓踱步走上前来,满是皱纹的手掌轻轻拍在了她的肩膀上。
“阿碧,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老者缓缓开口,试图用感情来感化阿碧,让她离开门口。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小时候你父母二人离世后,是村子里大家把你养大的,你应该知道,洞神祭对我们的意义。”
“所以你愿意让开,让我们进去找找春雨吗?”
阿碧被老者一下下拍着肩头,感觉自己动弹不得。
但是不行,这个时候若是让开了,那春雨就会被抓回去。
她下定决心护着屋内的女孩,只冲着那老祭司勉强的牵出一个笑容来。
“左棣祭司……并不是阿碧想拦着不让进,而是我这屋里连耗子都没有进过一只,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呢?”
“这么夜里,若是有点动静,屋子里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者听完她的话,深深叹了口气,打断了她说话。
“阿碧!”
她顿住,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左棣祭司转过头看着她,双目中浑浊的神光在火把亮光下闪烁了一瞬。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是想要保下春雨?”
“祭,祭司……你在说什么呢?”阿碧捏紧了拳头,垂下的眼睫在她脸庞上投下阴影,“春雨根本就没有来我这里,我……”
左棣祭司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过身“旭娃儿,搜吧。”
青年点点头,大手一挥,示意身后的众人上前去。
“你们,你们干什么!松开我!”
阿碧眼见着这些人走了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旭娃一下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一旁,恶狠狠道:“你以为你能护得住春雨吗?赶紧闭嘴吧,蠢货!”
遭了!
姜钰屏息凝神躲在暗处,脑子里的弦紧绷着一刻不敢放松,若是等会被人找到,她就杀出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鱼贯而入的村民却并没有找到她在的位置,有个相貌普通的男子过来搜寻了一阵,却什么也没发现。
那人扫视了一眼姜钰藏的地方,转过身向相反方向走去。
姜钰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出现的画面又让她的心提了起来。
春雨被人从干草堆里拖了出来!
“放,放开我!”
“阿碧姐!救救我!”
小姑娘被人薅住了头发,只能仰着头尖叫出声,她无力的掰着抓着她的大手,却一点都动摇不了对方。
“春雨!”
阿碧震惊的想往屋里跑,她看了一眼姜钰藏身的暗处,转头鼓起勇气向左棣祭司喊道:“祭司!求求你放过春雨吧!”
旭娃手一松,阿碧直直跪到了地上!
她砰砰朝祭司磕着头,直到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出现点点墨溅梅花般的痕迹。
阿碧嘶哑着嗓子悲愤的喊着:“求求你放过春雨吧,春雨还小,家里只有一个哭瞎了眼的母亲,她做了花女,那她的家就真的散了!”
姜钰再也不能忍,手中已有炁溢出,登仙刀的长柄已被她握在了手中!
『小丫头!慢着!』
一点清明越过她满腔的怒火,敲醒了她,姜钰神色一顿,无声的喘着粗气。
阴幡儿的传音一字一句让她的心一点点冷了下来。
『他们早已是仰天窝的枯骨怨魂!你何至于真心动怒?』
『怕是等你出去!主持这里关窍的那一位就会反扑,别说跑出去了!你要找的人怎么办?陪你一起死吗?』
姜钰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眼睁睁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事情却不能动弹!不敢动手!
老者神色悲悯,他看着阿碧一下一下磕着头,似乎有些不忍。
他挥挥手,春雨便被抓了出来,小姑娘挣扎着眼泪花都出来了,望着磕头的阿碧,浑身战栗。
“阿碧啊。”
他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但我真没想到你真的有这个胆子将春雨藏起来,若是真让你得逞了,你让我们村子怎么办?触怒洞神的罪过!是你来背还是我们这群将你养大的人来背?你抬起头来,回答我!”
人群之中传来一阵骚动,有一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传到了前方来。
阿碧顿了顿,她还维持着磕头的动作,听了左棣祭司最后一句话,僵硬的抬起头来,眼神茫然的看向他身后那群养过她的人,看到了他们脸上失望的神情。
“祭司……”
老者目光中满是失望,:“洞神祭即将开始,是决计不能停下的,我给你和春雨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是她当花女,她的母亲我便让人接来交由你照顾,不会亏待你们,若是你来当花女,那春雨可以回家去,你们自己想想,选吧。”
阿碧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却有一个声音比她回答的更快。
“阿碧姐!阿碧姐可以当!”
“她是孤儿,她没有父母!我自己的母亲我自己来照顾,我不能当花女!”
她愣了愣,缓缓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抓住春雨的人早松开了手,春雨小小的身子撑了起来,她偏过头,长长的头发挡住火把的亮光,避开了阿碧的目光。
小姑娘满眼都是希冀,一字一句都是祈求。
“祭司大人,让阿碧姐当花女吧!”
“我想回家去!”
阿碧额头上磕出来的血迹还有没结痂,人仿佛被打了狠狠一击耳光,只是痴痴的看向火光的暗处。
“春雨……”
没了旁人的桎梏,春雨从地上爬了起来,尽管十分狼狈,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明亮。
她想要活下去,对不起了阿碧姐。
“祭祀大人,阿碧姐是孤儿,她来做花女最合适不过了!”
“求你了!”
阿碧一时间耳畔嗡鸣,听不清她后面再说的那些话。
她瞧着春雨张着嘴,一直在说话,看着左棣祭司转过身来,望着自己,神色动容。
那颗苍老的头颅点了点头,答应了春雨的请求。
老者一声令下,带来的人蜂蛹上前,将阿碧抓住,提了起来,捆的结结实实。
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灯起!送花女上轿!”
阿碧口中被粗暴的塞进了白布,有人上前来,给她盖上了一张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将她拉到了一个只小腿那么高的盒子前。
她呜咽着挣扎,却被硬生生的拽了过去。
她从盖头下隐约看见春雨嗫嚅着嘴唇,好像在说对不起,看见一旁面露不忍的旭娃儿,悲伤的别过了头。
那枝繁叶茂的山花,入不了巴掌大的陶土盆,那些人将其剪去了枝条,修剪的花叶,这才能将将把这残花收敛。
这一夜的山风呼号了整整一夜,天上一点星辰皆无。
山鬼恸哭。
前后走来了不少人,麻利的将盒子架上了担子,为首的男人嚷着抬盒的号子,身后的人便一齐应声。
“白岙有娇女兮哟,白日哭花落呀;神明怜我兮哟,德才佳人在呀。”
“惊鸿一瞥我兮哟,静吾爱吾啊呀;今日落洞兮哟,洞神所欲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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