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房之上

    
    不过，白蒹葭不知道的是，一起开心无限地逛街回去后的秦瓦凡，在关上房门的一刹那，却心如苦海，眼泪奔腾不息，不仅在心里，还落在脸上、衣襟上、地板上，直到他扑倒在被单上，才全部落入了被褥的棉花里，如同蔓延进了云层，与心里蔓延奔腾的痛苦海天相接了。
    秦瓦凡也不知道，白蒹葭在关上自己房门的那一刹那，也内疚与无奈在心里如地动山摇，令她无力地趴倒在被面上。
    生活，就是这样，如果秦瓦凡单身，也许，她会重新考虑和他之间的关系，但以现在的状况，她是绝对不能，一丁点儿感情的余地也不会给到自己。
    因为，就如她所说，她的爱情、婚姻、生活，都不可能建立在无辜的人身上。更何况，秦瓦凡和她告白时那扭曲的五官所呈现出来的痛苦，就全都告诉了她，他内心深处的深处的痛苦，他生活中蕴藏的那些痛苦。
    他，的确早已不是从前的他了。
    现在的他，不仅仅是他自己，他还是为人父，为人夫，为人子，还有一堆的社会关系，都集中在他身上。
    即使她和他在一起，他都无法割舍这些身份角色和社会关系中所天然和后天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到时候，恐怕痛苦的，就是包括她和他在内的所有人了。
    这样的爱情和婚姻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她本来，也不是一个善于处理复杂的生活关系的人，她希望可以多省心来去做事业上的事呢。
    所以，何必呢，逆势而行，必得苦果。她不想咽下这样的苦果，也不希望他去咽。
    她也知道，再过个几天，他一回到家里，眼前晃动着自己那俩可爱的儿子，贤惠能干的妻子，他会很高兴生活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天翻地覆。
    稳定的生活，宁静的心态，是幸福的一块不可或缺的基石。
    她这么理解，也相信他是这么理解。
    第二天一早，在秦可新办公室时，秦可新望着白蒹葭好一会。
    “怎么了？我脸上开花了？”
    白蒹葭被他看不出是戏虐还是关切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慌。
    “昨晚没睡好啊？”
    秦可新递给她一杯热水，自己也喝了一口茶，问。
    “唔。估计是做梦了，跟真的一样。”
    她搪塞。
    “什么梦？”
    他好奇地问。
    “忘记了。”
    她又搪塞。他便转头不看她，而是拉开抽屉，掏出一袋干脆枣给她：
    “吃点补补。”
    “你也吃这个？”
    这回轮到她好奇了。
    他不置可否。
    “材料我都已经整理齐全了，全部分档放好，一会我会给秦董事长送过去，剩下的，就看公司董事会那边怎么看了。”
    秦可新的心思已经转到公司事务上。
    “噢，那，具体……”
    白蒹葭心里想，她还有好些不明白呢。
    “目前的情况来看，具体就是李董事那边的事了，这我们目前收集到的资料来看，主要是因为李董事利用公司一些部门当成自己谋私利的工具，好几个部门经理都被他明理暗里地利用。至于你们项目的林总这件事，也是其中之一，不过，林总可能不够诚实，还遮掩了一些花销来虚报数据，幸好虚报的他很聪明地赶在我们查清楚之前用另一些花销名目填补了上去。这事，也得看董事会那边定夺了，可大可小。”
    秦可新知道白蒹葭关心林如强。
    “喔，那兰姐……”
    白蒹葭又想起张兰签字的事。
    “张兰签字这事你就尽管放心了，这事是秦董事长提前知道的，为的就是让李董事长迷惑，放松戒备心，好让我们彻查时能更好收集证据。单就这一项，也可以证明他的谋私利。”
    秦可新解释。
    “你是说公司一早就怀疑李董事了？”
    白蒹葭大吃一惊。
    “嗯。是。这事我都不知道，应该是秦董事长知道后布的局吧。”
    秦可新微微点头。
    “喔……真令人害怕。”
    白蒹葭感叹。这么复杂的事，对她来说，绝对超出现有智商。
    “有什么好怕的，李董事做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已经五年了，才被秦董事无意中发现不对，从前他都是对人很放心。正所谓心正不怕影子歪，心歪当然影子也正不了了。”
    秦可新说到“心正不怕影子歪”时，瞥了白蒹葭一眼。
    他想，这姑娘果然神经大条，事实上，她来的这几天，公司里早已流传着各种风言风语了，有说她已经铁板钉钉是秦可新结婚人选的，有说她为人看起来一派天真，实则心计厉害，在北京有林如强做后备，又来广州对秦可新上杆子的，也有说她为了往上爬，故意蹭秦家，还有说她借着张兰上位等等，众说纷纭。小道消息满天飞，都可以写好几部了。她却浑然不知，依然故我。若不是秦可新对这事从头到尾都知悉，并在其中，恐怕连他听了这些传闻也要三思，却不料，她居然对工作专注到完全没感知到与之无关的一句话。他还真是服了她了。
    “也是。那林总这事儿最坏能到什么程度呢？”
    白蒹葭依然琢磨着她自己关注的事。
    “也还好吧，只要财务数据都对上了，顶多也就要求青蓝教育那边换人，至于是否要和青蓝继续合作，这目前来看，肯定还是要继续。”
    秦可新看着白蒹葭那一双关切的眼睛，心想，不知道的人，还真会以为她和林如强之间有事，要不怎么这么关心呢，幸好自己一早介入进去了解清楚了事情，也了解了她，她对朋友都是这样重情重义，反而觉得难得了。
    只是，有时候太过重情重义，只怕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这就是天真单纯有可能存在的风险了。秦可新对白蒹葭是越来越了解。
    “噢，那也只能这样了。不过，林总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白蒹葭又百思不得其解了。
    “那你要问他了。或者，有必要的话，董事会问他了。”
    秦可新一撇嘴。对于林如强为何要如此，他通过材料分析和一些事情的了解，他已然猜到八九不离十，只是，未到林如强亲口说出，他不会多嘴，即使对着白蒹葭。
    “那好吧。”
    白蒹葭心里想，晚上还是要找个时间好好给林如强打个电话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