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鸿从岳云泽的房中退了出来。待他走后,赵先生幽灵似的从漆黑的里间悄然无声地走出来,站到岳云泽的跟前。
岳云泽轻声问:“这次齐央朝廷任命清宁守将与往常不一样,而且那新守将还带着兵马来上任。动乱平息后齐央朝廷只是抄了清宁侯的家,将其家属押送至京城受审。那之后并没有对清宁郡王有任何的惩罚,不但如此,还接受了清宁郡王减少驻兵的要求。阿舅,你说这齐央朝廷是不是要表面上宽大处理,暗地里继续调查动乱一事?”
赵先生沉默片刻,说:“清宁侯与其他相关的人已经在动乱中被杀,任凭齐央朝廷再怎样审问清宁侯府上的其他人,也不会问出有用的东西来。至于清宁郡王那边,他虽然是平庸无能,但还不至于蠢到会将不利于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况且还有青叶看着他,我不怕他会弄出什么乱子来。我比较不放心的是,齐央宫廷政变一事中齐央太子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来。”
岳云泽说:“齐央三王爷与废太子已死,上官鸿将所有证据毁灭得一干二净,任他再怎样怀疑,也只会怀疑到北蛮的头上去。”
赵先生脸色凝重地说:“齐央太子能在那么短的时候平定宫廷政变,镇压住清平郡的动乱,可见他有着过人的智慧和非凡的处事手段。”
岳云泽垂眸看着桌上的灯火,说:“我们之前低估了那位被派去守边关的太子了。筹谋已久的事情,竟然如此轻易就被他给破坏掉。阿舅,我们以后行事得要更加小心谨慎。”
“说到这一点……”赵先生停顿一下,看向岳云泽,“若不想我们的秘密让他人察觉,是不是该将岳府里不相关的人尽快清理出去?”
“赵先生指的是笑儿?”岳云泽抬眼望向赵先生。
“正是。”赵先生回答得干脆利落。“今日殿下带她游清宁郡,到去茶庄,还在郡王面前说她是你表姐,与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如此亲近,无论是对殿下还是对我们的计划来说,并无益处。”
岳云泽淡淡地说:“我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就算那人天天守在我身边也不会有所觉察。再说了,你不是一直让人在暗中监视笑儿的一举一动吗?笑儿她,留不留在岳府都不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
赵先生沉下声问:“殿下对她动心了?”
岳云泽一怔,然后凄然一笑,指向自己的心窝说:“这里早已经感觉不到喜怒哀乐,何来动心?我,只不过是有些留恋那与娘相似的容颜罢了。”
赵先生脸上阴晴不定,说:“娘娘当年对皇上情深一片,最后换来怎样的下场,殿下大概没有忘记吧?”
“我又怎会忘记?”岳云泽的目光顿变冷冽。
赵先生低下声音说:“如此甚好。成大事之人不该有感情可言,殿下这么多年来费尽心力谋划,就是为了拿下清宁郡重得皇上圣心为娘娘和自己讨回个公道。这么多年都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过来了,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岳云泽的双眸暗了下来,低下头轻声说:“阿舅,若你发现笑儿有任何不妥之处,再将她送出岳府吧。不过,请阿舅不要伤她性命,送她走便是。”
赵先生冷冷地说:“殿下,若她真是暗怀异心,那只要死人才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威胁。”
“不可以!”
岳云泽有些激动地站起来,双拳握紧。过了片刻,他松开双拳,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地说:“若是那与娘相似的容颜毁了,我不忍心。”
“殿下,她不是娘娘!”
岳云泽还想说些什么,却猛地咳嗽起来。
赵先生赶紧上前扶着他,让他坐下,帮他顺气。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气来,拉住赵先生的手有气无力地说:“阿舅,答应我,不要伤她的性命。”
赵先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无奈地说:“好,我答应。时候不早,殿下该休息了。”
说罢,赵先生扶着岳云泽走回里间,为他解下披风让他躺到床上盖好被子,然后吹熄灯火再离去。
听着赵先生推门出去,走远,岳云泽从床上爬起来拿过挂在床边的披风披上,下床往外走,轻轻地推开房门望向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院子里燃着的幽暗灯火照到他的脸上,竟显出一片的苍白和悲凉。
过了许久,脸上看不出表情的他往后退回一步,关上房门,将那些许的灯光挡到了外面,屋内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第二天。
昨夜睡了一个好觉的杜小萌,一大早就起了床梳洗好,然后搬个凳子坐到门前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对门的岳云泽出来。
岳云泽推开门出来看到杜小萌的那一刻,脸上明显地闪过惊讶的神色。不等他反应过来,杜小萌已经小跑到他跟前,热情地打招呼说:“云泽,早上好!”
岳云泽抬眼看了下天色,确定自己并没有起床起晚后,才对杜小萌回以一笑,说:“笑儿怎么这么早啊?”
杜小萌笑着说:“我在等你。”
“等我?”岳云泽有些疑惑,“笑儿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杜小萌走到他的身边,很近乎地挽过他的手臂,“我在你家白吃白住好几天了,这样实在不是很好。所以,我决定了,要帮你做点事来抵我住在你家的花销。”
岳云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那笑儿准备要帮我做什么事?”
杜小萌很认真地说:“我想过了,你不需要端茶递水的丫环,也不缺打理宅子做家务活的奴仆,不过,我会写能读也会算数,或者可以到你的茶庄当个打杂或跑腿什么的。”
“这样啊……”岳云泽轻皱着眉,像是在考虑,过了一会,他笑了笑说:“那好,笑儿随我到茶庄面试吧。”
“谢谢你!”杜小萌高兴地晃了晃岳云泽的手臂。
“先别谢我。”岳云泽看了杜小萌一眼,“茶庄的伙计都得要通过赵先生的面试,合格了才能上工的。虽然我是老板,若笑儿你不能过赵先生那一关,我也是没有办法让你进茶庄的。”
杜小萌信心满满地说:“放心,我好歹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面试这种小事又怎么会难倒我?”
半个小时后,岳氏茶庄里,楼下一众伙计站在楼梯前好奇地伸长脖子向楼上张望。
这个时候,之前信心满满的杜小萌正苦着一张脸望着眼前摆着的算盘。虽然她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会写能读还会算数现代人,但却一时忘了这是个还要用算盘算数的年代。
她只能无奈地把手一摊,说:“我不会打算盘。”
赵先生把算盘拿开,指了指桌上的纸笔墨说:“那就写几个字来看看。”
杜小萌挽起衣袖拿起毛笔蘸上墨在白纸上写下“岳氏茶莊”几个字。
岳云泽与赵先生目光落到纸上那几个狂野体的墨字上,两人的脸上皆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杜小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在我们那里平时写字是不用毛笔的。虽然我的字是丑了点,但起码还是会写。”
赵先生让人收起纸笔墨,看了一眼楼下看热闹那班伙计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笑儿,你若是觉得闷的话,我给你支些银子到外头走走,买买东西吧。”
“赵……”忽然记起自己在外面的时候,身份是岳云泽的表姐,赵先生的外甥女,杜小萌赶紧转口,“舅舅,你这意思是,我面试不通过了?”
赵先生点了点头:“正是。”
杜小萌向岳云泽投以求助的目光,岳云泽无奈地摸了摸鼻子说:“表姐,你还是听阿舅的话,到外头走走散散心吧。”
原本是打算在岳氏茶庄混个职位,好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岳府,并在清宁郡随便走动打探些消息,可如今这样一来如意算盘是打不响了。
就在杜小萌灰着心琢磨着还有没有其他方法的时候,忽然听得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急急地喊:“让一让,小心点,别碰着了!”
闻声,岳云泽和赵先生都快步走下楼。
杜小萌跟着走下去,她走到楼下的时候看到一个满脸是痛苦表情的中年大婶坐在椅子上,茶庄的伙计围上去七嘴八舌地问:“陈大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搀着中年大婶的那位老妈子大声地说:“陈大妈刚才在街上摔了一跤,好半天都爬不起来,吓死我了!”
赵先生赶紧走上去弯下腰问中年大婶:“陈大妈,你怎样了?”
中年大婶脸色发白额头冒汗,有气无力地说:“手痛,没办法伸直。”
赵先生立马吩咐两个伙计说:“你们赶紧用马车送陈大妈去看大夫。”
“是。”
两个伙计和那位老妈子子小心翼翼地将陈大妈扶出去找大夫。他们走后,茶庄内恢复平静,其中一个伙计跟旁边的同伴说:“陈大妈看起来摔得不轻,不休养一段时候怕是好不了。那这些天谁来烧饭呢?”
听到了伙计的话,杜小萌立刻把手举起来,说:“我会烧饭。”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她的身上来。
岳云泽惊讶地问:“表姐,你会烧饭?”
杜小萌肯定地点头,说:“不单会烧,还非常的好吃。”她转头望向赵先生,“舅舅,要不要面试我的厨艺?”
赵先生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杜小萌这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最后还是要靠烧饭这样最基本的生存技能在岳氏茶庄混职位,虽然是有些失败,不过,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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