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凝摸摸他的脑袋,将手里的吃食放在桌子上,又从怀里掏出几块糖来,塞进他手里,道:“喜欢吃糖么?”
小纤钥摇摇头,道:“我,没……没吃过。”
花凝有些惊讶,已经八岁了却没吃过糖果,真不知他原先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她蹲下身子,从他手中取出一颗,拨开糖纸,递到他唇边。
那人乖巧的张开嘴巴含住那颗糖,小舌头一个不小心便舔了一下花凝的手指,她顿时便觉得一阵酥麻,连忙将手收了回来。
那人吃了糖,脸上便浮现出幸福的表情,花凝忍不住笑道:“好吃么?”
小纤钥点滴那头,道:“真好吃,你也吃。”说着便学着花凝剥开一颗糖果也递到花凝唇边。
花凝也含住那颗糖,道:“真甜,纤钥若是喜欢,往后我每日都给纤钥买,好不好?”
小纤钥害羞的点点头。
之后的几日,花凝也如这般白日给小纤钥做些小玩具什么的哄他开心,午饭后便出门去干活,晚上回来给他带糖吃。
一晃便是一年过去了,这日码头休息,花凝便也没有出去,想着正好可以带小纤钥去市集逛逛,他若有喜欢的物什便给他买些。
更重要的是,这一年来小纤钥能吃饱了饭,身子也渐渐发育起来了,个子也是突飞猛进的长起来,需得给他买身新衣裳和鞋子了。
花凝牵着小纤钥的手,在市集上逛着。忽的见一处卖衣裳的小铺子,花凝便带着小纤钥进去了。
那铺子老板见来了客人,便连忙迎上来,道:“哟,夫人这孩子可真是生的漂亮,我家铺子里都是些漂亮的孩子衣裳,快进来挑一挑。”
花凝向来喜欢些个五颜六色的衣裳,但是觉得这样的衣裳穿在别人身上便罢了,穿在自己身上便又觉得花枝招展的,故而一向都穿着白色的素衣。
如今瞧着这铺子里颜色艳丽的衣裳觉得正合适小纤钥,便道:“将那件红色的衣裳取下来,我看看。”
那老板连忙将衣裳取了下来,道:“夫人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小店里买的最好的衣裳了,又漂亮又舒服,保管孩子喜欢。”
花凝接过那衣裳便在小纤钥的身前比了比,道:“纤钥喜欢这件么?”
小纤钥虽然不怎么喜欢这样花枝招展的,但瞧着花凝喜欢的眉眼都是欢喜,便点点头,道:“喜欢的。”
花凝摸摸他的头,对老板道:“这件多少钱?”
随后便跟老板讨价还价起来,半晌才终于敲定了价格,买了下来。小纤钥的母亲视出身世家的,从未与人讨价还价过,他这会儿看着花凝,真真是有些目瞪口呆。
衣裳买了,花凝便又带着他去买鞋子,袜子什么的。
可算是都买好了,小纤钥便低头揉了揉肚子,道:“娘亲,我饿了。”
花凝这才瞧着已经快到晌午了,便道:“那咱们去买些吃的便回家去吧。”
小纤钥满意的点点头,便拉着她的手,买了好些他爱吃的饭食。
正要回去的路上,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花凝寻声望去,之间前头又一群人团团围了个圈儿。
花凝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便上前去查看,她拉着小纤钥穿过人群,便见到一个清秀的少年跪在地上。
那少年身前用石头写了几个大字:卖身葬父。
花凝在这里住了有些时日了,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卖身葬父的,瞧着那少年顶多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她便动了恻隐之心。
瞧着人群中一个个都是看热闹的模样,根本就没有人想要出钱买他。
花凝也觉得这少年恐怕很难卖出去,这东临城虽然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但到底也不是什么繁华都城。寻常人家也不过是能有个温饱,便是街上的乞丐也是成群结队的,哪里还有人需要买个这么大的人回去?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钱,便道:“葬你父亲需要多少钱?”
那少年听她询问便连忙抬起头来,颤巍巍道:“只……只要一两银子即可,只要你给我一两银子,我……我便是你的人了。”
听见这样一个清秀的姑娘要买个男人,人群中便开始议论纷纷。
好在花凝不在意这些人的闲言碎语,便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粗布钱袋子,道:“我没有一两银子,只有八钱,你悄悄若是勉强够用,便收下。”
那少年眸子暗了暗,双手接过她的钱袋,道:“多谢,多谢。”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道:“姑娘,我家就在东边山上的茅草屋,我这便回去将我爹葬了,倘若姑娘怕我逃跑,可以跟着我。”
花凝笑笑道:“不必了,我相信你。我儿子饿了,我先带他回家去吃饭,等你忙完了便来找我,我家就在南面山脚下的小屋,那地方只有我一家,很好找。”
那少年还想说些什么,花凝已经带着小纤钥转身回家去了。
小纤钥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到了家,吃饭时也是闷闷的。
花凝道:“纤钥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那人低着头不看她,嘴里嘀咕道:“你为何要买他?”
花凝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小纤钥的头抬起来,笑道:“纤钥不喜欢那少年么?他瞧着挺好看的,我把他买回来给纤钥做爹爹,不好么?”
听了这话,小纤钥的心中更是憋闷了,花凝要嫁给那个男人?
良久,那人眼中已经蓄满了泪珠,道:“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花凝惊讶道:“你怎么会这样想?他来了,纤钥也还是我儿子啊,怎么会不要你呢?”
她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又道:“纤钥是不是担心往后我们若是成婚了,有了自己的小孩就不疼爱纤钥了?不会的,纤钥这样可爱,即便有了弟弟妹妹,娘亲也还是会疼爱你的。”
一想到她要跟那个男人成婚,生儿育女,小纤钥心中更是难受了,眼泪便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花凝见他竟然哭了,便连忙将他抱在怀里,给他擦着眼泪,道:“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起来了呢?纤钥都是个大孩子了,不能这样哭哭啼啼了。”
小纤钥喃喃道:“我不喜欢那个人,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他?”
花凝有些不解,许是占有欲在作怪吧。
可是,花凝已经二十几岁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若是现在还不想着成婚的事情,那可真是以后都来不及了。
这件事花凝可不能由着小纤钥做主,好歹是她自己的婚姻大事。
花凝将他放下来,道:“吃饭吧,纤钥不是饿了么?”
见她转移话题,不回答他,小纤钥紧紧地咬着嘴唇。
是啊,他哪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不要嫁给别人,自己也不过是她捡回来的孩子,她心肠好才收他做义子,他着实不该耽误了她的大事。
可他心里好难受,一想到她要跟别的男子在一起生活,心里就要碎开了一样疼痛。
既然花凝这里,他没办法,便只好在心里打着算盘,对那个男人下手了。
吃了饭,花凝便上山去看了些木头回来,想着给那少年做张床。虽然她是存了想要跟人家成婚的心思,到底也要经过人家同意的,可不能一上来就跟人家同床共枕什么的,吓坏了人家。
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做了张床出来,花凝将所有的钱都给了那少年,身上一文钱也没有了,便也没法子给他买新的被褥什么的,只好将自己的用过的给他铺上。
趁着天还没有黑下来,花凝只好在山上采了些野果什么的回来。
她心中有些懊悔,真是不应该把钱都给出去的,人家第一回来家里,连个像样的饭菜也没法准备,只能叫人家吃野果。
如今也没有后悔药可吃了,花凝也只好回家去。
天色暗了下来,终于有人敲门来了,花凝连忙起身去开门,门外正是那个少年。
少年一见到花凝便有些羞涩,他低下头去,道:“姑娘,我……”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吞吞吐吐的说不上话来。
花凝连忙将人拉进屋子里,道:“你还没吃饭吧,快坐下,我上山采了些野果,你也吃一些,今日钱都给你了,我也没法给你买些好的吃,便先凑活凑活。我明日进城里干了活便有钱了,回来给你们买好吃的。”
那少年见她这般热情,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大半,道:“多谢。”
花凝笑道:“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也不必再提个谢字。还有,我的名字叫花凝,你叫我名字就好了,不要姑娘姑娘的,显得生疏。”
那少年听了,便点点头,道:“我叫白竹。”
“真是个好名字,很好听。”
小纤钥见他两人说的这样高兴,心中颇为不满,但又不好冷言冷语,怕花凝会生气。
三个人吃了野果,便也觉得饱腹了。
白竹道:“以后我可以做饭给你们吃的,我手艺很好的。”
花凝惊讶地看向他,心中满是喜悦,觉得这八钱银子花的可真是太值了。
“你竟然还会做饭?真是太好了,那我明日便买些菜回来,尝尝你的手艺。”
白竹点点头。
花凝瞧着他可真是越瞧越叫人舒服,便开口道:“白竹你今年多大了?可有过婚配或是心上人?”
白竹被她问得红了脸面,道:“我今年刚满十八岁,还……还没有喜欢的人。”
花凝听了心中更是欢喜,倘若是个有心上人的,她可也不好再对人家下手了,这样一来倒是件好事。等两人相处些时日,她便可以将婚娶的事情提出来,想必便十拿九稳了。
白竹心中何尝不明白,他既然能出来卖身便是早就做好了,给人家做苦力或是玩物的准备。
他瞧着眼前这个姑娘,虽说看上去是长他几岁,又有个孩子,但到底也算是个清秀可爱的。即便是他没有卖身,恐怕以他的贫苦也很难能娶到这般模样的姑娘,心中自然是没有不愿的。
花凝心中欢喜,便给他指着旁边的小床,道:“这是我下午给你做的床,你晚上便在这上头睡吧。这会儿才七月份,也不需要太多被褥,等过些日子,你若怕冷,我再给你买几床被褥回来。”
白竹看了一眼那张床,他原先跟父亲住茅屋的时候便是睡在干草堆上的,也从未睡过床。
这会儿看着那小床,心中很是感动,道:“你特地给我做的?其实我……”其实他来之前便做好了要跟她同床的准备,却没想到她竟这般贴心的又做了张床出来。
这会儿白竹越发觉得自己幸运,能将自己卖给这样的姑娘也是三生有幸了。
花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有准备充分便随手做了一张,可能不太入你的眼,但你若喜欢大床,哪日我有空便再给你做一张出来。”
白竹连忙紧张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是说,你做的很好,手很巧竟连这些东西也会做。只是,明明你买了我,却还要给我做这做那的,我心中实在是难受。”
原来他在计较这个,花凝笑道:“这有什么的,你早晚是要去我的,给你做便是给我自己做的。”
她话说出来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连忙捂住嘴巴,片刻才解释道:“我不是要逼你娶我的意思,我是说,或许……或许你会娶我,也不是,也不是,反正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白竹被她说的小脸通红,见她这样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倒是一旁的小纤钥看在眼里,都快要气炸了。
良久,花凝才冷静下来,道:“对不起啊,我没有仗着自己买了你,便硬要你娶我的,你若是瞧上了别人家的姑娘,我也不会阻拦你的。我只是瞧着你生的好看,一时鬼迷心窍才会说出那番话的,你不要介意啊。”
白竹听了这话,心里更是钦佩起她来,其实便是她即可便要跟他拜堂成亲,他也是说不出个不字来的。到底是她买下了他,那他便是她的人了,随她想嫁或是想玩弄都是不在话下的。
可她偏偏却不是那般想的,竟还想着若他喜欢别的女子也不阻止么?
花凝笑道:“我看你这一身衣裳脏兮兮的,我给你烧些热水洗个澡,将脏衣裳换下来,给你洗一洗。”
花凝见他不说话,便觉得他定然是生气了,便也不再多说,将桌子上的果核什么的收拾干净。她又出门去抱了些柴火回来,打算给白竹烧水洗澡。
白竹瞧她又在忙活,便道:“这又是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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