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煞,果然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桃京洛更加后悔之前的冲动,原以为前几次两人逢面时,这吟式微还算客气,便以为他也就那样,谁曾想,是假面阎王。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要么完成棋局,拿到妖丹,要么,就是一死。
桃京洛微眯着眼,又在棋局上艰难落下一子。
坐在对面的吟式微,似乎并没有因为对弈之人的艰难而让步,脸上的桃绯徐徐展开,似乎要吃人般消磨着桃京洛的骨血。
幽都的百鬼,此时正享受着片刻的欢愉,而此时的人间,仙泽大地内,亦是风流涌动。
花樱山下,碎翡宫内。
此时正是入夜时分,各处打更已经敲响亥时的锣鼓,然后接二连三的入睡去了,碎翡宫的灯却还一直亮着。
四处除了黑暗,还很安静。
可越是安宁,越显得杀机重重。
即便是隔着一扇木门,吕裳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粗略估算,围在四周的人,少则半百。
这半百的人,要想端掉整个碎翡宫虽然费劲,但也能造成不小的伤害,要是有人再趁机溜上了花樱山,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她警惕起来,从地起身走到床边的时候,随身的衣物齐落落的飞向一旁的屏风之上,自己,则一个飞身稳稳躺进卧榻之中。满屋子的烛火,在衣物脱落的瞬间,也已经随着气息被扑灭。
此时的她,背对屋外侧躺在床上的样子,好似根本没料到外面的情形,眉眼紧锁,就像是酣睡了好久又碰上了梦魇。
见宫内灯灭,外面的人开始行动。先有几个黑衣人在前面摸索,他们手里攥着南烟门特有的火迷烛,这些火烛在燃起的瞬间,几个守卫婢女应声倒下,半点拖沓都没有,转眼,黑衣人已经走进门楣处准备撬门,抬手动作的时候,还顺便对留守在外面的同伙打了个手势,示意进军。
外面的人收到讯息,齐刷刷跳进碎翡宫门前,手里的冷刀嗷嗷待哺。
南烟门,北雨门,是除碎翡宫外,在这仙泽大地上大有来头的两个门派。
话说,当年烟雨阁先祖苏闵,凭借一己之力,从靠临海击杀海盗,护卫船只为生,到后来称霸仙泽大地数十年之久,是何其的风光!仙泽名榜上有名有姓的能人志士,有几个不是出自烟雨阁?从前的烟雨阁,即便不是依着光明大道走出来的世家门派,却依然受人尊敬,谁背地里,都还要尊称烟雨先祖苏闵一句尊主。
可现在呢?
一朝换天子,换来腥风血雨。
烟雨阁的两位少主,苏慎和苏暗端,自从苏闵手上接过威名一世的烟雨阁那一刻起,瞬间分崩离析,硬是把一个声名在外的烟雨阁给四分五裂了,可怜苏尊主含恨逝去,永不瞑目啊!
哥哥苏暗端苏阁老,带领着原先烟雨阁的大路人马,占山为王。大部分熟用药石的人,都被苏暗端带进门内,化为南烟门。而苏慎呢,拎着妇孺小孩,和一群忠仆,只能依山傍水的困于三山四水之中,连仙泽名榜上都隐去了踪迹,为北雨门。
对外,人们只知道是苏阁老接任烟雨阁,对两位少主之间的恩恩怨怨,却并不熟知。苏慎对外,也只是给了个“不欲功名”的理由,就此便隐世般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只是,这苏阁老当的,也并不全然安心。
听说啊,在老尊主去世前,曾吩咐一小路精锐人马,如鬼神伏地般穿越重重耳目,直抵花樱山下的碎翡宫,还送去了烟雨阁象征尊主之位的一块玉翡。
至于这翡给没给成?又给了谁?世人并不知道。
不过,看南烟门隔三岔五找碎翡宫麻烦的样子,估摸着,传言也是真的。
这翡啊,可大有来头,也不仅仅是象征身份那么简单。苏暗端拿不到这翡,仙泽大地上的很多碟关,都没办法启动,可以说,自己这个接班人的身份,是名存实亡,根本没有能撼动仙泽大地的实权,这跟尊主在世,又有什么区别?
况且,那花樱山下,还有一位有翡遗孤,若是他最终讨伐过来,凭着手里的翡,这烟雨江山,难道拱手相让?
他才不傻,既然摸不到那位遗孤的踪迹,那就全部歼灭,一个不留!于是,这才策划了这么一场偷袭,想灭掉碎翡宫满门山人。
只是,他没料到,这计划,竟然在别人不费吹灰之力的情况下就破灭了。
几个慌慌张张逃回临海的精甲,几乎伏地请罪。
“阁老,大事不好!”
“我们刚进宫门,就遇到埋伏,宫内似乎早有准备,我们还来不及就被,就被……”
带头说话的那个精甲,似乎还在刚刚的惊险刺激中没有回过神来,此时只要一提起,就哆哆嗦嗦,引得苏暗端又气又恼,顺手摔了一个价值连城的琉璃盏。
那人虽料到阁老的习惯,条件反射般躲了一下,但还是很自觉的跪了回去,继续哆哆嗦嗦道:“阁老饶命,是金羚羽,我们遇到了金羚羽!”
“什么?”听到“金羚羽”三个字,苏暗端一时也愣住了,原本凶狠的眼眸之中硬生生刻进了几分惧意。
“回阁老,确实是金羚羽,我们刚走到宫门前,正准备杀进去,就撞上了金羚羽,不会有错的,属下这条腿,差点就废了。”那人说话间,将自己受伤的腿往前挪了挪,一把掀开随身的衣甲,血肉模糊的肱骨,顿时映入眼帘。
虽是血流如注,但仍可见金羚羽留下的细致的,密密麻麻的孔洞,确是金羚羽所伤。
金羚羽在花樱山?这么多年了,金羚羽竟然,重见天日了!
苏暗端的拳头下意识沉沉敲在椅侧,他二话不说,起身就离开了正殿,也不管面前缺胳膊少腿的精甲们,自顾自的走了。在他走之后,原先坐下的那把椅子轰然倒塌,碎成一地粉末,将原先刚松一口气的精甲兄弟,又吓得跌坐在了地上,脸上全是惊恐。
金羚羽,金羚羽,这真不是一个善茬。
仙泽大地的仙泽名榜上,除了名家榜,名士榜,还有名-器榜。
这金羚羽,就是千百年来,始终位列第一的名-器榜首之物。
普通人,怕是光听见它的名声,就可以吓得三魂七魂丢了一半。这名-器名声如此之大,除了功用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残忍。
穿心蚀骨,有过之而无不及。
话说,在烟雨阁称霸仙泽之前,仙泽之主就是凭借金羚羽震慑四方,只是不知道后来出于什么原因,金羚羽竟然突然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迹,烟雨阁才有机会后起作秀,领导仙泽。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苏暗端得赶紧去藏书经的地方找找,有没有能对付金羚羽的办法。
吕裳静卧了一阵儿,突然觉得不对劲,按道理来说,四围的刺客应该已经杀进宫里了,可此刻,她却并没有察觉到多余的动静。而且,好像在一瞬之间,原先充盈四周的杀气,也一并消失了,这让她感到奇怪。但奈于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始终保持原先的状态,暗暗的用气息试探四周。
危险!她嗅到了一个很危险的气息,几乎就在她跟前。
“咻!!!”
瞬间,三枚银针靠在骆烈的脖子上,软软的银针,此刻,却如同生铁般,充满肃杀之气。
吕裳从原先朝里侧卧转为朝外,手里的银针贴近骆烈脖颈处的穴位,只消毫厘,就可以取人性命。她在黑暗中,依然瞪着一双眼,厉声问身前的人:“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虽然能明显感受到来人的气场强烈,绝对不是一般的精甲,但奇怪的是,也不像是南烟门的人。
面前的男人似乎并没有被吓住,他微抿嘴唇,没有急着回话,反而右手的食、中两指微微向身后一挺,将房间里的烛火重新引燃。房间亮堂起来的时候,他也自顾自的坐到了床沿上。
吕裳察觉,他之前一动不动,根本不是因为被吓到了,而是,根本没拿自己手里的银针当回事。
她的银针一直随着来人的动作,持续贴着脖子,看到他始终不说话,心里不免还加重了一些忐忑。
要毫无动静的消灭宫门外接近半百的人,此人定是不简单,若他不是有通天的本事,那他只能是南烟门自己的人。
吕裳极力调整自己的语气,喝道:“说,你到底是不是南烟门派来的?”
“看来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来人幽幽道。
“你说什么?”
“我是骆烈。”骆烈淡然道。
“骆烈?仙泽名士榜排名第一的骆烈?就你?”吕裳听到骆烈两个字的时候,心不禁颤抖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平静,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道:“你说你是骆烈,怎么证明?还有,夜闯碎翡宫,可不像是仙泽名士榜首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我确是骆烈,信不信随你,今日救你,实乃托家兄之言,你既无碍,我便不打扰了。告辞!”骆烈一脱手,反躲过吕裳一直没松手的银针,利利落落的站起来就准备往外面走。
正走至门前,却突然整个人被吕裳一伸手拦在了身前。
骆烈惊诧间,吕裳道:“你说你托家兄之言,是谁?”
骆烈一咧嘴,俯身凑到吕裳额前,戏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再说,你这样阻拦,难道堂堂碎翡宫幼宫女,是想让在下留宿在碎翡宫内不成?”骆烈一脸的意味深长。
也不知怎的,吕裳这个千年顽石,竟然一瞬间因为这句玩笑话,有点脸红心跳,便魔怔般让开了原本挡住的道路,只依然冷着一张脸,背对来人,幽幽道:“你以为碎翡宫,是这么好来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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