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一梦

    
    一群人或许做梦也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一个人站出来搅局。他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老爷倒是最先反应了过来。指着依茯苓的鼻子大声喝道：“你是谁，为何要闯进我们顾家来闹事？”
    “我？我是神探房派来的捕快。”依茯苓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老爷好生心狠。自己家的大小姐死于非命，却查都不查，就如此潦草下葬，可是心里有鬼？”
    “胡说！”顾家老爷听罢大怒，“大夫都说了。小姐是意外落水而亡的。况且当时众人都不在，你如何断定小姐是死于非命？”
    “就是因为众人都不在，我才觉得小姐死的很古怪。”依茯苓镇定自若地答道。“明明是照常去后花园游玩，身边也有很多人跟着，为什么死前却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小姐呢？”
    “这……”二小姐雪芷插嘴道。“这当然是因为大姐姐想去寻死，自然就不会派人跟着。”
    ”可如果是那样的话，直接让婢女们都不要跟着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叫上一大群人陪她，又在她们面前消失，让她们一顿好找呢？如果不小心被发现在池子旁边那不就死不成了吗？”依茯苓目光炯炯的看着二小姐，二小姐顿时哑口无言。
    “而且不仅如此。后花园与大小姐的房间是直接连着的。所以如果要到其他地方去，一定会经过婢女们的视线。为什么一群婢女在后花园找她的时候没有找到大小姐，大小姐却在没有去过其他地方的情况下，被一个家丁看到她跳池自杀的场景呢。”
    “你是哪家的下人，竟敢如此在老爷面前信口雌黄！”二夫人听闻此言。就要上来扇依茯苓耳光，把她赶走。谁知她的手还没有碰到依茯苓，两个人中间就被另外一道身影介入了。
    “啪”的一声，随着二夫人惊慌失措的表情一起，大夫人的脸上浮起了红印。
    “大夫人你这是要做什么？！”老爷的声音里面带着些许的慌张和怒气。
    “姥爷，晴儿是您的女儿，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有人说他是枉死的，您难道不该为自己的亲生女儿寻到真相吗？”大夫人话没说完已经声泪俱下。她回头看向依茯苓。“姑娘你放心说，把事情全部跟我们说清楚，今天我在这儿，看谁还敢动你！”
    依茯苓瞥了一眼老爷，发现他已经不作表态了，于是开口安慰她夫人道：“夫人不要过度伤心，以免坏了身子，成了某些小人的奸计。”随后她便抬头看向老爷：
    “老爷多年为官，想必家里的事也没怎么管过吧？”
    “是没管过，可那又如何？”顾老爷不屑的笑道。
    “不知平时这家里的账，都是谁在管的？”依茯苓嘴角一勾，看向众人。“可是二夫人？”
    “哼，当然不是。”姥爷笑的越发的轻蔑了，“家里的账一向是交给三夫人打理的。”
    “哦，那就对了。”依茯苓笑得更加轻快。，扭头看向三夫人。“不知三夫人最近可丢过什么东西？比如说……账本一类的。”
    “未曾，”三夫人笑道，“账本我那里好好的放着，不信你可以随我一起去看。”
    “三夫人误解了我的意思，”依茯苓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闪躲，“小的问的是，可曾丢失过，又被送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啊……”三夫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三房，你知道什么说便是，”老夫人敲了敲手里的拐杖。
    “你们这是要针对我娘？！”三小姐霜蓉挡在三夫人面前。
    “老夫人，我真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三夫人明显慌了手脚，“账本一直都在我那里好好放着，未曾丢失过啊。”
    “好吧，既然三夫人不愿承认，那我们来说说大小姐的故事吧。”依茯苓看向大夫人，“午膳之后去后花园散步是否一直是大小姐的习惯？”
    “是的，”大夫人答道，“只要不是天气特别不好的时候，晴儿都会去后花园转转。”
    “那……”依茯苓看向屋外，走上前两步，猛的打开窗户，一阵寒风呼啸涌入，“如果是像这两天这样的大风天气呢？”
    “这……”周围的人陷入了沉思。
    “自然，这两天快入冬了，大风一天比一天吹的猛，虽说前天的风肯定没有今天吹的这么厉害，但下人们打捞小姐尸体的时候，老爷和大夫人一定亲身感受过那种寒冷吧。”依茯苓把窗户关上，看向屋内的人，“而且此刻，花园里的花都谢得差不多了，梅花也不到开花的时候，既然不是要自杀，小姐为何要特意叫上一群婢女跑到后花园去呢？”
    “这……”二夫人试图弥补之前误伤大夫人的过错，“这当然是有原因的。”
    “没错，是有原因，”依茯苓冲枫叶招了招手，“枫叶，把东西拿上来。”
    枫叶递上来一个本子，依茯苓顺手扔给了顾老爷，“老爷，还请你仔细看看上面的内容。”
    顾老爷慌乱之中接了东西，定睛一看，“这不是账本么？！”说罢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狐疑地看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一脸无措，“这……这不对啊，账本确实是在我那儿啊。”
    “大夫人也不妨过去看看。”依茯苓扶住大夫人的手，大夫人闻言，走过去一看，大惊，“这是晴儿的字！”随即在众人惊异地目光中夺过账本，细细翻看，“对，这确实是晴儿的字，可是这内容……”
    “大人，东西找到了。”一道凌冽的男声响起，窗户突然被打开，许风窜了进来，手上又拿了两个和老爷手中一模一样的账本。
    “递给老爷，让他仔细过目。”依茯苓道。心里默默庆幸自己说了足够多的废话，拖够了时间，要是许风再不来，那她这戏可就没法继续往下演了。
    账本从表面上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仔细翻看里面的内容，可以发现有一本账目上明显多了许多的暗账，而内容和大小姐账本上的内容完全一致。看到这里顾老爷自然懂了。
    “你们，你们竟然利用入关的税收中饱私囊！”顾老爷气的上气不接下气，“都给我跪下！”
    “这倒不必！”依茯苓忙劝住老爷，众人此时处在一个进退不能的尴尬状态，“诸位起身，毕竟跪着，实在是不太方便。”
    众人见老爷没有表态，才试探性地缓缓站起来，依茯苓继续说下去：“大小姐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发现假账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并没有直接把账本拿走，而是摘抄了一本。之后大小姐便努力地想找出私款的存放处，并且找到了。”依茯苓向门口走去，“请各位随我来。”
    外面寒风凛冽，众人身上裹了厚厚的绒衣，依茯苓带着众人走到大小姐自杀的水池边，池水深不见底，在寒风中微微泛着波澜。依茯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这池子深不见底，想必如果藏了什么东西，一般人也不知道吧。”她环视一周，终于定格在三夫人身上，“所以顾家的私产，全都被你藏在了这里是吧？”她突然轻笑道：“可是大小姐发现了，或者说是看见了，看见了三夫人派人将金块扔进水池里的场景，与此同时，也被别人看见了。”
    依茯苓走到大小姐的丫鬟面前：“你可记得，大小姐是何时何地消失的？
    丫鬟寻思了一下，答道：“当时小姐步子比平时快一点，我们跟在后面不远处，结果一拐弯，刚刚进了后花园的门，我们就找不见小姐了。”
    “所以，大小姐便是在这里消失的了。”依茯苓看了看周围：“也对，一个细瘦的女孩子，只要在这附近随便躲一躲，你们就找不见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三小姐霜蓉问道，”你的意思是，大姐姐是自己藏起来的？”
    “没错，这是大小姐做的唯一一件傻事，”依茯苓点了点头，“她本来可以直接让家里的下人抽干池水，当众揭发三夫人谋取利润的事情，但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希望三夫人能自己悔改，于是趁着侍女们在花园寻找自己的时候，溜去了三夫人的院子，希望三夫人可以悔改，没想到却痛遭杀手。”
    顾老爷听完这句话，目光里明显有了杀意，大夫人更是伤心欲绝背过身去，“老爷，不是我，不是我杀了大小姐啊！”三夫人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不是我杀的，我根本不敢下这个手啊！当时我蒙了，不知道该做什么，是……”
    “是老夫人下的手！”依茯苓抢先答道，她蹲下来，挑起三夫人的下巴，黑色的眼瞳里尽是冷酷，“是么？”
    三夫人点点头依茯苓嘴角一勾，收回手来，眼看着三小姐去扶起三夫人，又转头看向老夫人：“想不到您这么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倒是也下的去手啊！”
    老夫人此时早已撤下了平时慈祥和蔼的面容，换上一副警戒的表情：“不过一个杀人犯说的话，你也当真？”
    “当不当真，再问问就是了。”依茯苓一笑，转头看向三夫人，“当时是什么状况，三夫人可还记得？”
    三夫人点了点头，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当时我正在和大小姐争吵，正在想怎么样让她安定下来，心想要不就不留活口了，没想到我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到“碰”的一声，回过头来，大小姐已经倒了下来，老夫人举着一块红砖站在后面。”
    三夫人咽了一口口水：“当时，当时大小姐还有气，我还想……还想赶紧救人，可是老夫人说……这件事不能被其他的人知道，所以就把大小姐……”
    “咻！”依茯苓耳朵一动，闪步到三夫人身后，从裙下拔出小刀！只听“当”的一声，一根短矢掉在地上。许风一见，立刻飞上屋顶，只听到一阵乒乒乓乓打斗的声音，过了几秒便安静下来，许风一脸遗憾地回来：“没追上。”
    “有……有人要杀我？！”三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夫人，“这是为了顾家的荣誉！”老夫人一敲拐杖，“我都是为了这个家！”
    “可是毁了顾家的人就是你！”枫叶终于忍不住，声泪俱下地大喊道，“如果不是你们，大小姐就是名正言顺的顾家继承人！大小姐自幼学术精通，哪里会掌管不好顾家！顾家的未来，都被你们毁了！”
    老夫人愣了愣，又邪笑一声“那又如何，只要这件事没人知道，就不算真相不是吗？”话罢一招手，壮丁通通围上来，将依茯苓和许风围在圈内。
    “娘！”顾老爷喊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放心，”老夫人笑道，“等我解决了这些人，你就明白娘的良苦用心了。这丫头一看就不像捕房的人，死了就安静了。”
    依茯苓听着这话，嘴角微微上扬：“老夫人，你可有听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解决？那还说不上吧？”突然，一个男声从假山后传来，同时，一大群巡捕突然冲进后花园，将顾家人包围。
    “探长大人！”顾老爷大惊失色，“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喜欢羊入虎口的人呢，”依茯苓看了眼一同从假山后走出来的秋茗，轻笑道，“周探长可是我的常客，七八年的交情了，若是我派人说顾家贪赃枉法还找见了证据，你觉得周探长会不来么？之所以先让你们在祠堂听我讲故事，是为了让探长先溜进花园，后来带你们过来，只是为了让巡捕房的人没有动静地闯进来而已。这些，我都是算好了的。”
    其实根本没有算好一说，只是秋茗叫来了人之后装作婢女混在了去花园的人里面，告诉了依茯苓巡捕要多久才到，后来等依茯苓开始推理才又摸回了假山后面。
    这么装一下，他们应该看不出来吧？依茯苓想。
    看着顾家的人被巡捕带走，依茯苓看了看躲在一旁拽着她衣角的枫叶，小家伙的脸上还闪着泪花：“茯苓大人，人，真的是那么不可信任的生物么？明明……明明大家都是一家人……最后却……”
    “你信任你家大小姐么？”依茯苓问道。枫叶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那么，”依茯苓看着远处夕阳染透了的，火一样的云朵，金色的瞳孔之中有光波流转，“人和妖，都是有好坏之分的。有妖一心向善，有人心怀鬼胎。一切，都取决于你怎么选择而已。”
    枫叶在一旁听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依茯苓轻笑，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走吧，跟我回去，我来照顾你。而你，也可以大胆的信任我。”
    依茯苓拉着枫叶走在路上时，许风在她旁边小声道：“其实，我早就在外面等着了，就是看看你自己能拖到什么时候而已。”话罢还一脸坏笑地看了她一眼，立马撒开腿跑路了。
    “许风！你找打！”依茯苓愣了一秒，声音穿透了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