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西市 宜昌坊 楚国天牢 亥正
高擎等一众人,来到了甲字牢的最后一个牢房,只见在牢内脏乱不堪,弥漫着比刚进来时还浓郁的恶臭,令人作呕。
在里头,有一个人被粗重的铁链条,紧紧地锁在十字圆木架上,原本白净的囚衣被血渍和尘垢所浸污,在此前应该受过严刑拷打,其身上留下许多鞭笞和铁烙的伤痕,黑发散乱,无力的低着头,完全看不清他的脸庞。
“秦恬!有位大人来看你了!”
袁士诚一边朝他喊,一边将牢门打开,高擎等跟在其后,也进了牢房内,正面对着那个叫秦恬的囚犯。
秦恬闻言,缓缓地抬起头,他的脸上脏兮兮的,分辨不出其长相,因此,他一双眼睛的眼白变得格外明显。
“是来,送我,上路的么······”
他说话的口气十分微弱,而且断断续续的,这让高擎想起,他几年前曾从军远征西域那木图小国,经过撒哈玛沙漠时,在路上遇到的一个已经倒在黄沙里,几天没吃饭、喝水的旅者,当时,其体内的水分基本上被晒干,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秦恬现在的状态与那人一模一样。
“还没到你该死的时候。”王廷展露出以往的威严,淡淡地回答道。
高擎环绕了秦恬一圈,果然如葛岽越说的一般,对方的气海和命门穴都被一根三寸长、犹如毛笔尖一般粗的银铁针所刺,封住了他的内力和真气的运行,此时的秦恬已经失去了威胁,和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区别。
“四位先出去一下,我与他有话说。”高擎瞟向王廷说道。
王廷等四人会意,便默默的退出了牢房,走出十几步,远远地回避。
“你就是秦恬?”高擎明知故问地说道,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跟一个素未相识的死囚,怎么打开话匣子。
秦恬闭上眼,没有回答。
高擎又道:“真不知道你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竟被我们司丞看中,实话告诉你,我是来接你出去的,今晚你就能脱离这个,连鬼都不愿意呆的地方。这一切,你还得感谢我们司丞。”
秦恬闻言依然沉默不语。
高擎见状也不气恼,似乎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低下身,凑到秦恬的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沈峰。”
秦恬一听,猛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眸一扫之前的颓废,变得充满神采,浑身因为激动而不停地颤抖,他用那发白的嘴唇,用依旧孱弱的声音说道:“我跟你走。”
东都东市 义和坊 亥正
今夜,义和坊的夜市一改往常的冷清,街道上开始变得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在平日里,因为这里是许多朝廷大官员的府邸,周围的百姓太过吵闹,必会招来那些官邸奴仆的斥责,说他们搅扰了大官们休息,轻则谩骂污言秽语,则便以拳脚相加、棍棒相迎。
所以,周边的商铺都只能白天出摊,而且,还不敢让跑堂的小二到店门口,出声招揽客人,晚上就干脆关了店门,早些睡大觉。
不过,今日就不同了,因为是皇后的生辰,按照朝廷的规矩,各地应当普天同庆,要如过节般热闹,所以这些店铺个个都张灯结彩,卖着些喜庆的小玩意儿,以及糕点和果糖之类的,也有上街卖艺的,表演喷火、胸口碎大石之类的。其他什么地摊、饭馆、酒楼也开始使劲吆喝,趁着今天挣个多些钱。不少人也因此,带着自家的孩童,专门来逛逛与往日不同街市。
郭霆打扮成客商的模样,坐在一处小吃摊上,边大口吃着煎饼,边灌上一口羊肉汤。
这小吃摊的老板也是提卫之一,早早就来此处埋伏好,郭霆奉萧崇光之命,专门此来和他会合。
“小柱子,你们在这里一共埋伏了多少人?”郭霆嘴里嚼的食物还没咽下去,便开口地问道,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有些含含糊糊的。
扮成老板的李高柱是个年纪约摸二十五岁的年轻人,在提卫府呆快五年,虽然年龄不大,但在提卫里也称得上是“老人”了,这些年,跟着两名卫长办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案子,原本一个白白净净的小伙子,变得有些沧桑,性格也老成稳重不少,此时再穿着朴素的麻衣旧袄,粘上络腮胡子,脸上抹些黑锅灰,不认识的真的会以为是一个常年开小店的地摊老板。
李高柱闻言,神情明显有些紧张,他四处张望了望,而后对着郭霆竖起手指摆在嘴边,做了一个噤言的手势,皱着眉低声道:“郭大哥,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声?别那么明目张胆的的问,生怕其他人不知道我们是公干的?”
郭霆这才知道自己失言的,他一口将嘴里的食物吞了下去,满是歉意的挠着头小声说:“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第一次做这事嘛?以前在公家干活,就算守株待兔,那也是堂堂正正穿着捕头衣服的,再加上,我回归江湖久了,便也大大咧咧惯了。哎,小柱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李高柱虽满是不耐烦,但也很克制的没有表现出来,他眼睛看着街道,嘴里则说着:“这件事我无权告诉你,萧头说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有,郭大哥,别叫我小柱子,听着跟叫太监似的。”
郭霆笑着道:“我老家就是这么称呼的,再说了,叫你高柱,感觉像是叫另一个人。”
李高柱扯了扯嘴角,心里直道,这个郭霆还真是自来熟,来没多久就跟自己套近乎,小柱子长,小柱子短的,派这么一个粗犷的汉子来,简直是捣乱嘛,顶多就武功高一点。
“让开让开!提卫巡逻。”
这时,一队身着提卫衣服的人出现在街道上,领头的在呼喝着百姓让路,他们时不时朝两边看看,扫视着周围每一个人,虽满脸严肃,但也掩饰不了时常会浮现的疲惫。
他们正是已经扮做提卫的京兆府差役。
就在刚刚不久,他们接到提卫府的命令,要分开人手,巡视各个坊市,郝然便将众人编排成五人一队,分散巡逻。
“我们巡逻的时候,可没那么力不从心。”
李高柱心里暗道,摇摇头,手拿帕子擦着没客人的桌子,说起来,现在他摊位上的客人,就只有郭霆一个而已。
“咻!”
就在这时,拥挤不堪的人海里,不知是谁往天上放里一支响箭,李高柱抬头看去,暗道不好,这不是提卫府放射的,必是贼人开始行动的号令!
郭霆也“噌”地站起来放下了手里的煎饼和羊肉汤,盯着发响箭的方向。
巡逻的“提卫”也是一惊,真待要回头,突然,一伙身着黑衣、蒙面的人,手持比较细短的尖刀,从街道两边的房屋顶上飞身降落,朝他们杀去!
这些假提卫、真差役哪里见过这阵仗,竟然瞬间被敌人包围,而且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出现的,满脑子浆糊,当场吓得连刀都忘记拔了,眼睁睁见那群蒙面人挥刀奔来。
“唰唰唰!”
就在他们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人群中突然射出三道白光,正中三名刺客的喉咙处,那三名刺客应声倒地,登时气绝了。
剩下的六名刺客见状,满心大骇,脚步当下一顿,放眼看向死去的同伴,只见他们身上中的,竟是一枚蛇形镖。
周围的百姓见有人死了,皆吓得惊呼大叫,立刻一哄而作鸟兽散,那些街边开铺子的更是连东西都懒得收,直接进店关门。
众刺客怒目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只见一个卖花的小僮慢慢走出来,很明显,刚刚的飞镖就是他放的。
提卫府的人都认识,此人叫燕凌风,虽然年不过十八,却是一名射飞镖的高手,当年萧崇光出门调查案子时,路过一村庄,看到十四岁的燕凌风用一枚石子击落两只斑鸠,暗暗称奇,后来知道,他父亲早丧,家里只有一位长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因为家里穷,买不起药,只能打鸟拿去城里卖,用来换药钱,给母亲治病。
萧崇光便以会派人照顾和救治他母亲为条件,将年幼的燕凌风破例招入提卫府的,并让他拜师以射镖闻名的“飞燕们”高手聂云天为师,他以过人的天赋成为聂云天的得意门徒,本来等他学到二十岁后再回提卫府,这次为了破案,也就暂时提前回来,当做练武多年的一次实战试练。
众刺客见是一个白脸秀气的小子,更是怒了,立马转移目标,攻向燕凌风。
燕凌风不慌不忙,又从袖中“嗖嗖”发出两枚燕尾镖,正中其中两个的肩胛和肋部,他放镖时运用了十分大的劲气,被射中的人如遭锤击,立时被打翻在地。
其他刺客看在眼里,但管不了那么多了,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停下来,必死无疑,只有拉短与射镖人之间的距离,才能施展他们的优势。
就在此时,四散的人群中又冲出八名年轻人,他们手持佩刀迎战刺客,双方便在大街上展开白刃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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