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身上扯一块布条,胡乱地将两根断指包扎好。做完这些,他又把左手剩余的三块完好甲片揭了下来,安在了右手之上。
“你会死!”
那人从牙齿缝里蹦出来这三个字,与此同时,并合绷直如剑的右掌,乌黑的甲片上,散发出缕缕紫烟。在那股紫烟袅袅升起,沾染到了那人衣衫上后,转眼间,就腐蚀开了一个口子。
云开篇中品武技,蚀骨爪!
“你别忘了,还有我!”墨青函朝着那人背影喊道,纤细的胳膊至于胸口前,粉拳攥紧,摆出蓄势待发的拳招架势。
玄辰隔着那人遥遥对少女喊:“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人很危险,赶紧躲远点,不要呆在那里!”
那人讥笑一声:“这么亲昵啊,都死到临头了还念着别人。既然这样,我就送你们这对野鸳鸯上路,黄泉道上,好好亲亲我我!”
话音一落,那人陡然向玄辰飞速袭来。漆黑甲片上的紫烟,愈发浓烈。
玄辰横剑在心,准备重新凝聚出风杀之势,哪怕体内灵气不足,威势会大不如前。
却在此时,那人突然身形一百八十度大转身,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向对面的墨青函杀去。一气呵成,显然早有图谋。
“快走!”
玄辰震呼一声,脚下猛地一踏,身法施展到极致去追赶那人。
“若不是你非死不可,这么精致的脸蛋,我还真想享用享用!”那人嘴角露出一丝淫邪笑容,但与此同时,右手五指,却毫不犹豫的已经做出了“掏心”之状,杀伐果决。
被杀机笼罩的墨青函,起先有些惶恐,但是很快,就变得一脸倔强的不肯退缩,死死地盯住来势汹汹的那人。
她当然害怕,从小活在家族与爹娘庇佑下的少女,头一次面对这般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怎么可能不害怕?只是如果要她为求自保独自一人逃离这里,留下他身处险境,那么那股惧意,肯定要被少女忽视的无足轻重。
少女脚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半旋,有灵气在其间凝聚……
不过恰在此时,有一个干瘦身影飞掠到了少女身前。
“大胆歹人,休想伤我家小姐!”
那个干瘦身影怒吼一声,旋即对着那人迅猛地轰出一拳。
变故突起,那人眼见即将得手,却杀出了一个碍事者,更是一言不合的就一拳垒过来,他吃惊之余右臂同样毫不示弱地刺了过去。
坏我好事是吧?硬碰硬是吧?拳头沙包大是吧?
那就看你的拳头够不够硬,经得起我指间的“蚀骨爪”!
答案很快就见分晓了。干瘦身影虽然于电光火石之间力挽狂澜,但是观其气势,和那人的境界实力应该最多是伯仲之间,绝不会高。而且情急之下,这一拳颇有些“临危受命”的仓促之感。
以赤裸的拳头,迎击镶有锋利甲片的倾力一爪,自然一触即溃!
干瘦身影的拳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那三只完好的尖锐甲片,径直破开拳罡,深深地刺入了干瘦身影的拳头关节之中,咔嚓一声,手骨爆裂,让人不忍直视。
仅仅是皮肉之伤其实不算太糟,修行之人,伤筋动骨不甚寻常。所以哪怕干瘦身影的那只拳头,境况是有些凄惨,但并不至于伤及根本,最多就是绞痛一二。可是,当那人甲片上的诡异紫烟,侵蚀入那只拳头的骨肉之中后,干瘦身影的拳头转眼间就开始向下流淌浓黑血水,紧接着整只拳头都变得好似黑炭一般。
“呃啊……”干瘦身影痛苦得嘶吼出声,都来不及收回被刺穿的拳头,整条胳膊就几乎要丧失了知觉,完全不受他的控制,唯有钻心刺骨之痛,尤为清晰剧烈。
“干猴!”
被干瘦身影牢牢掩护在身后的墨青函顿时心急如焚,见此触目惊心的画面,她心疼得声音都出现了哭腔之色。
少女取外号为“干猴”的干瘦青年,死死地抵住那人爪子,脸色煞白、头冒冷汗、手臂开始打颤,可坚毅的眼眸之中,却仍是不曾出现一丝一毫的退缩。
“小姐别过来,快躲远去,胖子去搬救兵了,很快就能赶到,你不用管我!”
“我不能走!”
“小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若再犹犹豫豫,我们都活不成!”
“呵呵,主仆情深?别急别急,一个一个来,都得死。”
干瘦青年闻言,终于仔细看了看那人面容,惊呼道:“你是马二?!”
那人脸色微变,“你是谁?”
干瘦青年苍白嘴唇打着颤,冷笑道:“我家小姐是墨家大长老之女,劝你悬崖勒马,现在就此离去,墨家可以既往不咎!”
名为马二的那人,眼珠子驿站,旋即收敛笑意,杀意更浓,“你当我傻子不成!”
既然被认出了身份,那么就必须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马二右爪之上灵力再涨,就欲先废了干瘦青年的手臂,再一个一个杀过去。
不过下一刻,马二心头一惊,果断抽回右爪,向左偏移而去。
一道风杀之剑在马二脖子位置横抹而过。
可惜马二反应及时,已经闪身了出去,一剑落空,只斩断了马二遗留原地的残影。
玄辰趁势追击,右手微张,松开剑柄,转而左手接剑。而后,玄辰脚下尘土无风却呈现斩浪的披散之势,向两侧飞扬散去。
只见玄辰横出一拳,拳上风罡呜呼,轰向马二的肋部。
云开篇下品,铁山拳!
马二眼神一凝,谁能想到一个气灵境的少年,一连串的出剑、收剑、出拳,这般行云流水。
正处在横移状态的他,根本来不及作出应对,只能运转灵力去护住肋部位置。尽管他知道,这瞬息之间,灵力就算能够运转及时,但也是杯水车薪,想要完全防护下少年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必然是不可能的。
“咔嚓!”
传来骨头断裂之声!
马二嘴角溢出一道猩红血液。不肯咽下这口闷亏的他,强忍住断骨之痛,来不及出爪去撕碎那背后伤人的小王八蛋了,便借着惯性顺势一掌扫过去。
玄辰抬起持剑左手去挡,奈何一记几乎是徒有其表的“风杀剑”,再一记马马虎虎的“铁山拳”,使得他本就不充裕的丹田气海,又陷雪上加霜之境。
因此马二的这愤怒一掌,尽管大势已去,可对处境堪忧的玄辰来说,想要招架,难!
干脆利落的一掌,摧枯拉朽般突破了玄辰左臂的抵挡架势,重重地摁在了玄辰的胸口之上。早被马二一爪撕裂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
玄辰拄剑单膝跪地,马二在屋檐上翻滚了一圈后,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
墨青函在以最快的速度包扎好干瘦青年的手臂后,立即跑到玄辰这边蹲在玄辰身前,手上握着一个小玉瓶,二话不说就往玄辰胸口上倒。
“嘶……”玄辰略微皱了皱眉。
“忍一忍,这是止血散,刚开始是会有些疼。”墨青函说。
玄辰挤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墨青函抬头嗔了玄辰一眼,玄辰咧了咧嘴,不再说话,开始争分夺秒地运气调息。
“在姑娘面前,头可破血可流,‘疼’字打死不能说。你小子,人,不聪明,面子,很聪明。”一念以心湖传声戏谑道。
玄辰不理一念的落井下石,正色地说:“我还想再出一剑。”
一念目光穿过重重障碍,直达玄辰丹田气海,观其所剩无几的灵气,几近枯涸,便说:“只怕是,巧妇难成,无米之炊。”
“试过了才知道。”玄辰眼神坚定地说。
这一剑必须出,玄辰不知道那个干瘦青年口中的救兵何时会来,可眼前迟迟未到,那么他就不能倒下去。墨青函不能去冒险,一定不能,而那个干瘦青年,此刻整条手臂都已青黑,气息微弱不堪,自顾不暇。
再观站在两丈之外的马二,虽是负伤,但仍有继续击杀他们三人的余力。他此时正松开腰带,上移至肋骨断裂处,用力收紧,疼得龇牙咧嘴。他动了动右臂,似乎是在适应腰间的断骨之痛。
那么玄辰,便如何也不能退,半步都不能退,接下来的一剑,必须出,而且,一定不能太弱。
玄辰摇摇欲坠站起身,九乾融脉经强化过后的经脉,竭力运转地向外界吸收灵气。他对墨青函说:“站到我后面去。”
墨青函不肯让步,“我不!”
“快!”玄辰眼神骤然一冷。
少女被吓了一大跳,秀目呆滞地看着眼前一直待她温和,莫说是如此严厉,便是一点眼色都没给过她的少年。
其实才脱口而出,玄辰就立马后悔了,只恨不能将那个字咽回肚子里去。他关心面前少女的安危,面前少女又何尝不是关心他?他不该这样的。
玄辰忍住伤口的阵阵作痛,扯了扯嘴角,语气温柔地说:“相信我。”
墨青函重重一点头,走到玄辰身后,旋即脸色瞬间冷漠,白皙纤指紧紧攥起,不曾与人有过生死之战的少女,也敢杀人!
“我所见过的晚辈当中,你是唯一一个真正不怕死的,这不是坏事,但起码得活着才行。不然人都死了,好与坏,就随别人怎么说了。”马二站直身,抹去嘴角血迹他说,“再拖下去,下面就要有人上来了,那样会很麻烦。我会以最快的速度杀了你们,所以你们便能放心,不会太痛苦。”
“那你的见识未免也太短浅了……”玄辰重新改由右手握剑,他盯着那人问:“你来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呵……”马二嗤笑一声,露出爬着血丝的狰狞牙齿,“你这小子,问这种问题真是够蠢的。罢了,待会你闭眼之前,我可以大发慈悲地让你死而瞑目,谁让你小子对我胃口呢。”
马二又瞥了一眼玄辰手中的那把锈斑铁剑,“剑是好剑,可你还用的起来?”
“请你拭目以待!”玄辰说。
“呵呵,好!”
语罢,马二身形一动,右手五指并拢于胸前,甲片上,紫烟死灰复燃一般,袅袅升起。
玄辰手腕一拧,左手同时握上剑柄,双手持剑,赌上丹田气海之内的所有灵气,孤注一掷。
加上先前短暂时间运转九乾融脉经自天地间吸收的灵气,风杀剑势还是最多只能凝聚五分之一,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剑,必须直击要害,否则必败无疑。
玄辰死死地注视着向他奔袭而来的马二,屏气凝神,努力寻找其破绽之处。一时间,好似万籁俱静,时间长河的流淌也缓慢了下来,扑通扑通,玄辰耳畔,只剩心脏跳动声。
一丈了、半丈了、三尺!
马二离玄辰,只剩三尺之距。玄辰冒出冷汗,眼神逐渐恍惚,视线出现了模糊重影,却仍无迹可寻。他身后的墨青函,十指关节攥得惨白无丝毫血色。
坐在更后方,左手用力地握紧乌青右臂,咬牙强撑着的干瘦男子,心急如焚地低声道:“都这时候了,你小子还不出剑在等什么!”
从玄辰的鼻尖滚落一滴汗,心湖有声音传来。
“东风向西来,横剑!”
马二五指并拢,非剑却恰似一柄剑,直刺玄辰心口,“负隅顽抗,死去!”
玄辰瞳孔一缩,视野随之一凝,重影由外向内合而为一,归于清晰。
“剑去!”
一剑横切而过,剑势微弱,甚至远不如前两次的出剑,但是,却刚好在马二“蚀骨爪”即将刺入玄辰心口之际,寒光一闪即逝。
滴答滴答。
马二双目圆睁,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右臂,断成两截的长袖之下,那条从手掌,一直蔓延到肩头的血线,一抹绝望涌向心头。这一刻,他心神紧绷,手臂的神经,未来得及传达感官至大脑。
但是下一刻,鲜血狂涌。
玄辰的胸口衣襟,本已呈现些许凝固的血液,一瞬间又被染得湿漉。
“啊……”
马二凄厉哀嚎,用左手摁住好似破竹一般,被从当中一切为二,分为两瓣的手臂。
“我的手,我的手!”
玄辰脚下一晃,踉跄向后倒退一步,眼神飘忽不定,已是精疲力竭,强弩无末,灵气消耗殆尽。
墨青函见状,赶忙上前去搀扶玄辰。
终于这个时候,房檐上飞掠出现两人,一个身材矮胖的青年,一个体态魁梧的壮年汉子。
身着黑衫的汉子朝着边怒喝:“混账,敢伤青函我非要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那人见势不妙,来不及处理凄惨至极的右手,盯着煞白的虚弱脸色,转身竭力向铁矿厂外边的山林逃窜而去。
“别让他跑了。”墨青函高声喊道。
黑衫汉子身形拔地而起,速度极快,一股比马二强大数倍气势席卷了开来。
可是就在黑衫汉子身形刚刚离地之际,一道萧声陡然自山林那边响起。亡命逃窜的马二脚步瞬间凝滞,他定在原地,面容扭曲,无比痛苦地栽倒在地。
先是嘴角溢出一缕血迹,然后脸色发黑青筋鼓胀,只是转眼间,马二的七窍也跟着渗出了黑血,毫无挣扎动作,便气息溃散,眼珠子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再没了生机。
“音蛊?”黑衣男子惊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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