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废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雅莉莎送回她的大帐,骗她的侍女说她是喝醉了,也不管她们信了没有便又逃了。
草原的气候比中原凉上许多,到了晚上甚至要着冬衣。
都说草原的星空是最美的,我自不能错过,于是披了裘皮大氅便出了帐。
走出毡帐集中的区域,视野便辽阔了起来,真的有种“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感觉。
风吹过,草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沁人得好听。
忽然觉得有人跟着。回头,只看到了几个零星的大帐,应是居源守卫兵的住所。
想来是我多心了,于是便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前方不远处出现一个高高的土丘。我没怎么犹豫便走过去,往上爬。
土丘虽高却不陡,所以没怎么费力就到了顶,却不想顶上还有一人。
他斜着身子侧靠在土丘的隆起处,听到响动,转头朝我看来。
“怎么哪都有你?”声音懒懒的。
“我又不知道知道你在这!”
嘴上虽嫌弃,我却还是在阿燃身边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
他将身子坐直了些,大爷似的道:“琴弹的不错啊!”语调依旧是略带逗弄。
我习以为常,不理他。
沉默片刻,阿燃犹豫着问:“今天晚宴上可有喜欢的?”
“啊?”
我完全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问。
“我是问你,晚宴上,可有你看得过眼的男子?”
他表情认真,眼神却莫名地带着丝落寞。
“那当然是……没有!我的眼光可高着呢!哪能随随便便就有看上的?”
我故作轻松,心里却是沉沉的。
“你心里……还是只有那个人,是不是?”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装糊涂: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含糊了?”
他注视我片刻,又道:
“若是有了中意的,告诉我。”
我轻笑。
“告诉你能怎样?难不成你要把人家绑来?”
“也不是不可。”
我打趣他:“你什么时候对我这么好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他这话好像另有深意,可我却是听不出,但也不想追问。
感觉气氛有些沉闷,于是逗他:“你就那么急着把我嫁出去?那样嫌我?”
“你知道我不是。”
“我想也不是。我猜啊……你应该是希望我越晚出嫁越好,甚至不希望我嫁人。我猜的可对?”
我说着,下意识与他对视,却不想他躲开了我的视线。
“哎?你躲什么?被我猜中心思,心虚啊?
想知道我是怎么猜到的吗?”
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竟也有心虚的时候?
“怎么猜到的?”
“很简单啊!我在异世的时候有个闺蜜,她老爹就巴不得她一辈子不要出嫁,一辈子养着他。你的心情应该和他爹差不多吧?”
“竟还有这样的父亲?”
他若有所思。
“当然有了!其实很多父亲都舍不得女儿嫁人的。
所以……我不嫁人,换你养我一辈子好不好?”
“胡闹。”
他虽这么说,语气却没有斥责的意思。
“你不想让我赖着你啊?我很好养的,一点都不挑食!再说我可真是为你着想!”
“什么意思?”他重新朝我看过来。
“你应该也不舍得我出嫁吧?
毕竟你花了那么多年,费了那么多的功夫,东奔西跑的连皇位都可以不顾,才把我找回来。
我回到你身边不过五年多,我们朝夕相处的日子加起来也不到七年,你怎么舍得我这么快就出嫁?”
本以为他会骂我自恋,却不想他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为何不愿嫁人?”
“嫁人有什么好的?
看似是有了依靠,可是嫁人以后整日里公公婆婆、小姑子小叔子的麻烦事一箩筐,还不如不嫁呢!还不如陪在你身边,你说是不是?”
“那我……若是陪不了你那么久呢?”
他侧过脸,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皱眉。
“什么意思?你要丢下我?那我可不许!
你要是丢下我,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到时候你就是真弃了这皇位不要,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听我这么说,阿燃的唇线拉直,表情也沉了下来。
我有些心虚。
“喂……你……生气了?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谁让你说要丢下我的?”
我摇了摇他的手臂,想要哄他开心:“哎,你知道吗,在异世,有专门的一个说法用来形容你这种妹妹被别的男人拐跑的感觉,特别形象!”
“是吗?是何说法?”
他有些心不在焉。
“叫做:你辛辛苦苦养大的白菜忽然有一天被猪拱了!
哈哈哈……是不是很形象?”
他弯了唇。“天冷,我们回去吧。”
“你笑了!是不是不生气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仔细辨别,他却站起了身。“走吧!”
回到帐前,我要他早些睡,然后挑了门帘刚要进帐,忽然听到:“喂,白菜!”
我一阵错愕,没好气:“别这么叫!”
“草原夜寒,我让人送了热水囊到你帐里,别忘了用。”
我“哦”了一声,灿烂一笑:“谢谢哥!”
他的表情有些异样。“去吧……”
他是听我叫他阿燃听习惯了不成?
我想着,却还不忘应道:“嗯,那我去睡了。”
******
接下来的半个月阿燃都在同居源王谈正事,我有些无聊,不过那小王子倒是来寻过我几次。
起初只是做向导,带我去了附近几处景色优美之地游玩。
他盛情难却,我不好拒绝。但没过多久他便坦露了心意,浅珀色的眸子闪闪发亮,等待我的答案。
我看了他片刻,认真而又礼貌地拒绝。
不是因为他不好,而是因为我再没那个心力。
他听了倒也看不出沮丧,不过他之后的邀约我都再没答应过。
近日真是越来越冷了,侍女贴心,送来奶酒用来暖身。
我本没打算喝,毕竟知道自己的酒品实在是不怎么好,怕闹了笑话,给阿燃丢脸。但还是没能战胜寒冷,忍不住喝了些。
奶酒带着浓郁的乳香,酒劲很足,才喝了两杯就上了头,不过倒也真是暖和起来了。
脑子昏沉沉的,觉得大帐里有些闷,便掀开帐帘到外透气。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辨不得方向,就连视线也有些模糊,带上了重影。
理智告诉自己喝多了不能走远。
想往回走,却不知道究竟哪边才是回去的方向。
正着急着,忽然脚下一空,竟是跌了下去!
一阵晕眩之后,我的脑袋嗡嗡作响。脑子更是转动不起来:我这是掉到了哪?……草原上会有大坑吗?……
有亮光照射下来,我抬头,发现是月亮。四周有些黑,我靠着坑壁蜷缩着。
这个坑这么深,会有人来救我吗?若是没人救我,我岂不是要冻死在这?
眼皮很沉,我禁不住闭了会眼。
忽然感觉身边有响动,抬起眼皮想看清楚。可偏巧月亮躲进了云层里,我什么也没看清,只感觉到面前之人身上散发出的热度。
渐渐地,那热度越发炽烈。
这人是不是和我一样也喝了酒?不然身上怎会这么热?
他好像又靠近了我几分,呼出的气扑在我的脸上,并没有酒味。
我揉了揉眼睛,却还是看不清,想问问他是谁,可喉咙却像是有火在烧,根本发不出声音。
四周没有别的声响,所以这人喉间压抑的震颤和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是个男人?他为什么也在这里?也也是失足掉下来的吗?
同一个姿势坐得久了,有些难受。我动了动,却是忘了面前还有人,嘴唇碰到了他。
好像……是他的下巴。
我反应有些慢,他却是急忙躲开了,好像有些慌乱。
看这反应,他应不是坏人……
我还在想着,却感觉那个人又凑了过来,抵上的我的额头,呼吸比方才还要急促。
我还没弄明白他的意图,后颈就被他扣住了。
他的皮肤很烫,就像发烧了一样。
他的大手扣着我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带,手隐隐有些发抖。
忽然,我的鼻尖碰到了他的,他的动作顿住,手却没有放开,好像在犹豫挣扎。
他是谁?看他的举动明明是想要吻我。
他明知道我喝了酒根本无力反抗,却还是这么犹豫。
他……是我认识的人吗?
我认识的人中,有谁对我有兴趣,而且还这般小心翼翼?
凌念空?……
应该不是他,这里是草原,这么远的距离,他不会跟来的。
而且他对我从来不会克制,哪次不是先做完了再道歉的?
那会是谁?是那个小王子?……
我想起他被我拒绝时,眸中的晦暗,觉得应该就是小王子了。
想着,我身体前倾,却没控制好平衡,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觉得这样好像有些不妥,于是想从他身上起来。
可因为醉酒的缘故,我挣扎许久,在他怀里蹭了半天也没起来。
他喉头一颤,发出含混的声音,而身体僵得像块石头,一动不动,像是在克制。
我脑子不清楚,废了半天力气也没脱离他的怀抱,于是放弃,哑着嗓子费力道:
“你带我出去好不好?我不想被困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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