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清欢倾世念

第160章. 太后

    
    时间一晃,又是初秋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正和阿燃在去往居源的路上。
    那段日子我一直很迟钝,现在想来,阿燃早就开始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了。
    他从凌念空逼宫至复国,再至整顿朝堂、兴百废,仅用一月。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我当时一直很纳闷,阿燃为何那么心急,那么拼命。后来回忆起来才恍然。
    我们返程时边境遇袭,他马不停蹄地带我至庭阳,部分是因为风住雨在庭阳,可更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担心如果没了他,我就要独自面对危险,才不管不顾地奔袭两日……
    阿燃,你总说我傻,你才是真正的傻……
    “姑姑,你怎么哭了?”
    坐在我怀里的栖栖发现了我的异样,抬起手帮我抹眼泪。
    “姑姑不哭,姑姑不哭。”
    五岁的栖栖已经像个小大人了,很懂事。
    他登基后我第一次见他,称他陛下,他却撅起了小嘴:
    “我不喜欢姑姑这样称呼我,太疏远了。姑姑私下还唤我栖栖,我喜欢姑姑唤我栖栖……”
    当时我听他这么说,不由一阵发愣,思绪飘回到小时候。
    记得在我七岁生辰那日,阿燃也同我说过相似的话:
    我问他为何对母亲的称呼不是“母妃”而是“娘”,他说“母妃”这个称呼太生分了,不如“娘”亲近……
    “姑姑是不是想爹爹了,才这么难过?”
    栖栖软糯糯的声音令我从回忆里抽离出来:
    “姑姑不要难过,爹爹不论在哪,都会念着我们的。这是娘亲告诉我的,是真的!”
    我喟叹地摸了摸栖栖的小脑袋。
    明明阿燃离世给他造成的伤害才是最大的,可他却反过来安慰我。
    栖栖说得对,我不该这么难过。阿燃,在看着我们。
    我将眼泪擦干,抱住栖栖问:
    “最近你娘亲可好?姑姑太忙了,有些日子没去看她。”
    其实我一直都对铃儿心有亏欠:
    阿燃离世,栖栖登基。铃儿身为太后,本该由她垂帘听政,现在却处于了一个有些尴尬的境地。
    阿燃丧礼期间,我曾打起精神去看过铃儿。她一身素缟,憔悴及了,精神都有些恍惚。
    虽然阿燃一直不怎么喜欢他,可我早知她是爱阿燃的。
    当我看到头戴素白绢花的她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我便知道是燕氏欠了她。
    “娘亲挺好的,就是还是不爱笑,常常出神。我猜娘亲和姑姑一样,也是想念爹爹。
    姑姑,你去看看娘亲好不好?我不想她一直一个人。”
    我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栖栖登基后便不再与铃儿同住,虽然日日可见,但铃儿大多时候只有宫婢陪伴。
    “好,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娘亲。”
    ******
    我们到太后寝宫的时候,铃儿刚用罢晚膳不久。她正在刺绣,看起来是栖栖的衣服。
    铃儿看到我们,起身行礼,栖栖扑了过去。铃儿展颜将他抱起,问他今日的课业。
    我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
    铃儿出身民间,性格温婉,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女人。阿燃当初拟秘旨时,为何会有那样的交代?
    他当初留下的两封秘旨中,无论是哪一封的最后都写着:待新帝继位,赐死铃儿。
    最后那四字太过刺目,我甚至不太敢去看,更不要说执行。
    可是阿燃做事向来都是有原因的,莫非铃儿并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可即便如此,我也不忍心在不知缘由的情况下就杀死栖栖的母亲。于是只能在铃儿的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密切关注。但直到今日也未曾发现任何异状。
    如果铃儿没有问题,我便打算忽略阿燃遗诏中的这最后一条,让这件事永远是个秘密。
    铃儿和栖栖说了几句话,将他交给了嬷嬷。“栖栖,到院子里玩一会儿,娘亲有话要同姑姑说。”
    我一怔,却是不动声色。
    “好!”栖栖应了,被嬷嬷牵着手带了出去。
    铃儿将屋中下人都遣了出去,却是不急着开口。
    栖栖的那件衣服她好像是绣完了,被她从绣架上取了下来。
    她拿下衣服,手轻轻在刺绣花纹上拂过,似是很满意的样子。
    “这龙纹是用南方进贡来的孔雀银丝绣的,还真是好看。公主可要看看?”
    铃儿虽是民间女子,可绣工却是不俗。
    我接过衣服,去看那金贵的孔雀银丝绣。
    丝线泛着的银光中带了七彩,的确不可多得。
    我刚想开口夸赞,右手食指指尖却是一痛。
    这才发现这衣服上竟还別着一根绣花针,我的指尖被针刺破,有血珠涌出。
    屋内光线不亮,血珠颜色发暗。
    “呀,扎到了。可碍事?”
    铃儿将衣服拿回自己手中,取下那根针,将衣服叠好放入柜中。
    看着她这一系列的举动,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她这话虽是关心,可语气里并无惊讶,就好像她知道我会被扎到一样。
    她将衣服放好,走回来,倒了一杯茶给我。
    茶水很烫,一时半刻喝不得。
    察觉到我用疑惑地眼光打量着她,她微微一笑。“手扎得疼吗?”
    刚想习惯性地说不碍事,却惊觉刚刚被扎过的地方竟是麻木的。我讶异地看向她。
    她仍是在笑。
    “不疼吧?再等一会,你就彻底感觉不到疼了。我是不是很仁慈?”
    她说出的话温温软软与平时无异,可我却是全身汗毛竖立。
    看来阿燃是对的,不过我明白地有些太晚了。
    指尖的麻木顺着手臂一路往上,蔓延全身,令我丝毫动弹不得。
    “别这么瞪着我,要怪,你只能怪燕彻霄。谁让他死了都不放过我,偏要治我于死地呢?
    其实,我还是挺感激你的。若不是你,燕彻霄恐怕在得知我有孕的时候,就杀掉我了。所以,作为汇报,我会让你毫无痛苦地走。”
    “为什么?”我全身肌肉僵硬,说话也有些费力。
    “为什么?因为你手里有那封随时都可将我置于死地的秘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会想不明白?
    还是说你其实是想问我燕彻霄为何要杀我吧?
    你放心,我会让你死个明白的。我这就全都告诉你。”
    她靠近我,面上露出诡异的笑。
    “他要杀我,是因为我知道了他的秘密,最不想让你知道的秘密。
    你想知道吗?他究竟瞒了你什么?”
    她忽然轻笑两声,叹道:“燕彻霄……他死的好!他死的真是太好了!……”
    “你住口!”她的话激得我胸中气血翻涌。
    “怎么?这么维护他?那恐怕听完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就会对他大失所望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怀上栖栖的吗?”
    我警惕地看着她,猜测她的真正意图。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把我……当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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