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妃缓缓步入祎呈宫内,银沙也紧随其后。
只见梁妃支开了一切下人,留了一个老嬷嬷在身侧,正殿中仅剩她们三人。
“你叫什么名字?父母可在?他们是做什么的,有无兄弟姐妹?”
梁妃开口就是家里长家里短的,像是在查背景看看是不是她儿子的仇人。
“银沙。父母双亡,独女。”虽是不喜她这样询问,银沙还是如实告知了。
死了……梁妃想起那位挚友的确早已逝去多年,难道银沙真的是他的女儿?只是要验明银沙身份她一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最为恰当,不如先从教导开始。
“听说你玄色嫁衣进的中安宫?”
“嗯。”
“皇上仁慈不罚你,可我身为阿渐的母亲,还需教你些沧溟的规矩。你可有耐心听我说道说道?”梁妃这话听上去不惹人厌,银沙点头算是默认了。
“这位是董嬷嬷,是我入宫的陪嫁之一,跟了我数十年了。你虽贵为世子妃,但在董嬷嬷面前最好不要摆什么架子,以妾身或是‘我’自称便是。她会在祎呈宫住上一段时日,等你学会了所有规矩,并且成功怀上皇嗣,董嬷嬷就不会再干涉你和世子的生活。而在这之前,你要好好听话学规矩。”
“梁妃娘娘,我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银沙看不惯这些后宫嫔妃拿各种规矩压制她这个新人,虽然她是世子的生母,私下里还得跟着世子称她母妃,明面上还要给足世子面子尊重她。但在银沙看来,这场婚姻于幽渐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世子妃知不知,第一条要学的宫规就是要谨记贵妃的话,不要顶嘴。”
董嬷嬷直接截断了银沙的大胆直言。
“我不知。幽渐同雪宫结为亲家后,难道受益最大的不是他么?你们现在沆瀣一气还同我说道什么后宫规矩,我可真是不敢苟同。”
不堵上银沙的口,就不会有人能真正阻止她。
“受益?那你知不知道他失去了什么?”梁妃咬着牙说道。
“第一次婚姻罢了,还能有什么?”银沙不屑地说,又继续说“江山还是美人,都是他的选择。你作为母亲,应当尊重他的每一次选择和每一个决定。”
“都不是。他……”
梁妃话才说了开头,外出办事的幽渐就推门走进来了。
“见过母妃。”
梁妃看见儿子回来了,自动跳过了幽渐失去什么的话题。
“去哪里了?”
梁妃贴心地问道,她听跟着幽渐的随从说世子见过幽珩后回了趟寝宫就直接出门了,至于见谁去了哪里随从一问三不知。
幽渐一般出门都会带上心腹索伦,可他今天竟是一人独自回了祎呈宫。
“索伦呢?”梁妃没见索伦的身影,不禁觉得奇怪。
“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情。母妃在和她聊什么呢?”幽渐反过来问道。
“第一次见儿媳妇,哪里知道她和我的一位挚友很相像,便聊了一会儿。”
银沙确定梁妃并未提到这事儿,想来是说出来敷衍幽渐的。
“哦?您的挚友?该不会刚巧是银沙的母亲吧?”幽渐以为是个女性。
“您难道识得我母亲?”银沙也突然好奇问道。
银沙对娘亲还有一点点印象,但是对于父亲却是没有一点概念了。
“我又没说是个女人,你们俩啊。罢了罢了,可能是我年纪大了眼睛看错了,他都死了很多年,哪里会有个女儿在世上连我都不知道呢。”
果然是拿来敷衍幽渐的,银沙还差点以为梁妃真的和母亲认识。
看银沙的态度,她应当是很紧张自己的母亲。那么就是对父亲没什么印象了,巧了,她这位故去挚友与妻子失散多年,自然不会在女儿印象里有多深刻。
梁妃的好奇心愈发强烈了。
“母妃可真会开玩笑,以您的年纪还可以再给我生好几个弟弟妹妹呢。”
“臭小子,这不饶人的嘴巴什么时候可以消停。”
他们母子俩的对话听上去亲切极了,银沙在一边看着,恍惚想起自己。
“消停与否要看她能给我生几个了。”幽渐对她使了个眼色。
银沙和幽渐的眼神刚好碰上,她突然觉得有点小紧张。
“昨夜——不是很激烈么?”梁妃小声在幽渐耳边说道。
“母妃说笑了,是她太主动弄得我都快虚脱了。”幽渐这话又给银沙添堵了。
银沙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自离开雪宫后到再次见到,抹黑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哪里有皇子婚后第二天大肆宣扬洞房花烛夜怎么怎么样的,这想法也太龌龊阴暗了,她都不要面子的么?那里子也得给她留点吧。
沧溟世子,在银沙看来不过是个沧溟弃子。
梁妃一直和幽渐唠嗑到了用晚膳时分才离开,银沙就一直站在殿内看着。
“你娶我,竟是花了代价的吗?”银沙晚些时候向幽渐问起。
“没有。”他想了一下,仍旧是这样答复银沙。
取得玄冰剑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拿走陵寝中的赤霄剑。然后他就可以将两把剑合二为一,再以自身修为注入剑内炼成上古第一剑——赤血魔剑。
有了这把剑,号令天下指日可待。
只是他殊不知,这赤血魔剑的炼成不可或缺的便是这两把剑的剑灵以及苍山雪龙的血液。
“玄冰剑,下个月我会交给你。”银沙看出幽渐有事情瞒着自己,也不再追问下去。他既然不愿意开口说,那就当自己没问过这个问题好了。
“不急。那无极夜明珠呢?”幽渐终于想起公主心心念念惦记的东西了。
银沙冷笑一声:“除非我死,否则珠在人在。”
无极夜明珠,她是要留给轩辕的。幽渐,断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幽渐看她的态度,雪宫至宝玄冰剑还不如区区一颗无极夜明珠的重要,这珠子究竟是什么来历,有什么用途,能让银沙说出“珠和人同生同死”这样的话。
“我不会让你死的。”
银沙背对幽渐的时候,听到他这一句无比坚定的话。
“今晚怎么分配?”她想起床只有一张,而且幽渐已经放出她热情似火的脾性在这深宫里了,怎么也不能突然传出去分房睡。
幽渐的颜面她根本不在意,因为沧溟对外来人口的歧视一直很严重。所以在沧溟王宫内,犯事儿被罚的都是外族人,哪怕本族人有参与也最多是口头警告。
当初银沙出嫁前,轩辕说有安排自己人在沧溟后宫保护她。但距大婚后过去了五日多,她在祎呈宫竟然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本来依着惯例,她与幽渐是要出席连续十日的宴会。可玄色嫁衣引起的轩然大波,幽珩强行取消了他们二人的十日盛会庆典。是以她就只能待在祎呈宫内打发无聊时光,要么练字画画,要么抚琴一曲。
“世子妃,有人来拜访您。”
只见红葵跟着丫鬟步入了祎呈宫的大门。
隔了四五日没见她,银沙觉得她是愈发有女人魅力了。
“阡陌没一块儿来吗?”
“我们……我们私定了终身。”红葵的话中略带些许羞涩。
“来,你和我说说话吧。你们先下去。”银沙支开了房内的丫鬟,唯独董嬷嬷仍在其间,端坐在一方软塌上。
“这位嬷嬷是?”红葵指着董嬷嬷问银沙。
“世子母妃派来的移动窥视官。”银沙随口给董嬷嬷封了个高调的“官名”。
董嬷嬷心中尽管很不悦,脸上仍是挂着微笑看着银沙和红葵二人。
“这位姑娘也来自雪宫?”董嬷嬷想确认一下这位来访者的身份。
“不是。”银沙认为嫁出去的人就像泼出去的水,红葵现在算不得雪宫中人。
红葵疑惑地看着银沙,我还没嫁给他呢,你就逐我出宫了。
银沙通过眼神告诉她,世子母妃很忌惮雪宫的人,我此刻是在帮你减少麻烦。
“那世子妃和她密聊吧,老奴先回屋歇着了。”
董嬷嬷也不是个一成不变的老顽固。虽然梁妃叫她在这里住着,顺带监视银沙,但两个女子的闺房悄悄话,她听去又如何,不听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她借口回屋休息,也算是照顾了世子妃的面子。
银沙见董嬷嬷真的回去了,才放心同红葵说起净化玄冰剑剑灵的事情。
“阡陌不是让你这个月好好休养吗?你才捡回一条命。”
“那是上个月,这个月可以了。”银沙当然知道实际时间肯定不能这么算。
“你都不记得净化剑灵为了什么,为什么还坚持净化呢?”
“所以,我是希望阡陌同你能一起进宫来见我。趁你们都还在沧溟,帮我一起做完这件事情。”银沙诚恳地请求红葵。
“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要不是他说外出几日,我大抵也不会这么早来这里的。毕竟你和幽渐新婚燕尔,我一介女子常来此不大方便,还会给你带来流言蜚语。这样你在这沧溟王宫就更难生存了。”红葵摆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其实阡陌有告诉红葵他是去寻独孤承影了。他觉得初九夜晚有许多蹊跷之处未能弄清楚,而且他更是去看看妖魄之瞳对轩辕的伤害到什么程度了。
“你当真不知道?”银沙怀疑红葵在说谎。
红葵依旧摇头说不知。
“幽渐这个人,不知道脑子里装着什么心思。我们洞房之夜什么也没做,他却一大早对外宣称夜里累得慌,身子有点虚。你说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银沙一股脑对红葵倒出婚后数日沧溟王宫风言风语满天飞的抱怨。
“他是不是要挟你什么?”红葵问她。
“没有。”玄冰剑一事是她主动说的,谈不上他要挟。
“那是为了什么?是陵寝中的赤霄剑吗?”红葵想到沧溟皇陵内藏着第一任宫主雅凝埋着的那把赤霄剑。传闻赤霄剑灵和玄冰剑灵合二为一的力量可以毁天灭地,同时持有两把剑剑灵者将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主人。
“赤霄剑?又是什么?”银沙对赤霄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这些都是听玉娘说起的,我不过是联想到这一层面罢了。”
银沙打算等幽渐回来后,当面问他。当事者想不想说,她都有办法让他开口。
红葵陪着银沙聊了一个半时辰左右,说是家中有事就先走了。
银沙本意是想让她当自己的陪嫁丫鬟,临进宫前还是改了主意。
有人照顾红葵了,她又何必多生事端让阡陌忧心。
幽渐晚上回来得特别晚,银沙洗好澡出来才看见风尘仆仆的他赶回来。
“快去洗漱,我有事要问你。”
幽渐白日里是去调查银沙和独孤承影的事情了。他查到的结果是:独孤承影曾经当着全府人的面,介绍将军夫人给他们认识。而这位将军夫人迄今只露了三次面,只晓得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素爱白衣,法力修为极高而已。
而独孤承影和银沙在雪宫的故事,他怎么也查不到蛛丝马迹。
是有人早有准备特意瞒着,还是说他们本来就在雪宫没发生什么。
可幽渐不大相信是后者,只是前者苦无证据难以道明。
沐浴过后的幽渐披着件丝绸长袍赤脚走到寝殿内,银沙却很淡定地坐在桌前。
“赤霄剑是怎么回事?你是想主宰这天地?”银沙开门见山地问他。
幽渐一愣,自己没和她提过半个字,银沙能有这样的智慧一猜就中?他装作不明就里的样子,自说自话反将了她一军。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幽渐,我虽年纪小,可我不傻。你要玄冰剑到底干嘛,你的心里比我要清楚。至于合两把剑灵为一,我劝你也放弃算了。”银沙严肃地说道。
她劝他打消这个念头,因为到手的玄冰剑是不可能有剑灵的,何谈合二为一。
“记住你答应给我玄冰剑就行,其他的就别管了。”
幽渐镇定自若地喝了口茶,他不知银沙是不是在套话,只是做好了一切打算和计划,不可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随你。”银沙获得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能否劝下他并不重要了。
“你睡床,我睡地上。”她今晚果断抱走了一床被子打地铺,结界也设好了。
幽渐看这小女子气量还蛮大,一点娇气也没有,挺难得的。或者她和自己一样,都是迫于现实吧,要在不该承受的年纪担一份尚早的责任。
幽渐躺在舒服的床上,想到一月以后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玄冰剑,心中不免一阵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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