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和成其美这哥俩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戒严军兵设卡之前回到了南大营。
此时的南大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营外巡守的士兵较之往常多了好几倍,就连紧闭的营门前也摆上了许多拒马和鹿柴。
“嚯哟,其美你看见没?这架势不小啊!”陆云望着营前的这些摆设,轻轻地捅了捅一旁的成其美。
“这还要你说啊,小爷又不瞎。”成其美的脸色有些发苦。
“只是这营门关了,咱俩待会儿该怎么进去呢?”
“这……”陆云的脸色也变了。
是啊,自己该怎么进去啊?听着营里的号炮声,这时候肯定是在点验了,到时候自己不到,那军棍可是不饶人!
就在陆云和成其美二人为难之际,营门打开了一道缝,紧接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你们俩还愣着干啥,快大点了,还不进来!”
陆云一抬头,来人居然是许海。
“许,许将军?”成其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哥,你这是……”不只是成其美,就连平素间伶牙俐齿的陆云也有些哑火。
“快随我进去,莫要啰嗦!”
语罢,许海竟再不看他俩一眼,大步流星的便往军营里走去。
“咱也别愣着了,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陆云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成其美。
“走吧……我早该明白的,跟着你陆云屁股后头就摊不上啥好事!”
成其美虽然一肚子的抱怨,但是事急从权,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军营内旌旗招展,各色的旗帜被狂风卷出猎猎的声响。校场上乌压压一片,站满了从各处集结而来的军士。这些军士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个都勾着脖子朝着前头望着。
陆云和成其美装做是许海的亲兵,一路上倒也没什么人上前盘问。
可走着走着,陆云突然瞧出了些不对劲。校场正当前的阅兵台摆着帅位,可是总理京营军务的总管马治行却只是在帅位的右侧直挺挺地站着,那模样就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上头怕是来人了呀”陆云偏过头对成其美小声嘀咕道。
……
内城,通政阁。
这是帝国政务的中枢,每天都会有无数道的政令从这里发出,进而传递到帝国的各个角落。
与往日里忙碌的样子不同,今日的通政阁里气氛格外的凝重。
阁内,一众官员围坐在一处,望着桌上堆着的公文,一个个的脸色都很难看。今天这会主要是兵部牵头,参议的还有五军都督府、御史台、工部户部等十几个衙门。
“诸位,崇州的战局想必大伙都心里有数,眼下国都危急,朝廷必然是要派大军征讨蛮夷的!今儿请各位大人前来,就是想和各部的大人们通个气,立个章程。唐相眼下还在宫中面圣,故而唐相委派兄弟我代为主持,还请各位大人多多帮衬着些。”
说话的是兵部左侍郎裴元功,此人在官场上堪称是一个奇迹。他出身寒微,但是升迁极快,年不过五十却硬生生地混到了一身紫袍。这个升迁速度谓之为平步青云亦不为过。
“哼!依我看第一个章程就是先去清算清算这次败仗的原因!崇州军就是一帮酒囊饭袋,五万多人,况还把着崇州这般雄城,在他们手里居然一夜就给弄丢了?当真是丢人!边境武备昏聩至此,你们兵部难道就一点也不知道?我早就听闻崇州都督高敬尧治军不严且生活豪奢,此番我邹某定要在御前重重的参你们兵部一本!”
说完,邹霁猛地一拍桌子,力道之大,就连桌上的茶碗都被拍得震了起来。
这位邹大人名霁,端康三年的进士,乃是个性格刚硬,脾气耿直的大臣。皇帝就是欣赏他敢于言事的性格才把他提到左佥都御史这个位子上来的。故而别看他只是个四品的官员,但喷起裴元功这个紫袍高官时候依旧是毫无顾忌。
裴元功的脸上有点难看,心说这姓邹的还真是讨厌。平日里他就没少找过兵部的麻烦,现在丢了崇州,这老家伙的底气反倒是更足了。
压了压心头的怒火,裴元功缓声道:“邹大人,此番崇州兵败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但倘要把崇州兵败的罪过全压到我们兵部头上,怕也是说不通吧?”
说着,裴元功朝天拱了拱手。
“我朝祖制,兵部只有调派之权,并无擢拔之权。各地武官的提拔任免向来是五军都督府统管,崇州的高敬尧也是五军都督府荐举上来的。若是您因为指挥不当,支援不力究责我兵部,兵部绝无二话,但老前辈方才的话,在下断断是不敢答应的!”
裴元功的一席话又把五军都督府给拉了进来。这个时候,五军都督府的来人也不能再装哑巴了。
来人姓方,长着一张圆滚滚的笑脸。他的身形有些臃肿,肚子里好像藏满了世故圆滑。
“哎呀,您两位大人拌嘴就莫捎带上我们五军都督府啦。是,各地的武官拔擢都是我们五军都督府统管,可我们拔擢的标准也是按照他们的军功和年资啊。这一点两位大人如有疑问,尽可以到我五军都督府来盘查,我方谦随时恭候大驾。说到头,武将嘛,都是些糙人,咱不能也强迫着人家天天念道德文章吧?到了战场上能拿刀子杀敌就行。”
这个方大人说话不轻不重,但三两句之间,又把自己的责任给撇了干净。
“哼!那照你说来,这个高敬尧你们还选对了?这个高敬尧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厉害,那这一回崇州是怎么丢的。休要再巧言令色,为官者需得克己守礼,岂可为因为文武之分而有所异?依我看,定是那高敬尧克扣军饷才导致的兵败。在这件事上,你们五军都督府也有责任,御前少不得参你们一本!”
邹霁就像一个无所畏惧的斗士,接连炮轰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
方大人干笑一声,然后捋了捋下颌处那略显稀疏的胡子。
“邹大人,这‘依我看’可不行啊。朝廷是有王法的,纵使您贵为御史言官,可也不能胡乱构陷人吧?现如今高敬尧贪墨与否尤未可知,皇上和有司都还没定他的罪,您现在左一个贪腐,右一个克扣的,难道您不知道诬告朝廷命官也是重罪?
说到这里,方谦有意朝裴元功看了看。
“裴大人,您觉得呢?”
裴元功想了想眼下的处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那就是了,邹大人,按照我朝律法,构陷朝廷命官是个什么样的罪名?这想必您比我清楚。再有,您不是早就听闻高敬尧贪污腐败么,那您和您手底下的御史又都在干什么?何不早早的在御前参他一本?要是这样说的话,你们都察院怕也是逃不了渎职的罪名吧?”
方谦的话可谓刁毒,直刺人心,但却根本没有破绽。
是啊,你不是早就觉得他高敬尧有问题了么,那您早干嘛去了?嚯,现在眼瞅着人出事儿了,您又跳出来装事后诸葛亮?这天下哪有这么多美事啊!
一时间,邹霁也被方谦的话给问住了。
现在这位老先生其实已经到了一个骑虎难下的地步了。要是继续跟五军都督府死磕吧,都察院这头也确有渎职的嫌疑。那要是不磕吧,都察院和他的脸面又罩不住,这可真是教人进退两难呐!
眼看着局面有些尴尬,裴元功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好了好了,方大人,邹大人。现在高敬尧的事情倒不是最紧要的,关口是咱们如何才能做好神都的守备。不然等到柔勒人的兵锋压到神都门前,那咱们这些个大臣就准备着安排后事吧!”
裴元功的话很重,但也一下子为大家找到了议论的重点。
没错,当前的重点是驱逐柔勒人,守好神都。至于高敬尧的问题嘛,完全可以留着以后慢慢算账。
“裴大人所言不差。”
“嗯,确当如此。”
“是啊是啊。”
……
一时间通政阁内的风向就朝裴元功转了过来,工部户部连着其他好几个衙门的来人纷纷点头附和。
裴元功偏头看了看方谦和邹霁,方大人还是那副不变的笑脸,冲着裴元功稍稍地拱拱手,而邹霁则是把头扭向一侧,虽然看着不开心,但好在没有什么异议。
裴元功轻舒一口气,心说到底是暂时稳住了场面,看来自己到底还是威望不够。今天这会本该是师相主持,要不是他老人家被召进宫中面圣,自己是绝不会主持这次会议的。
“诸位,昨夜战报就送进了宫里,陛下连夜召唐相等入宫议事,现如今京营已经在准备了,我以为大军出征,首在钱粮武器。这一点还要户部和工部多帮衬些。”
说着,裴元功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户部侍郎张之方和工部侍郎张梦鹤。
张梦鹤轻轻点头:“孙尚书素有教诲,工部各司各库的账目务必要清楚准确。我工部各库的甲胄、兵械、**等皆登记在册。只要出征大军的数目落定,我工部很快便能将兵械送上去。”
“有劳了。”裴元功朝张梦鹤道个谢,转头又看向了张之方。
“张大人,你们户部也没什么问题吧?”
迎着裴元功的目光,张之方面有难色道:“难,眼下我户部可能拿不出太多的银子。这一来年头办了春贡,陛下打赏四方来使花了不少银子,再有就是五月里西南的大旱,朝廷又赈了不少的银子。月前边镇又闹饷,户部刚拨了银子压制。眼下南边的税银还没送上来,户部现在能掏出的银子不会超过两百万两,这里头还要算着西南赈灾的后续款项、京里诸位大人的年俸以及皇亲宗室们的恩赏。我来前算了算,此番平贼,朝廷至少也要十万大军才能彻底驱逐柔勒。十万大军的钱粮耗费不是个小数目,眼下就算我们户部全力筹措,短时间内也是凑不齐的。
说完,张之方以手扶额,一派无限忧愁的模样。
裴元功也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户部竟会空虚至此。并且从张之方的话头上来看,就这还是最理想的计算。他也是个老兵部了,知道张之方并没有在数字上唬他,故而眉头也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就在裴元功愁眉不展之际,屋外的脚步声突然热闹了起来。
“阁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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