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阁中正常的人事调动罢了。”若兮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将长风所有的试探都挡了回去。“凤栖阁之事,若是无人知晓也就罢了,你和莫泽都在军中任职,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那你呢?你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声威在外,岂不是比我们更危险一些。”不知为何,长风总有一种若兮在安排后事的感觉。
“长风,”若兮打断了慕容长风的话,来到窗边。“你看,下雪了。”
晶莹的雪花,还未及在手心上站稳,就化作了虚无。就像楚浩初,明明知道他活着,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凤栖阁是他送给我的。我们说好的,他凯旋归来之日,我便十里红妆嫁他。”
长风憋了一肚子的话,骤然都梗塞在了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他从未见过若兮这副样子,就像窗外飘飘然洒落的雪,脆弱得不堪触碰。
“长风,我始终是明白你的心意的,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任何回应。”
“是因为他吗?”其实从他知道楚浩初还活着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只是他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啊。他以为只要自己等着,一定会等到若兮爱上自己的那一天。
若兮轻轻地摇摇头,他和她,已经站在了对立面上。阳城一战,多少璃国的将士死在他的帅旗之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她忘不了。
“楚浩初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我的敌人,冷孤隐。”
“只是,在楚浩初死的那一天,凌若兮便也跟着死去了。”
长风看着若兮,仿佛突然明白了。这场他自以为的战争,在还没有开战之前,他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了。
“长风,你可知为何新军,我一力保举秦靖渊和元皓?”若兮岂会不明白,秦靖渊背后是秦家军,元国公府同玄甲军又有诸多渊源。她本就手握重兵,又将这两人调至麾下,就等于璃国三军,尽与她联系在一起。
为将者,势大。
“他二人固是天生的英才不假,但长风的谋略又岂逊于他二人?你们唯一的区别就在于,秦元二人,对我只是崇敬,他们效忠的,始终是陛下。而你,却是忠于我。”
长风当日不是没有劝过若兮,此举太过冒险,容易让天家忌惮。但是若兮还是执意而为,却不想,原因竟是在这里。
“长风,若有一日,我背叛璃国,你会如何?”
慕容长风总觉得今日的若兮十分奇怪,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悲凉之感。
“长风是潇洒之人,亦是心怀大义之人。”外人都说慕容长风为人洒脱,但只有若兮知道,这副吊儿郎当的外表之下,藏着怎样的慈悲之心。
凤栖阁调动之事,长风到底没有再提了。或许已经没有再提的必要了。他想,他或许已经明白了若兮的用意。
若兮想看到的,是璃国大将慕容长风,而非倾慕于她的慕容长风。
“对于凤栖阁,你究竟如何打算的?”说心里话,长风更希望若兮能够解散凤栖阁。若兮如今权势愈盛,每走一步,他心中的不安便强上一分。
同时长风有很清楚凤栖阁对于若兮的意义。解散凤栖阁,连最后一点念想,也没有了。
若是长风知道后面的事,恐怕今日就是同若兮翻脸,也会逼着她解散凤栖阁。
“婉儿,我带了你最爱吃的凤梨酥回来,是城南那家铺子的,快来尝尝。” 绿婉本来在荣兴堂帮忙,今天下午觉着身子不适,便早早回了府。
“婉儿?”人不在屋里。
“欸,清玥,你看到绿婉了吗?”
“没有啊,绿婉姑娘不是去荣兴堂坐诊了吗?早上走了,现下还没回来了。”
什么?莫泽只觉得脑袋里一片轰鸣。手里的凤梨酥掉在了地上也浑然不觉。
“莫泽你去哪啊?”疯了一样跑出去的人,根本没听见清玥在身后的呼喊。
门房也说绿婉下午没有回来。莫泽只觉得仿佛失了魂,踉踉跄跄地顺着绿婉平时长常走的那条小路,期冀着能找到蛛丝马迹。
夕阳松松垮垮的挂在天边,徒留一抹余晖扫落人间。莫泽的心,也如同这即将到来的黑夜一般,寒冷。
这是他送给绿婉的发簪。婉儿最喜欢的,平时从不离身。
小小的金钗,顶端镶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绿珠,和绿婉清新脱俗的气质,很是相配。
“不想她死,就跟我来。”
莫泽看着黑夜中走在前面的那个身影,犹豫着还是跟了上去。
“主子,不好了!”
“怎么了?”若兮还在处理军报,影子突然匆匆闯进来。
“凤栖梧被新军围了,阁中的兄弟和他们血拼,死伤大半。风荷、苏叶、荆玖不知所踪。”
风荷、苏叶和荆玖,加上影子,是凤栖阁四大主事。
“主子,你快走,皇上已经知道了,必然不会放过你。”
若兮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平复下来了,她现在不能乱。阁中兄弟的命都握在她的手上,她一定不能乱。
“影子,你马上去找他们三个,带他们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抛头露面。如今南苍蠢蠢欲动,皇上不会动我。你快去,记住,只要你们没事,我自然就没事。”
“莫泽,你去告诉军中各将领,任何人不要轻举妄动,不许上折子、不许聚集议事、不许冲动,一切都照旧。”
“听到没有?”见人没反应,跟失了魂似的,若兮大了嗓门,又重复了一面。
“是,属下知道了。”
影子前脚溜出了将军府,后脚秦靖渊就带人将将军府围了。
熊熊的火把,照的院子犹如白昼一般。全副武装的将士,排排立在两侧。正中间的少年,已经不是几个月前,那个青涩模样了。一身重甲,眉宇间是难得坚定。
“末将奉皇命,来请安平将军入宫。”
说实话,若兮还是有几分欣慰的。她以为皇上会派暗主前来的,没想到是新军,她一手带出来的这支精英。
府中的一干人都被这阵仗惊醒,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将军,皇上说,只要,只要您束手就擒,绝不为难将军府其他人等。”这话秦靖渊说的似乎极为艰难。他突然接到圣旨进宫,却没想到,竟然是要抓这个他奉为神明的这个人。
“好,麻烦秦将军了。”若兮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过脸色,就像真的是来请她进宫喝茶一样。“辰儿,照顾好师父和绿婉。”
“凌将军请,来人啊,守住将军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秦靖渊已经盯着手里的东西看了半刻了。他真的下不去手,可是,可是皇命难违啊。
“秦帅。”
若兮带着安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让秦靖渊浑身一颤。将军叫他“秦帅”,这是在提醒他。他是一军主帅,食君禄,自然应该担君忧。
“靖渊,记住,你是秦家的后人,秦家的威名,断不能在你手上淹没。”曾经的教导言犹在耳。秦靖渊不在犹豫,将铁链递给了沈安。“凌将军武功高强,皇上命我等小心行事,委屈将军了。”
铁链刺穿琵琶骨,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也砸在秦靖渊心上。
“多谢秦帅。”若兮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安抚人心,她知道,秦靖渊刚刚在府中没有动,是不想让若辰担心,这才故意等出府才穿了她的琵琶骨。
影子奉了若兮的命令出府,他猜测,风荷等人必然是见局势不对,撤退了。他们一定会在凤栖梧留下痕迹的。
如影子所料,一路顺着记号,果然找到了藏身农家的风荷的人。
“这里是先阁主的私产,不会有人发现的。”风荷道。
“那就好,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凤栖阁今日也没有行动,为何会突然暴露。若兮那番话,影子并不信,如果真的坐实了罪名,只怕皇帝不会放过她的。
“影子,这件事,我们不要插手。”苏叶道。
“你什么意思?”影子眯起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叶。
“这是主子的意思。主子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只需要保全自己,其他的,不需要也不能插手。”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凌若兮早就知道会有今日之祸?影子只觉得头昏脑胀,怎么也想不明白个所以然。
其实并非是若兮有先见之明。在凤栖阁的事情上,若兮一向是慎之又慎,又怎会料到有今日之劫祸。她只是未雨绸缪,早做打算,免得徒增伤亡。
“凌将军就没什么要说的吗?”南宫水华早就在赤焰军中安排了自己人,就等若兮一出事,便挑动那些武将,却没想到,不但没有成效,反而将他的人当场处决。看来是凌若兮早就安排好了的。他倒是低估了凌若兮的忠心。
皇上倒是没有为难若兮,只是将人关押在天牢,便没了吩咐,“殿下,若兮说过的话,一直作数。”从凤栖阁出事至今,若兮一直在想,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思来想去,唯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南宫水华了。
水华知道若兮指的是什么。阳城之战后,两人第一次坦诚相谈,若兮给过他承诺,会助他登上皇位。
当初令他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承诺,如今看来,却万分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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