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佑天下：女将军威武

    
    寒冰是冷天的人，冷孤隐是知道的。往日他只当作是冷天关心他，留个人在身边保护，再加上寒冰举止并无不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自从凌若兮和亲以来，寒冰愈发反常，尤其是今夜，他似乎格外紧张。
    他到底是在紧张些什么？
    “嘶~”头又开始疼了。以前都是寒冰帮他准备治头痛的药，今天的药，还没来得及服用。
    究竟是何事，竟然让寒冰不管不顾，急匆匆地出府？
    越是思考，这头痛越是剧烈，撑了一会儿，丝毫没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或许是疼痛太过剧烈，孤隐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在梦里，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楚浩初，等你追上我再说吧。”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策马追着晚霞。就连他都能感受到语气里的喜悦。
    楚浩初，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耳熟？
    “你慢点。”被唤作浩初的人，无奈又宠溺，一夹马蹬，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纵横驰骋的身姿，在夕阳下，好似一对儿快意江湖的神仙眷侣，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画面突然间变了。
    血色，漫天遍野的血色。
    天是红的，地是红的，手中的剑是红的，身上的铠甲是红的，入目，都是红的。
    “杀啊！兄弟们跟我杀。”是那个叫楚浩初的男人。
    看他们的架势，应该是被敌人围困了，而且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围困了。虽然楚浩初的反应很快，指挥得当，但是冷孤隐还是忍不住地摇摇头。
    没用的，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哪个都不占据。要赢，不可能。
    果然，这场单方面的屠杀没有持续太久。下一秒就看到楚浩初被人一剑洞穿了心脏。手里的长剑，咣当一声落地。
    不知道是不是梦境太真实，孤隐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冰凉冰凉。然后是大股大股的鲜血正从他的胸口，越过他的手掌，喷薄而出，身体越来越冷，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
    整个战场仿佛有一个巨大的屏障，将他孤立了起来，听不见兵戈交接的声音，也听不见厮杀的怒吼、战马的嘶鸣。他和世界唯一的联系，仿佛只有耳边传来的一缕危险地撕裂空气的声音。
    冷孤隐察觉到身后的危险，他想躲，可是他动不了。他动弹不得，却透过层层的人海，清晰地看到，同样愣在原地的楚浩初脑袋上方，也有一柄即将落下的长枪。
    “呼~”冷孤隐一下子惊醒过来。手还停留在心脏上，安抚着掌心之下加速的跳动。
    没有战场，没有敌人，也没有险些要了他性命的偷袭。
    隐隐约约能听到街道上守夜人打更的声音。
    他睡了不过一会儿，可这一会儿的梦境，无比真实，就仿佛，是他亲历一般。
    夜色浓重，除了额头上布满的密密麻麻的汗珠，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个梦境的存在。
    他为什么会突然梦到这些？
    冷孤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想法，这些，或许并不是梦境。或许与他重伤之后丢失的那段记忆有关。
    回忆梦境中楚浩初的服饰，应该是璃国的军服，而且职位不低。难道自己流落在外的那些年，是在璃国？冷孤隐突然想起来若兮几次见到他反常的反应。如果他猜得没错，那凌若兮的反常也就有了合理解释——他们曾经认识。
    关于以往，他只知道自幼走失，直到五年前才被父亲寻回。父亲说，他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昏迷了好久才醒过来，命是保住了，但是以往的记忆，如一缕青烟，消散在慢慢长河了。
    似乎是要正视冷孤隐的猜测一般，当他手忙脚乱地解开外衣，果然在胸口处发现了一个疤痕。还有他头疼的毛，梦境的最后，楚浩初应该会被那柄长枪砸到脑袋，会不会是因此受的伤呢？
    这一夜，注定无眠。
    冷孤隐决定，天亮之后，要去找凌若兮谈谈。对于他的过去，无论是父亲还是阖府上下，都是三缄其口。如果真的和他猜测的一样，那么凌若兮一定知道实情。问她，是最好最快的选择。
    造化弄人，冷孤隐还没能来得及找若兮亲口问个明白，就被皇上召进了宫。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错过，或许后面的事情，会简单很多。
    这边冷孤隐刚刚出了府，冷天就找上门来了。
    “说到底，你该叫我一声父亲的。”若兮知道，他是指若兮的身世，而不是从冷孤隐那里算起。
    看出来若兮没有接话的意思，冷天继续道，“你真的很像云思，聪明机警。应该说，你比我想象中，反应更迅速。”
    若兮不动声色地看了站在冷天身后一眼的寒冰，这么明目张胆，看来是无惧冷孤隐会发现了。“你想说什么？”
    “你猜的没错，冷孤隐。”冷天突然噤了声，改口，“应该说是楚浩初，他确实是被我用药物抹去了记忆。”
    “若兮，你要相信我，我并无恶意，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知道你爱他，所以我才会利用他，将你留在我身边。”
    冷天说得无比真诚，就连若兮，都差一点信了。
    自始至终，若兮都是一言未发，只是冷眼看着冷天一个人演戏。
    “我知道你师从白一天，绿婉的医术也是我亲自训练出来的，要让他恢复记忆，你终归会有办法，不过是早晚问题。我只说一句话，不怕他死，你就尽管试。”
    若兮伸手接住冷天扔过来的瓷瓶。看样子，这应该就是寒冰每日加在冷孤隐药里的东西了。
    “小姐，没错。”绿婉嗅了嗅，和那些药渣残留的气味一致，而且其中的部分成分，和她推断出来的一样。“只是，国师究竟是何意？”
    他们费尽心机，想要拿到的东西，竟然是冷天自己交了出来。
    “绿婉，你先把这药的配方研究出来，然后看看它的用途。”
    以冷天的性子，若非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这么做的。而且他最后的警告，若兮无法忽视。事关冷孤隐的性命，所以当他着急忙慌地来找若兮时，若兮第一次产生了犹豫。
    “楚浩初是谁？”
    “你。”
    “你我是什么关系？曾经。”
    “爱人。”
    若兮的坦然和爽快，让冷孤隐毫不犹豫地相信了这个故事。
    “你父亲说的不错，只不过，他只告诉了结果，却没有告诉你整个故事。你小时候走失之后，被璃国一个高人隐士收养，之后行走江湖，成立了驭魔教，收留那些孤苦无依或者在俗尘没有生路的人。后来邪宗勾结了当时的武林盟主，意图霍乱中原武林。驭魔教被诬陷盗去赈灾款，中原武林成立了诛邪大会，要一举歼灭魔教。”
    “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相遇的。赈灾款丢失一事事有蹊跷，我奉命暗中调查，碰巧救下了你。”
    “然后呢？”
    “然后你便随我回了京都，入朝拜将。”
    “那我们为何会分开？我又为何会重伤回到南苍？” 冷孤隐直击要害。按照若兮所言，他一个恣意江湖的魔教教主，肯为了她委身朝堂，想必是感情极深。又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个局面。
    “你知道的，璃国半数兵权都在我的手上，剩下的一半，也或多或少同我有所关联。我的婚事，虽不至于是政治婚姻，但也应当慎之又慎。”
    孤隐顺着若兮的思路接到，“所以，你在那个时候发现了我的身世？然后为了你所谓的仕途，设计了一场必败无疑的战役，让我冠冕堂皇的“死”在战场上？”
    若兮偏了偏头，避开冷孤隐审视的目光，将所有情绪都压在心底，“没错，我本就功高震主，如果被皇上发现你的身份，借题发挥，必然会牵连到我。可是我没想到，造化弄人，冷天竟然暗中救下了你。”
    若兮的笑声，再冷孤隐的看来，分外刺耳。
    “凌若兮，最毒妇人心，这句话，送给你再合适不过了。”冷孤隐克制住掐死若兮的欲望，将桌子上的杯子，摔了个粉粹，气冲冲地离开了。
    走得太急，不曾想也不愿意回头，也正好错过了若兮唇边鲜红的一抹血线。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呢？”
    不过几吮，若兮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
    “冷天不是信口开河的人，那药必有蹊跷，咱们不能不防。”
    原本以为，冷孤隐怒不可遏地离开，断然是不想再见到若兮，却没想到，当晚又见到了他。
    “冷孤隐你疯了！你放开我。”压在身上人，一身的呛人的酒气。嘴里还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凌若兮，你真的够狠，你为了往上爬，可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尽管都是自己一手设计，听了这话，若兮还是忍不住的一滞。“冷孤隐，够了！”
    冷孤隐喝得烂醉，站都站不稳，若兮一推，直接把他推到在床上。
    若兮还没走到门口，就又被一只大力的手拉了回来，按在桌子上。
    “五年前你没想到吧，会有今天。你不是什么安平将军、兵马大元帅了，不过是被抛弃的和亲郡主罢了。”说着，冷孤隐就去撕扯若兮的衣服。
    若兮现在当真是怒火中烧了。
    要不是顾忌着对外她没有内力，早就一脚把他踹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
    摸索着抓住桌子上的茶壶，若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照着冷孤隐的脑袋，就开了瓢。
    “来人啊，把你们家侯爷送回房！”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顺便找大夫来看看。”她气冷孤隐酒后失态，虽然没用内力，但是下手毫不留情，十成力下去，满地都是鲜血。
    “小姐，您可真够狠的。”绿婉想了想，还是觉得找白一天看一下这药比较稳妥，所以去找了荆玖，让他把这药丸，送到璃国。刚刚回府，就听见下人议论纷纷，实在忍不住笑意。
    若兮毫不客气地白了绿婉一眼，“要不是顾忌着这府里各路人马，不能轻易暴露了武功，岂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说不定，砸他一砸，还能想起些什么来。”
    不过是一个小插曲，两人都没有再提起这一晚的事情。依旧是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