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我们出去散步,小月月现在也搬到了我这里,我的公寓如今也是两人一狗的三口之家。
我们公园逗狗的时候,来了一群陌生人,清一色的黑西装,戴着墨镜,像极了电视剧里黑社会老大出场时的排场。他们中间簇拥着一个女人,一个气质十分出众的中年女人,保养得宜的光滑肌肤,让她看上去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顾西洲也看到了他们,是朝着我们的方向走来。
他的眉头拧在一起,悄无声息的把我护在身后,这让我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中年女人在众人的拥护下来到我们面前,顾西洲率先开口:“董事长。”
中年女人嘴角微微上扬:“小洲还是这么客气,听说你结婚了,你不带我的儿媳妇回来看我,我只能亲自来看你们。”
顾西洲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冰冷的说:“婚礼的时候会见到的。”
中年女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在顾西洲那儿讨不了好,便把目光转到我的身上:“你就是明月吧。”
她与我说话的声音极其温和,一点也没有豪门婆婆的架子。未等我点头,顾西洲已经伸手把我揽入他的怀里,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狠厉的表情:“离她远点,否则,你连名义董事都做不了。”
我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对自己的母亲,不过豪门恩怨多,这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顾西洲如此的态度,我也不大好搭理她,只能任由顾西洲把我揽在怀里。
她被顾西洲气得嘴角抽抽,但还是极有涵养的笑着说:“既然结婚了,就该早日带她去见一见家里的长辈才是。”
顾西洲眼里意味不明,而她眼里,分明是笑意。顾西洲很少提到家里的事,我自然也不会多问,只是眼前的两个人,分明没有一点儿母女的样子。
他们的对峙最终以顾西洲的电话响起结束,他接电话的脸色不大好,接完之后,他眼神阴狠的盯着对面的女人:“带着你的人滚,不要再出现在这里,否则,我就让你从顾氏集团滚出去。”
即使涵养再好的人,此刻也有些动怒:“你休想动我,你爸爸留了遗嘱的。”
顾西洲的眼神依然狠厉:“你尽管试试。”
顾西洲揽着我从他们面前穿过去,没有一个人拦住我们。此刻那个女人的样子一定很狰狞,没有人能在顾西洲这里讨到便宜,挑衅他的结果,就是被收拾的更惨。
我们往公寓走,一路上顾西洲都不说话,走到门口,孟文已经等在那儿。顾西洲将狗绳交给我,神情复杂地说:“赵雯情况不大好,我得到医院去一趟。”
“我陪你去。”
顾西洲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吻了一下我的额头:“乖,在家等我。”
车子扬尘而去,我牵着小月月无精打采的回到公寓。我们不过是一起生活了几天,可是忽然只有我一个人回来,却已经有些不习惯。我暗暗的嘲笑自己,这么快,就习惯两个人的生活了吗?我竟然,不给自己留哪怕一点点退路,甚至从不会去想,万一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大约今后,不会再有这样担惊受怕的时光了,这条道,我已经决定陪他一起走,是光明也好,是黑暗也罢,两个人一起,比什么都好。
顾西洲一夜未归,我迷迷糊糊的在沙发上躺了一夜,第二天睁开眼脑袋昏昏沉沉的,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给顾西洲打电话,他的声音十分疲惫:“这几日,我可能不能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好,我给你送一些衣服过去吧。”其实我是想去看看他,他一定累极了。
“这些孟文会准备。”
挂了电话,心里空落落的。顾西洲这些年一定很累,要经营偌大的企业,要面对身边的豺狼虎豹,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容不得半点儿马虎。用两年时间便拿到公司的经营管理权,将董事长束之高阁,能够做到这样的,只有顾西洲。商场上他尚且游刃有余,只是赵雯,却是让人头疼。
罗菲菲打过电话来,约我出去散心,我无情的拒绝她:“没空。”
“不就是谈个恋爱,看把你嘚瑟的。”罗菲菲对我这种谈个恋爱就挪不动道的行径非常不耻。
“有本事你也谈一个。”
“谈就谈。”
随即电话啪的被挂掉。罗菲菲就是这点儿好,耐不住别人激她,一激她她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过了大概五分钟,我就收到一条消息:我脱单了。
罗菲菲做事讲究效率,谈恋爱也讲究效率。能够在罗菲菲手下坚持这么久的,贺明川是第一个,这初恋男友之位,非贺明川莫属。
我回复过去:记得请吃饭。
消息很快回复过来:来呗,择日不如撞日,把你家顾西洲带上。
还未等我回复,罗菲菲已经将吃饭地点发了过来,是之前去过几次的洛明轩,他们家的红烧狮子头极其好吃,我和罗菲菲每次都要点两份。风一样的女子,用来形容她再合适不过。我当然只能一个人去赴约,顾西洲此刻肯定忙的焦头烂额。
到地方时,罗菲菲和贺明川已经在包间等我。简单的和贺明川打过招呼,便坐到了罗菲菲旁边,罗菲菲悄声问我:“顾西洲呢?”
“他最近比较忙。”我也小声的答道。
“忙都是男人的借口,你可得小心了。”罗菲菲说的好像自己很有恋爱经验。我打趣她:“贺明川忙吗?”
罗菲菲果然不再理我,回过头去和贺明川说话。贺明川表现得十分绅士,看得出来,罗菲菲的春心,是有些萌动了。
吃到中途我去了洗手间,回到包间的时候,罗菲菲脸色难看的盯着我。贺明川面色也不太自然,大概是我中途出去,两人拌嘴了。谈恋爱第一天就能吵架的,确实是罗菲菲的风格。我坐下来给他们倒了酒,打算缓和一下气氛,罗菲菲却说:“还喝什么酒,跟我走。”
她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我被她拉得一个踉跄,贺明川连忙阻止:“你别激动,或许只是误会。”
“误会,照片都登出来了还误会,你们男人可真会给自己找借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当着我的面,贺明川不好在往下说。我扯了扯罗菲菲的衣袖,问她:“怎么了?”
罗菲菲对着我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来递给我,屏幕上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顾氏总经理顾西洲低调结婚。”只是下面附的照片,我们分明没有一起拍过,那大概是在礼堂拍的照片,新娘坐在轮椅上,照片放大了看,便能看出来,坐在轮椅上的人,是赵雯。
我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的颤抖,我觉得此刻我应该说些什么,为他解释,他肯定有他的理由,无论如何,这肯定不是真的,我要相信他,我一定要相信他……
一路上我都恍恍惚惚,罗菲菲和我说了什么也听不大清楚,脑袋里有那张照片,有顾西洲的身影,还有赵雯得意洋洋的面孔,直到回到公寓,我仍然没有缓过劲来。
罗菲菲担忧的看着我,她对我说:“给他打电话,问清楚。”我沉默着不说话,罗菲菲接着说:“你曾经说过,你当初太胆小失去他,现在你又要退缩了吗?无论如何,也得问清楚,就算送人去死,也得做个明白鬼。”
罗菲菲说的没错,就算要死,也得死的明白。
我颤抖着手掏出电话,拨通顾西洲的号码,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一些问他:“你还在忙吗?”
“在忙,明月,有什么事?”
“赵雯,还好吗?”我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有一些颤抖。
顾西洲顿了一下,但还是说:“她还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回来,你在家乖乖等我。”
“嗯。”
挂了电话,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咸咸的流进嘴里,混合着我此刻的心情,竟然生出一种苦涩的味道来。
罗菲菲抱住我大声说:“你别哭,别哭,他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对不起你了,我去找他……”
罗菲菲说着就要往外走,我拉住她,一边哭一边说:“别去,他什么都没说。”
“那你哭什么?”罗菲菲停下来问我。
“我只是在挂电话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他,那个声音,我记得,是赵雯,她醒了,可是顾西洲告诉我,她还没醒,不一定什么时候能醒,他分明说过,再也不会骗我了……”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想逃离这个地方,这里充满了他的气息,这里到处都是他的身影,我发了疯一样收拾东西,罗菲菲自知阻止不了我,便开始帮我收拾东西。走出公寓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回头。人生大概就是不能回头,有些东西第一次失去,其实已是命中注定,后来的回首,都是强求,所以兜兜转转,我们还是会回到原点。
我想离开这儿,可是我不能坐飞机,不能乘坐高铁,无论我选择什么出行工具,只要是实名买票,顾西洲就一定能找到我,或许他并不会找我,我自嘲的笑笑,此刻我竟然还抱着这样的奢望。罗菲菲将我带回了贺明川的老家,这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他们送我到这儿已经是凌晨六点,一路上能够听到鸡鸣,纷纷杂杂叫卖的声音。从车窗看出去,早餐店都开了门,有热腾腾的包子,油条,还有清粥,有的店门口,已经有人排起了队。
“这真是个好地方。”我看着外面说道。
罗菲菲紧紧握着我的手,我冲着她微微一笑:“我没事。”
我只是需要休息,好好的休息。
贺明川家的老宅已经没人居住,但房子十分干净整洁,院子十分宽敞,种了许多花和树,有陶渊明的田园生活气息,贺明川将我们引进去,笑着说道:“房子比不上城里住的,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我点点头:“这里已经很好了,给你添麻烦了。”
贺明川礼貌的笑笑:“不必和我客气,菲菲的事就是我的事。”
罗菲菲在一旁催促他去收拾房间,他放下行李便往楼上走去。乡下的房子都是独栋,自带庭院,贺明川家是两层半,他将我的卧室安排在二楼。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带我们到附近的小店吃东西,吃的是回食,牛肉做的十分地道,罗菲菲和我都多吃了一些。
罗菲菲本来打算留下来陪我,在我再三和她保证会照顾好自己之后,她终于和贺明川一起回A市。贺明川走的时候托邻居照顾我,这些邻居很友善,贺明川说他们家的庭院里的花开得这样好,都是他们平时在帮忙照料,他平时工作忙,很少回来。
乡下的空气格外新鲜,我搬了躺椅躺在院子里,树影遮去了大部分阳光,只有一些斑驳的影子照到身上来。四月天已经有些暖和,我微眯着眼抬头看天空,似乎这里的天空都格外好看。恍惚中我好像看到大学时代的我们,顾西洲总是穿着白色的衬衣,遇见他那天,我迷了路。他就像电视剧里的白马王子一样出现,带着我找到回家的路,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就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
那时候丝毫看不出来他是个富家公子,他和所有人一样住在学校,吃食堂,骑自行车。有一次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问他:“顾西洲,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他背对着我不说话,看不清他的表情,我以为他不会说了,过了一会儿他却开口说道:“因为你留在我身边,只是因为是我,而不是因为我是顾西洲。”他这话我听的糊涂,直到后来了解了顾氏在商界的地位,才明白顾西洲话里的含义,他一出生,就注定与别人不一样,非凡的成就必定要付出非凡的代价,这是成功之路上不变的法则。他太孤独,所有的人接近他,不过是因为他姓顾,他的朋友,也不过是因为他的背景才和他做朋友。有时候我很自豪的想,我是他身边独一无二的存在,他的权势、地位都与我无关,若有一天,和他在一起需要我披荆斩棘,我也可以,只要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那时他大概是觉得自己保护不了我吧,在他那个位置一旦有了软肋,就一定会被人利用,而利用的结果,我们都不知道。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只是现在,我已经看不懂他了。
我在躺椅上换了个方向躺,不再去想顾西洲,只想沉沉的睡一觉。
一觉醒来已经傍晚,肚子开始抗议,贺明川走的时候告诉我哪里的菜好吃,哪里的菜有特色,我虽然没有全都记住,但也模模糊糊记住了几个。循着巷子走出去,街头巷尾十分热闹,夜市已经开始摆滩,烧烤摊开始生火。在A市很少能够吃到这种路边的烧烤,路边不允许摆这么多的小摊,要吃东西,都只能到店里去。
我索性先逛一逛,决定等会儿他们生好了火再逛回来吃烧烤。以前大学门口也有一些这样的烧烤摊,顾西洲不喜欢吃这些东西,但他总会时不时的带我去吃,每次我极力诱惑他的时候,他都会神情严肃地说:“这些东西不干净。”
“不干净你还带我来?”我立刻反驳他。
“谁叫你喜欢呢。”顾西洲的话让我红了脸。那时他对我真是极好的,可能是因着我不图他的钱,他就觉得我是顶好的人了。那时的爱情很简单,那时爱一个人,就想不顾一切对他好。
逛到一个卖杂物的小店时,发现里面有明信片,以前觉得这些东西矫情,写来写去的很麻烦,什么话打个电话发个消息就能解决,现在才发现,明信片能存活到现在也是有道理的,毕竟有些事,不是张一张嘴就可以说出来;有些人,不是说一句想念,立刻就能见到。
我买了一沓,一共有二十张。上面都是这里的一些景点,也有这里的老房子,那种老旧的气氛,常常在电视里见到,而现在就踏在这片土地上,竟然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逛了一圈,天色渐渐沉下去,我走到一个小摊旁边,点了一盘虾,几串豆腐,一条烤鱼。老板十分热情,特意拿了抹布擦一擦凳子才请我坐下。这个小摊是一对年轻夫妻摆的,男的在烤东西,女的坐在旁边削土豆,时不时抬头看丈夫一眼,问一句:“要帮忙不?”男的回过头笑:“不用,你就专心削土豆,别碰到手了。”
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好像这样的生活,就是我曾经所期盼的。两个人开个夫妻小店,每天一起忙碌,忙碌完一起回家,可能不会有很多钱,可是却会有很多很多的温暖,不必担心尔虞我诈,只有两个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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