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弗空

    
    端木序在深海之中，身体的旋转搅动周边的海水，还有四散开去的漩涡，将上面的破碎开来的水泡沫给拉扯下来，并不让其近身，赶紧通过那些细小的漩涡，引导向海底的暗流而去。
    这还只是他所覆盖的水域，其它水域的破碎的水泡沫从空中落下，渐渐往他所在的水域集中，想必是水面之上三人的功劳了。
    那些水泡沫随着海底的暗流往下走，一切都好像按照这四人的预想在进行。只要把这些水泡沫处置干净，那么这次临海城的危机就算是解除了。
    端木序在水下，同时加持金磐境和明微境，将自身的灵气催动到极致，想着尽快将这些水泡沫归引到海底去。
    一场要灭城的危机就让四个下境修士来应对。
    在水面之上的三人正在勉力困住那些泡沫，但终究还是有遗漏的。
    “糟糕！”吕少筠惊呼一声。
    一团碎掉的泡沫，逃过了他们布好的灵气之网，被海风一吹，朝着观潮台方向飘去。
    这三人已将灵气完全催动到极致，再也没有余力拦截这一团泡沫，眼睁睁看着这一团有毒的泡沫飘过去。不知道几人会不幸碰到。
    “快撤。”飞羽卫指挥佥事施秉全吼道，希望那些在观潮台上的人能听见，不过夹杂在海风中，水声中，恐怕没人能听得清。
    “快撤！”施秉全不甘心，再次吼道。
    但身在水中几人，根本不知道那观潮台上会不会撤，他们也不能收手。如果一旦收手，就不是这么一团遗漏了。
    端木序在水底根本不知道水面上有了遗漏，只是一门心思尽力将那些从天而降的泡沫不断地引导入海底。
    虽小心翼翼，难免偶尔也接触到了那些毒素。几次之后，端木序突然想起在华山底部暗河之内，也曾碰到类似的毒素。都是让人不舒服的毒素，对修行者如此，对寻常人更是致命。
    身处深海中，端木序催动的漩涡，还在继续吞噬那些坠落的水泡沫。渐渐地，水泡沫越来越少，好像被吸附殆尽。
    端木序脚下荡起激流，人整个从水中冲出。他眼前只有空空的扁舟，没有人影。抬头一看，三个人正朝观潮台上飞去。
    端木序觉得不对。既然完工了，这三个人应当是留在此处等自己的。
    他用力一踩那扁舟，整个人便借势往前腾空而去。
    等他赶到的时候，却见到了站着的三个人和倒下的一片人。
    站着的便是端木落葭三人，倒下的就是那些在观潮台上等候的人。
    端木序以灵气感知下，这观潮台上再无那些带毒的水泡沫。但如何要救这些倒下的人，一时间他也没有主意。
    端木落葭赶紧扶起潘知妍，吕少筠扶起钱潇潇，而施秉全去查看那些飞羽卫，端木序走到了肖铁身边，用手放在其咽喉处探了一下，然后再以灵气感知其脉动和心跳，这些都还有，就是感觉极为紊乱，也极为微弱。
    当临海城官员将出海禁令都传达好，并一再叮嘱完毕，准备回观潮台来禀报时，却发现了倒下的飞羽卫，还有已经倒下的钱潇潇几人，脸色骤变，这可真是出了大事了。
    一旦钱潇潇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这几个临海城官员不只是官帽不保，极有可能性命也难留下。长公主一怒，不诛杀无辜就算是万幸了。
    给肖铁把脉后，端木序又给潘知妍和钱潇潇把脉，接着便是一番沉思。
    这些人的脉象都差不多，毒素正在摧毁其生机。
    这些与华山底部暗河中水气中弥漫的毒素相似，为何又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横海口。横海天潮是奇观，但这硕大无比的水泡就是异象了。
    端木序此时还不搞清楚其中的缘由，一门心思还在想着怎么解毒。
    他们都是寻常人。他们没有灵气催动来抗衡毒素，生机消逝得更快。
    看着心急如焚的妹妹，以及已然陷入昏迷的潘知妍和钱潇潇几人，端木序在苦想着解毒之法。在终南山上，他曾医治过高侍卫，但那终究是借助心慕剑和那块青石之故。而如今要解毒，要如何做呢？
    端木序猛然想起，当初钱潇潇既然中过毒，很可能是法隐大师出手相助，不然解释不通长公主对法隐大师的敬重之意。
    那法隐大师以何种手段救治呢？法隐大师当时传授的就是个守方寸的秘法，这和救人又有何种关系？寻常人天灵窍和地灵窍未开，灵海内空无一物，自然也无方寸可守。
    而且那些毒素，一看就非同小可，不然当初钱潇潇中毒后，怎么可能又让整个横南的修士束手无策，直到法隐大师出手才得以清除。
    端木序想着，要解毒想必对修行者也是一种负担，或许要怀着舍己的慈悲心肠才会出手。
    各种头绪漫无目的地涌上了端木序的心头。如何在这些头绪中梳理出有用的呢？再想起在华山地下暗河之中，他和落葭两人自保之法，不知对解毒是否有效。
    此时那些临海城的官员早已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端木序再次给钱潇潇把脉，想好好地感知其脉象和其他几人是否有异常之处，毕竟她曾中过此毒。
    有了这一番思索，端木序在把脉时终于发现钱潇潇的脉象中确实存在些许与潘知妍等人不一样的地方。虽然此时钱潇潇的脉象还是很微弱，但紊乱的迹象并不像另外几人那么强。
    轻握着钱潇潇的手，端木序再次陷入沉思。这些毒素的攻击之处，正是中毒之人的血液。
    如果能给这些人换血，或许能解毒。但将这些人的血液放掉，他们也必死无疑。如果以他人的血液来补充，又从何处找这么多血液去。
    而且换血之法是否可行，端木序也无把握。
    不行，他人之血又如何契合自身之血。那么如何清除这些血中之毒。
    端木序两步走到了一个飞羽卫的身旁，将其手腕放正，然后束气成线，就像极为锋利的刀锋，轻轻划过其手腕处的一条血管。
    血溅出，并未到地上，而是在端木序的灵气牵引下，在空中缓缓爬行，随后又往下落去，又在灵气的牵引下，回到了那伤口处。在灵气的施压下，再次回流到其血管之中。然后他再用手摁住，也算是做了一次血液离体再回体的操作。
    而在血液这溅出到回流的过程中，端木序催动灵气，以明微境之秘法，感知着这血液之异常处。
    血微呈暗黑色，好像较那些鲜红的血要暗沉一些。
    血色的异常，终究只是表象。
    如何清毒，还是难住了端木序。
    在一旁观望的端木落葭也在思索。但她能做的终究不多。
    端木序回头看了眼自己这个妹妹，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当初两手联手，可以抵御那水气中的毒素，那么此时要清毒，看来也得两人配合。
    端木序在落葭耳边嘀咕了一会，算是将自己的想法讲清楚了。端木落葭的神情从疑惑到慢慢地点头。
    此事本就刻不容缓，既然有了想法，那就得立即着手尝试。
    尝试，当然不能就在钱潇潇的身上。
    于是就在刚才那飞羽卫身上，端木序再次束气成线，划破其手上的血管，那血液再次溅出，却是随着赵落葭的灵气引导，在空中缓缓地流动着。
    而此时，端木序的灵气正围着那流动的血液疯狂地旋转，就像是一股气旋裹挟。里面的血液也是如此，翻转着。或许就是这样的分离中，端木序以明微境的感知下，就像极高明的厨师将肉的各段分开一样，但这却不知要难上多少倍。
    这就是端木序的分血法。将毒素浸染的血液从空中挑出，剩下还未浸染的好血。
    地上那浸染毒素的血液被分离得越来越多，慢慢变成了斑斑点点的红色。
    当端木序和端木落葭同时收回灵气后，施秉全赶紧过来，给那飞羽卫止血。然后端木序再给此人把脉后，脉象稳了好多。
    看来，此法可行。
    再也不曾耽搁，端木序和端木落葭便给潘知妍进行了分血。
    当潘知妍手臂两侧地上也是斑斑点点的血迹之后，端木序两人的分血也算完成，再收回灵气并进行把脉，发现脉象也是稳定了许多后，他们才放下心来。
    不过，从端木序回到观潮台，再经过一番琢磨，还有在那飞羽卫和潘知妍身上进行分血法后，时间已过去了很久。
    钱潇潇此时的状况已不太好，肖铁的状况也不好，还有些飞羽卫已经生机全无。
    端木序和端木落葭，没有一丝耽搁，更顾不得自己的疲累，当即给钱潇潇进行分血之法。
    天色渐暗，这分血之法就更难。
    那些临海城的官员早已吩咐人摆上了各种灯笼，终于将这观潮台照得灯火通明。
    但端木序他们却遇到了大麻烦。
    之前的分血之法，端木序都游刃有余，那些被毒素浸染的血和未曾浸染的血，在其明微境的极致感知下，大致能分得出来。这也是分血之法奏效的缘由。虽然经过分血之法，中毒之人有些血弱，但总算是清毒完毕。
    而此时，从钱潇潇手腕处溅出的血，却与其他人不同。如果说其他人的血，毒血和好血泾渭还算是分明，那么钱潇潇的就极难。
    难道是她曾经也中过毒的缘故？
    端木序赶紧停掉了分血之法，而是将钱潇潇的几滴血滴落在自己的手掌心中。
    他需要再次仔细感知，分辨这血中含毒的和未含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