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弗空

    
    长公主探视完自己的女儿后，第一时间就去见了端木落葭和端木序。
    出乎端木落葭他们的意料，长公主没有一丝责问之意，反而是说了在这临海城中对絮白公主等人照看不周，让公主等人陷入危险之中。
    端木序等人自然不会让长公主就此担责。
    礼节上的寒暄后，长公主才好好打量端木序。挺拔的身姿，还有双让人信任的眼睛，不知是远离官场的缘故，还是身有修为，这双眼睛总是那么清澈。
    长公主越看越喜欢。他和潇潇两个，真好。
    他其实还是皇兄之子，和自己的潇潇如果能成一对，那么还真是亲上加亲。
    难道这就是缘分？
    皇兄苦寻多年，如今终于找到，只是苦于身份，才不宣告天下。而潇潇这些年饱受疾病折磨，这次跟着到临海城来，一番周折，竟然还意外地治好了多年的顽疾。而救她的是，正是这个皇兄苦寻多年的人。
    如果再想一下法隐，或许这缘分来得还更离奇得多。
    长公主的一番打量，让一旁的端木落葭还有些猜不透。自己这个姑姑从来都不是个平易近人的长辈，此时看着哥哥的神情，却这么柔和。
    也许是高兴，长公主随后并未责罚临海城的一众官员，不过在训话时，郑重地提及这是因为国子监监生白序力保之后，她才做的决定。
    长公主想着，这些官员虽不足未道，但如果让他们对白序感恩戴德，以后或许他这个女婿总有用得到的地方。
    随后，长公主也在这观邸中小住下来，等着钱潇潇等人的好转。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而且有些人来得更快一些。横北巡抚肖战元急匆匆来到了临海城的这个观邸。
    肖战元在收到了传信后，便停下了手中的一干事情，带着自己最为看重的名医就马不停蹄地赶来。如果在他这几个儿子当中要选个最中意的，便是肖铁无疑。
    当肖战元赶到后，在见过长公主后，便急急地去看自己的儿子。
    肖铁的情形要比钱潇潇和潘知妍要差一些，毕竟给他救治时，时间稍微拖得久了一些。
    看着躺在锦榻上的儿子消瘦的样子，肖战元不由得心疼。据长公主所说，这次观潮时发生了意外，有不明毒物侵染观潮台。当时在观潮的众人无一幸免，幸好有絮白公主和国子监监生，还有上清教的吕真人和飞羽卫指挥佥事一起，才为众人解毒。
    肖战元此时是恨意满满，却不知道冲谁宣泄。对长公主，他不敢也没有理由，难道要问长公主护卫不力之罪？对絮白公主，他也不敢，对飞羽卫的指挥佥事，他也不想得罪。
    于是，他想起了那个什么国子监监生。这次的救治，很可能便是这些人不上心，延误了对自己儿子的救治。
    从肖铁疗养的房间出来，肖战元就带着人找到了端木序所在的房间。
    看着一群人急匆匆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来，端木序起初并不在意，毕竟此时在这观邸中，对他都是极为恭敬的，端木序以前可从未享受过这般的待遇。
    所以当肖战元他们推门而入时，端木序眉头一皱，有些不悦。
    而端木序的神情自然落在了肖战元的眼里，一个小小的监生，竟然不把自己这个堂堂的一省巡抚放在眼里，看来必定是个嚣张跋扈之人。
    还未开口，肖战元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的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监生。
    “你们是谁？”端木序不悦地说道。
    肖战元未开口，自有旁边的随从嚷道，“这是横北巡抚肖大人。”
    “不认识。”端木序并未起身，还是安坐在自己的木椅上。
    “你……”，那名随从正要发飙。
    肖战元却抬起了手臂，止住了他。
    肖战元慢慢地往前走，自有随从赶紧从旁边取了把木椅放好，让他坐下。
    “你就是国子监监生白序？”肖战元问道，声音不大，但任谁都听得出语气不善。
    “正是。”端木序看着眼前这人，与躺在床榻上的肖铁倒还真有几分相似。爱子受创，难道就真要找自己这个恩人如此报恩吗？看着架势，不是报恩，倒还有点像问罪。
    “那日你是怎么救治众人的？”肖战元继续问道。
    “肖小人的意思是？”端木序并未回答，反而是在问对方的意思。
    “我就想知道当时的情形。”肖战元语气虽有所缓和，但也算不上友好。
    “当时的情形，我想长公主已经和他人说过了。”
    “长公主只说了个大概，对于如何救治这事，恐怕还是你比较清楚。”肖战元的语气依然不好。
    “肖大人想知道什么？”端木序还是反问。
    “你先救了谁？”肖战元问道，直视着这个监生的眼睛。
    “容我想想，”端木序用手扶着头，好像在思索一般。
    那跟随肖战元而来的随从帮腔道，“你可要想清楚了。”
    端木序抬头看了此人一眼，然后说道，“我还怕你这么一说，我想不起来了。幸好，我还是记得的。”
    戏谑了那个随从，端木序说道，“当日情势紧急，遭遇不明毒物后，观潮台上大家都已中毒不醒，一时间我们也束手无策。在一番查探后，我们从一个飞羽卫身上试了一下解毒。”
    说到这里，端木序停了一下，然后说道，“这样看来，我先救了一个飞羽卫。”
    “然后呢？”肖战元问道，眼神微微一冷，他感觉到这个监生的挑衅之意。
    “然后，当然是潘知妍了，谁让我认识她呢。”端木序盯着对方说道。
    “然后呢？”
    “然后便是钱潇潇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睡着了。”端木序说道，此时挑衅的神情更是明显。
    “你睡着了？那就是其他人救治的铁儿了。”肖战元说道。
    “哦，想起来了。在我睡着之前，还真是拼尽全力救了那个叫肖铁的。”
    “铁儿真是你救的？”
    “举手之劳而已，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端木序说道。
    “怎么我觉得铁儿体内的毒没有清除干净，不像那潘大人之女，如今都大为好转。”
    “可能是天太黑的缘故吧。”端木序回道。
    “如今这天色尚早。”肖战元向身边的随从示意，想强行将这人带走。
    “肖大人想让我给你儿子放血？不怕把血放光吗？”端木序的声音有些冷。
    “你敢？”肖战元的怒意早已控制不住。
    “我不敢，所以请回吧。”端木序用手往外一挥，一记劲风就朝门外刮去。
    让肖战元等人不仅脸色一变。
    或许是怒意上头，还是护子心切，让肖战元忘记了这几个能救人解毒的，都不是寻常人，不是平时任他呼来喝去的那些名医。
    不过此时他已没有退路。堂堂巡抚，总不会让对方一句话就打发回去。那以后，他肖战元又如何在这岭南自处。
    “这是怎么回事？”远远的传来了一道声音，听着像是长公主的。
    好些人的脚步声不断传来，果然是长公主带着一群人赶来。
    听到了肖战元赶到了自己女婿的住处，长公主觉得不妙，同时也顿觉气愤不已。这肖战元要以大欺小，那么他赵天曦可不答应。
    听到了长公主的声音，肖战元回头应道，“这位监生承认未好好医治肖铁，所以想请他过去给肖铁再看看。”
    长公主一愣，随即反问道，“他是你横北巡抚衙门延请的医士吗？”
    “自然不是。”
    “既然不是。他能施以援手，救了肖铁一命，你不心存感激，还要加以责罚吗？”
    面对长公主的反问，肖战元自然不肯就此退步，“如果肖铁痊愈无碍，我自然会备上厚礼酬谢。但若肖铁有什么事情，就别怪我无情了。”
    肖战元撂下这么句话，就准备离开。
    不过有人自然不想就这么让他离开。“看来，以后我要救一只阿猫阿狗，得看看老猫老狗同不同意了。”端木序的声音响起。
    任谁听了这话，都知道他说的便是肖战元，说肖战元是老猫老狗。
    “你……”，肖战元霍地转过身。他可从来没有经历过被人这样当面羞辱。
    而一旁的长公主差点忍俊不禁，心想自己看好的这个女婿还真是有胆识，不愧是皇兄的骨肉。可惜，皇兄不能给他个名份，不然在这些皇子中，他也必定是出类拔萃的一个，甚至能坐那个宝座呢。
    这个念头在长公主心中一闪而过，但却让她有些入神。如今赵建成算是咎由自取，太子之位便悬空了。虽然明面上以后是老四胜算极大，但也不得不想想老八，后面说不定还有些波折。以潘玄成那老谋深算的性子，原来是迫不得已与四皇子联手，如今老八有机会了，为何不让自己的人去坐那个宝座。
    端木序却接口说道，“不知肖大人有何看法？你没有发现，那些老猫老狗的有时候很是烦人，早已不明什么事理。”
    肖战元的脸色变了变，一肚子的怒气眼看就要发作，然后他左右看了看，强行将怒火压制住，抽身离开。
    看着肖战元离开的背影，长公主轻声说道，“你这算是把肖战元彻底给得罪了。以后少不了会有些麻烦。”
    “多谢长公主施以援手，不然我一个小小监生怎么忤逆堂堂的巡抚大人。”端木序自然是承长公主相帮之情的。
    “在这横南，如果都让人欺负你去，我这长公主也算是白待在这里这么多年了。”长公主自然不会忌惮那个肖战元，只是想着此人也极不简单，后面不知道会搞出什么风浪。
    “那我可得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出门都没人敢惹我了。”许是心情好，端木序难得的说了句笑。
    “嗯，等潇潇痊愈了，让她带着你和落葭四处好好看看。这横南的风光可真是不错的。”
    痊愈总需要时间的。这些人继续在这观邸中疗养，除了那个刚刚苏醒过来的肖铁，被肖战元硬生生地带着离开了。在这临海城，肖战元觉得再难多待片刻。
    肖家父子的离去，倒是让整个观邸变得更融洽了许多。特别是身体已好转不少的潘知妍和钱潇潇，听到端木序当面怒斥那肖战元，让他们都颇觉开心。
    毕竟这么可恶的人，他们这几个女子可从来没有碰到过。更何况，如今端木序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当然这种感受最深的，还是钱潇潇。
    所以，接下来相处的日子里，钱潇潇有意无意地，总是会多看看端木序一下。而这一切，却让端木落葭看到了眼里。她的心思也极为细腻，一下子便猜出了潇潇姐的心思。潇潇姐喜欢上了哥哥？
    端木落葭不知道是应该高兴，为潇潇姐高兴，为哥哥高兴呢，还是觉得隐隐有些不悦。
    端木落葭也看出，哥哥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他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