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 改变世界的男人(二)
对郭劝,方仲永就客气多了,毕竟这位老先生的人品道德还是杠杠的。对付敢怼赵祯最敬爱的杨太后的弟弟的猛人,要讲究方法策略。再说了,方仲永现在还不是首相,一州刺史也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搞掉的。
方仲永先是表示歉意:“郭大人是否觉得,方某有些猖狂了?”
“年轻人骤登高位,跋扈一些在所难免。”郭劝很是冷淡。
方仲永可不想平白落一个嚣张跋扈的名声,解释道:“不是方某轻狂,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已而为之。再者说,此时弹劾李大人,总比事后被追责好。”
“何出此言?”
方仲永抱着与人为善的心态,决定把话说透:“郭刺史以为元昊是何等样人?”
不等郭劝回答,方仲永说道:“一句狼子野心都不足以形容。否则,我又何必冒着巨大的风险除去野利遇乞?敌之英豪,我之仇寇。”
郭劝这才对方仲永的印象有些好转,问道:“既如此,何不遣返山遇惟亮?也好看其内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郭大人呀!您也太看得起惟亮了!就他那个货色,有什么本事与元昊相争?除了寒了心向我朝的众人之心,没有任何用处。”
“留下来,难道就有用处了?”
方仲永一笑:“当然有用了!郭大人熟读诗书,当知千金市马骨吧?”
“燕昭王旧事,老夫岂能不知?你言下之意,是要把这山遇惟亮当成千金马骨了?”
方仲永很有深意的一笑:“他可不仅仅是马骨。”
此时,马骨山遇惟亮在馆驿惴惴不安地接待了一位客人——公孙策。
理想的丰满,现实的骨感,让这位自以为是个人物的王叔一下子成长起来。
以西夏王叔之尊,对无官无职的公孙策热情至极。
公孙策谢绝了惟亮姬妾的服侍,问道:“未知王叔想要什么?先说好,出了这个门,王叔一称可以休矣!”
惟亮尴尬一笑:“临来时,还想着谋些好处,不能堕了我山遇一族的威名。如今看来,能侥幸活命,已是天大的万幸。何敢再奢求其他?”
“不奢求!一点都不奢求。王叔出身高贵,又心向我天朝。为此,不惜抛弃王爵与元昊决裂,实乃大大的忠臣。
因此,我家大人干冒天大的风险,力保王叔不被遣返。而且,我家大人还会极力为王叔争取爵位。先说好,王爵是不可能的。但诸如安乐公、归义侯之类的虚爵,当无大碍。”
几乎陷入绝境的山遇惟亮,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晕晕乎乎。
惟亮不可置信地说道:“外臣与方大人素昧平生,何以如此眷顾?”
公孙策也没把惟亮当成傻子,解释道:“我家大人最重英雄豪杰。王叔为西夏贵胄,英武不凡,通晓军略。他日,还要仰仗王叔之处多矣!王叔不可妄自菲薄。只等王叔立下大功,再谋一醉。”
惟亮很狗腿地说道:“明白,在下明白。”
说着,从怀里掏出早就绘制好的西夏军事部署图,双手奉上:“这是在下精心绘制的部署图,请先生务必转交给方大人,以示在下的诚意。”
等公孙策把部署图交到方仲永手里的时候,方仲永随手就放到了一边。
公孙策很是不解:“这军略图事关重大,为何大人弃如敝履?”
方仲永嗤笑道:“山遇惟亮志大才疏,不掌兵事久矣。对西夏军的战力、部署早已陌生,他所谓的精心绘制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不足采信。不过是视其为千金马骨而已。”
公孙策很是疑惑:“彼辈蛮夷,需要大人如此慎重地对待吗?即便是元昊有反意,天兵一至,立为齑粉。小小的山遇惟亮,能起到马骨的作用吗?况且,西夏蛮夷有何人才?侥幸识得之乎,便敢自称文士。如此‘贤才’,我大宋多如牛毛招之无用呀!”
公孙策的态度代表了宋人普遍的观点。
我中华即天朝上国,我中华的文化是最高级的,我中华的礼仪是最完美的,我中华的人民是最富庶的,我中华的军队自然也是最厉害的。
前几点都没什么毛病,非我中华子孙者皆为蛮夷的极端看法,方仲永也是赞成的。因为在已知世界里,西夏、北辽还有用石制工具生产生活的,棒子国还真的在使用棒子,倭瓜国的女人们连裤子还穿不起。
但最后一点——军队是最厉害的,方仲永表示,呵呵!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作战方面,往往是文明干不过野蛮,先进敌不了落后。雅典毁于罗马,两宋亡于金元,朱明殇于满清。
难道真的是,文明、富庶必然导致体魄与战斗意志的下降?难道我泱泱中华真的跳不出这个怪圈,非得要一次次地亡于蛮夷,又一次次地从灰烬中艰难地浴火重生?
浴火重生说起来壮烈,可那得多疼啊!咱能不能少重生一次呢?
现在,机会来了!
操作的好的话,山遇惟亮就是那个契机,就是那个改变世界的男人!
思索已定,方仲永提笔写起了奏章:
臣仲永昧死以闻
今有西夏元昊之叔曰山遇惟亮者,率众来投。具言元昊反意昭然,且谋划已久,欲攻我鄜延……
有李渭等人以为元昊恭顺,不以为然,意遣返惟亮。然元昊狼子野心,盖世枭雄,必不肯久居人下,其自立为帝之日不远矣。我大宋应早作应对,以免有不忍言之事……
惟亮者,庸人也,素无大志。可高其爵禄,立为榜样,以为招徕西夏军民。
且臣听闻燕云地心慕我朝者不过十之一二,多有汉人以入辽为官为荣,何也?有奶便是娘而已。
…… ……
写完了奏章,方仲永交给窦守志:“劳烦窦公公亲自走一趟京城,务必将此奏章亲自交到官家手里。在官家与政事堂诸公商议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看到这里面的内容。你明白吗?
另外,我有几句话烦你转奏官家,若是准许了微臣所议,务必请官家慎重对待。臣不才,愿独当一面,并请即调范仲淹入延州为知州。
这些话,窦公公心里记下就行。若是官家不许,则诸事休提。”
窦守志见范仲淹这般慎重,感觉事关重大:“方大人尽管放心。奴婢立刻出发,保证不出任何纰漏。若是坏了大人的事儿,提头来见。”
方仲永摇摇头道:“这不是我的事,而是朝廷的事,也是我大宋万万黎民的事。我也知道你们的规矩,陈公公知道了也无妨。但禁中人多嘴杂,一定要提防泄露消息,不可使外人,特别是夏辽细作得知奏章详情。”
也许是方仲永关于燕云的说辞打动了赵祯,批复很快就来了。
赵祯的朱批是: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所奏朕亦甚以为是。且百官乏味,朕甚是想你,亦有些朝事想和你商量。
另附口信一条:西边苦寒,不利养生,人多好饮酒御寒。不知你吃酒否?若饮可戒之!
累脱了皮的窦守志又跑了回来,当宣旨太监。
其一,诏曰:方仲永公忠体国,思虑深远,可堪大用。特命为殿前副都指挥使,加银青光禄大夫,充知永兴军。
其二,诰曰:晏氏女猫奴者,贤良淑德,宜家宜室,进安人。
看着一旁眼巴巴的山遇惟亮,窦守志笑道:“官家有话要咱家问你,安乐公与归义公这两个封号你喜欢哪一个?”
山遇惟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公侯伯子男,公算是爵位的最高等了。再往上就是王了,那就别想了。归义公听着不好听,要不,安乐公?
窦守志笑了:“也好!如此,咱家就恭喜归义公了。只是,官家对公爷甚是想念,要在汴梁为公爷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并诏百官观礼。因此,还请公爷即刻进京,觐见官家。”
喜不自胜的山遇惟亮出门而去,方仲永与窦守志相对一笑:“马骨成矣!”
对于方仲永念念不忘的范仲淹,窦守志的回答是:“官家让奴婢问方大人一句话,为什么朝中那么多的人都为范仲淹说话呢?是朕做错了吗?”
方仲永道:“我记得以前跟官家解释过呀?这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看事情的观点不一样而已。哦,小窦子你诓我,官家想问的是,我为什么要拿下郭劝、李渭吧?”
“大人英明。”
“我不英明,官家才英明。小窦子,你记得把这句话禀报上去。至于为什么拿下他二人,不过是因为,他们只适合在朝堂纵横捭阖或是在内陆安定的环境下做一个牧民官,而不适合在边境与敌作战。”
“范仲淹就适合了吗?”
“当然。这位范老倌可咸可甜,呃不,可文可武,且又声望卓著。若有他辅助,则西北官民无不敬服,西北可定大半矣。再者说,从饶州调到庆州,平调而已,当不至生什么变故吧?”
窦守志很是为难地张了张嘴,没说话。
是了,赵祯其实是个挺小心眼的人。
因为记恨范仲淹说他没儿子,又担忧朋党之祸,今年十月还特意下诏:向贬范仲淹,盖以密请建立皇太弟侄,非但诋毁大臣。今中外臣僚屡有称荐仲淹者,事涉朋党,宜戒谕之。从今以后,朝廷内外官僚凡上书论及范仲淹被贬一事者一律按朋党论处。
还有一件事,也足以证明赵祯的小心眼。
帝初欲用郊同知枢密院事,中书言故事无自知制诰除执政者,乃先召入翰林为学士。左右知帝遇郊厚,行且大任矣。学士李淑害其庞,欲以奇中之,言于帝曰:“宋,受命之号也。郊,交也。合姓名言之为不祥。”帝弗为意。它日,以谕郊,因改名痒。
及给事中、同知枢密事王博文卒。中书以庠名进,帝曰:“观,先朝状元,合先用。”遂以权御史中丞张观同知枢密院事。
看来调范仲淹来给自己当小弟是没有戏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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