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仙途

    
    “敢问，这里可是地球？”
    时值夏夜，群星隐匿，夜色正深沉。高鸣拖着步子正往家走着。
    高鸣租的房子在小区的西北角落，略有些偏僻。高鸣回家时，会从小区北门进入，然后顺着小区的大道向前，随后向左一拐，走入眼前的这条小道。
    小道的一边是老旧的居民楼，一边是小区的破围墙。当夜色深沉的时候，便只有背后还有残余的灯光顺着斑驳破裂的水泥路漏了进来，将树木在地上扯出一幅幅张牙舞爪的影子来。
    眼看前面马上到家了，昏昏沉沉的脑袋刚有了一点轻快的感觉，忽然阴影中传出来了这么个声音。
    “请问，这里是地球吗？”
    高鸣初时还有些脑袋一懵，随后反应过来，我去，真是加班加糊涂了。这里不是地球是哪儿？明显有问题呀。
    漂泊多年，高鸣对这个世界还是有些警惕的。高鸣很快就做了判断，大半夜的在半道上把人截下问这种问题的，要么是脑袋有问题，要么就是人品道德法律修养有问题，总之一定是有问题的。
    高鸣在晚上走夜路的时候，会尽量地顺着光走。一方面是为了看清脚下的路，另一方面，是为了更好地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尽量发挥自己所有的感官，去掌握周围一切环境，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倒不是有多紧张，只是多一分对外界的警惕之心。因此，从不带耳机走路，从不低头走路，即便只是外放些音乐壮胆，高鸣也会觉得，会干扰到自己对周围环境的掌控。
    在听到问话声之后，高鸣惊吓之余，迅速地右脚向后退了一步，左手微微抬起，身子侧立着戒备，不再向前。这时，高鸣才注意到，前方阴影中，更浓的那团黑影。看起来，约摸是个中等身材的青年人。
    那影子随意地走到高鸣面前站定。高鸣借着昏暗的光线打量着，是个道人？
    长发，一身青衣，就如电视中常见的道士打扮。
    初见之下，给人感觉十分的神清气满，同时又讶异于对方的年轻俊朗，整体上气质温良复古，宛如从水墨画的古韵中走出来一般。
    一个人的气质对其他人的影响其实是非常大的。这人给高鸣带来的感觉就是一身正气，坦坦荡荡。
    而且对方走过来的时候距离把握得非常好，既不会过于疏远，又不会太近而带来压迫威胁感。
    高鸣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微笑着问道：“您刚才是问，这里是不是地球？”
    那人竖单掌在胸前做礼，和善地笑着道：“是。老道士远游多时，才回故乡。沧海桑田，想请问这位小友，这里可是地球？”
    这道人年纪不大，口气倒是老成。穿着举止甚是怪异，言语里更是透着古怪。您是远游了多少时，才沧海了桑田了？您是游到了哪儿去了，竟连地球都找不着了？
    “道长放心，这里确实是地球。”
    世界的丰富多彩，就容许了每个人不一样的生活方式。我们所认为的奇怪，其实都逃不过，见识的浅薄，以及思维的惯性在作怪。见识浅薄并不可笑，谁都不是生而知之的。但是如果我们认为，与自己不同的就是错误的，那就非常可笑了。
    高鸣虽说心下觉着怪异，却也并没有失礼，反而认真回答了那道长的问题。
    “大抵该是不会错的。”那道长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扫视了一下这片天地。其实，就是小区破旧的围墙，还有旁边六层高的老旧的楼房……
    值此情此景，不知道为什么高鸣心中忽然有些羞愧，觉得应该让道长看到的，该是那些巍峨的高楼大厦才是。可奈何，自己实力不够啊。
    “只是没曾想，变化竟然这般大。”年轻的道长穿着打扮一丝不苟，垂着双手，像一条笔直的长枪，竖立在昏沉的夜色里，给人一种略显萧索的感觉。高鸣忽然觉得，这道长应该是身躯干瘦，两鬓飞白，白胡子一把的样貌。但实际上却是这么的年轻，又这么精神蓬勃，插在这萧瑟的破旧围墙角落里，着实带给了高鸣一种迷离的感觉。
    “道长才回来吗？”
    “是啊，第一个碰到的故乡人，就是小友你了。”那道长呵呵地笑道。
    一句“故乡人”说得颇为平淡，却触动了高鸣的心弦。
    高鸣年纪不大，却四处漂泊多年。高鸣从没想过回去那个空无一人的故乡，高鸣以为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故乡的概念，更没有所谓的思乡之情。
    可是，当道长说出故乡二字时，高鸣却感觉到，有一种奇怪的感受，从心里最柔然的地方，悄然浮现。
    这位奇怪的道长看样貌很年轻，可语气却老成，总是给人一种错位感。闭上眼睛，还以为是在和一个老头说话。
    听说道家高人驻容有术，会不会其实他的年纪还挺大的？
    “道长什么时候离家的？”
    “嗯，那就有些时日了，时间长得，我都记不清了。”
    高鸣笑了笑，不再追问。打破砂锅问到底大多时候其实不是个好习惯。
    “既然有幸，作为道长回到故乡第一个见到的人，且让我说一句：欢迎道长回家。”
    那道长听闻静了静，看起来很是开心，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好！”
    高鸣毕竟是加班到现在，虽然对道长的重回故乡之感慨非常有共鸣，又即便是对这道人的奇异之处有些好奇，但终究还是有些疲乏了，想着稍微寒暄几句就回家休息吧。
    “道长可是要回家找亲人朋友？”
    “唉，物是人非啊，亲友早就不在了。”
    “呃，道长住处在哪？需要指路吗？”
    “沧海桑田，一切都不一样喽，恐怕只有这天地还是原来的天地。”
    那道长自一个劲地感慨，却让高鸣傻了眼。高鸣只是想着辞别道长回家睡觉，加班很累，最主要的是加班的时候心很累。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何不失礼貌地辞别这位，离乡多年重回故乡的道长，同时又不让道长觉得故乡太过于生疏冷漠呢？
    不怪高鸣提问的问题长，是真的没那个情商啊。
    从小不知道父母是谁，从来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到底该怎样相处。一直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是孤身一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点亮了整个世界的人，却仿佛把运气都用光了，笨得无可救药的他总是惹人生气。
    有时候想，可能，自己的孤单，其实也是一种命吧。情商这种缥缈的能力，自己恐怕这辈子都难以够得到了。
    但是就这样把道长扔下，感觉又不太好，而且听道长刚才所说，好像是没地方去了。
    高鸣迟疑地、试探地问道：“要不，道长去我家将就一晚？”
    道长闻言一愣，这让高鸣心中有些慌，感觉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高鸣赶紧补充一句：“如果道长不嫌弃的话。刚才听道长所说，在故乡应该是没有住处了。”
    年轻的道长哈哈大笑：“幸哉！如此就叨扰小友了。小友的这份善心，老道士铭记在心！”
    得，又自称老道士了。高鸣心下却松了口气。遇到尴尬的次数多了并不会对尴尬免疫，反而会更加害怕尴尬，尤其是对缺乏自信的高鸣。
    “只是家里有些简陋，只剩下一个空着的小房间，房间很小，就能摆下一张窄床。希望道长不要嫌弃。而且，我住五楼，这旧楼没有电梯。”高鸣向楼上指了指。
    “不妨事。小友，你且扶住我。”
    只见那道人平伸出一只手来，不明所以的高鸣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去扶住了他。
    却突然，高鸣只觉得脚下一空，两人竟平地而起！
    一阵疾风过后，等回过神来，高鸣只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半空之中了。
    才抬眼，却见那老旧楼迎面撞来。
    是的，高鸣绝没想过，有一天，他真的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