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唯上

    
    而当七荤与八素的视线再次聚焦之时，眼里只有一团模糊的黑影从远处溜过，以至于没能识别对方的外相，只觉得那人如同一张拉开的大弓，动作充满了无穷的张力。
    大步似流星，飒飒如鬼影！
    恍惚间他们才生出一种错觉：这时的他与片刻前那位悠哉漫步的，是同一人？
    七荤八素急忙赶上，而正巧听见前方几声轻快的落步声......原来已是临近崖壁，那头豹猫几个跃身就彻底跳上顶处，可其身后的候无心同样如此，他的动作霸道且凌厉，健步高抬，“嗒嗒嗒”几声似跗骨之蛆，紧随其后。似乎这一点小小的高坡对其而言并没存在任何阻碍。
    这......这是什么身法！？
    再之后的两人都没有看清他究竟是如何上去的，此面坡壁极陡，足足有一丈半的高度，换个普通人光是攀爬也得需要好一会儿，哪能想象那人竟上去得如此轻而易举。
    “该死！”
    七荤八素一同骂道，眼里对方的身影已再次消失，若不赶紧追上去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可是他们两人又哪能像前边那个“野人”般如此狂傲写意，只好踏踏实实，如正常人攀岩般慢慢地来。
    何况他二人本来就矮、腿又短，因此动作显得格外别扭滑稽，又不敢太大意，这一面崖壁真不是任何人都能攀得轻松的......
    “竟然敢这么戏耍咱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八素从未感到如此憋屈，有一种遭到戏耍的感觉，分明他们才是猎人，到头来却连猎物的屁没摸到一个。甚至因为眼前这面崖壁，让哥俩有生以来最大的生理痛楚彻底被暴露出来，这种羞辱必然不可原谅。
    “啊啊！我要气死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才能那么快！！可恶......如果我再长高几厘米，一定、一定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成为地下世界的霸主......”七荤咬牙切齿道，心底把一切的诸事不顺怪罪在了自己生理上，就恨自己腿短了几公分。
    八素攀得更快些，相比较七荤抢先一步登上了崖顶。
    “怎么样？他人呢？他人去哪了？”七荤尚没爬上来，只好用心灵沟通八素。
    然而等来的却并不是八素的回应，而是一声刺耳的大叫......
    “呃啊——”
    七荤瞬间一个踉跄，脚步踩了个空，顿时便失去重心掉了下去。“砰”地一声摔在地上，只觉得大脑眩晕，五脏六腑都翻了个身，其模样摔得极惨。
    但他此时面部所展现的脸色却并非摔倒所致，这一刻他的脸色煞白，目光直勾勾盯着崖顶，像是意识到有什么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忽闻几道脚步声逼近，一个宽阔的身影出现，瞬间盖住了天顶的日光，成为视野里唯一的神一般的存在。
    那是一对冷漠的眼眸，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感情，仿佛生死看淡，生命对其而言都是最卑微、微不足道的事物。
    这时七荤才看见他手里提着一具尸首，对方的脖颈被他抓住，就这般直接地提在手里。而对方的死因......则是额前插着的一柄寒芒冷烁的匕首。匕首直接贯穿了头颅，死者是一瞬间遭到了突袭，此刻彻底魂飞在了人世间。
    七荤彼时浑身打颤，全身上下冷汗冒出，如一条条小蛇般游动开来，无数的恐惧、无声地蔓延在瞳孔之内，似乎呼吸都变得异常浓厚沉重。
    “你，你，你......你怎么？”
    他抬着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对方，这一刻他与八素的心灵已经彻底失去了联系，说的残忍些就是被一把刀子彻底地斩断，他深知八素已经死去，就在刚刚一瞬间，被面前俯视着他的此人，轻易地杀害。
    七荤八素在地下行走了这么多年，招敌无数，之所以能嚣张这么久，可不仅仅依靠的是一手追踪能力。论起打斗身手他们也是对自己相当有自信，否则也不会各种大话不经大脑思索，破口而出。
    但是，八素终究还是死了，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时间。虽然这其中有着对方埋伏的成分存在，但能在此埋伏，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了对手或许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跟踪，可能是在刚刚追逐豹猫的过程，也可能更早......从最初就已经察觉，因此追逐豹猫也只不过是他一时的游戏，是他设下的圈套，等待着他们的上钩呢！
    “心思缜密、相当冷静可怕的人。”
    细思极恐，七荤脑路杂乱，不敢接着往下想了，面前的对手必然是一位战力远超过自己的人物，先前原本还想着如何折磨对方的想法，彻底化为泡影。他甚至觉得四肢都泛凉了，此时此刻没有余力去为八素哀悼，能做的唯有饶求面前的死神恳放过自己。
    “大......大佬......”
    七荤嘴唇打颤，显得极为盲目，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而当他还没想清该说些什么对方才愿放过自己的时候......
    候无心突然伸出手来，在七荤的尖叫中一把将八素额前的匕首抽出！
    顿时，大量鲜血喷飞，只是一滴都没落在候无心身上。
    “这把小刀子还算凑合。”他似乎完全没有关注七荤的反应，只看着手里这把溢满鲜红的刀刃，不停地把玩，犹如在欣赏一件杰作，目光显得满意。
    这一幕，不禁将底下跪在地面的七荤给惊呆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小会，但对于他而言如漫漫长年般煎熬。终于，候无心收回了匕首，非常随意地瞥了一眼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的面貌有多么狼狈难堪，可从对方鄙夷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来。
    “呵，废物......”候无心嘴角撅起，表情不屑至极。
    一模一样的话，上一次出现还是再片刻前的御客大厅当中，当时漫不经心道出此言的正是眼前的男人，而当时的七荤八素恨不得将其扒皮抽筋，好知道招惹到其的下场。可此时此刻，他却再也没有力气去反驳这一切。
    原来面对死神，自己这样的人也会显得唯唯诺诺，显得无力与颓废，不堪一击。
    对方见状，眼色归于平静。像是也失去了动手的雅兴。他果断地抛下八素的尸体，之后在七荤茫然无措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为什么......”
    “我刚才，连给八素复仇的勇气都没有。”
    “不是废物，是什么？”
    七荤望着眼前的尸体，呆若木鸡，他深知失去了这个手足兄弟所产生的打击——一个个仇家接连找上门来，仅凭一己之力又怎么应接得过来，或许自己的余生都将在阴沉的烙印下度过了。
    ......
    于彦拉开册封，将长图放置在地上，一言不语地注视着。而他身边的周羡儿同样如此，只是眼色有些飘忽不定，也不知道是在看地图，还是在看其他。
    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回翻看地图了，每走一段距离便会通过图卷定位一次当前的坐标，生怕在这毫无导向指示牌的山林里迷失。也正如王多彩之前所言，在这无名山里头任何通讯工具都会被极大地干扰，就像携带的手机丧失了信号，如此一来也就无法通过手机定位确定方向了。
    这无名山，当真超乎了此前于彦所料。这才哪到哪啊，竟已开始迷离扑朔起来......
    “我们当前所在的位置，应该已经到了西北侧的山脊地带，图上标注着......再沿着山路径直往下走，会有一处遗弃的小村落，那里或许会发现些端倪。”于彦认真思索道。
    “嗯......”周羡儿默默点头。
    “那走吧，王先生说过......尽量在天黑之前找出杀手，不然会出现些什么怪事。”于彦话道此处，不禁露出了一抹不解之色——
    王多彩之前所告诫的存在于夜间的危险，该是什么呢？
    于彦自然猜不出那是什么，对方所给的信息属实太少，甚至一度让他以为王多彩是在故弄玄虚。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儿子都被别人拐去了，他的做法就显得太没有必要了不是吗。因此于彦只能揣测出一个结论：王多彩可能是刻意隐瞒了某些关键信息......不对！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而那信息，可能正是他儿子被杀手掳走的至关因素。
    于彦如是想着，正打算趁着太阳西落前赶路，回过头来却突然发现周羡儿一脸的踌躇之色。
    “诶？怎么了？”于彦见她面色不太好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没说，于是便开口问道。
    “那个，来这里之前喝了太多水......”
    周羡儿那漆料涂抹下的俏脸顿时一红，说起话来也是格外的别扭。
    “噢......”于彦微微一愣，随即瞬间反应过神，“那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好。”
    周羡儿见他这般态度，显得十分诧异，男人非但没有任何的异样脸色，且还如此善解人意，看向他的目光不禁又多了些许莫名的色彩。
    很快，周羡儿的倩影钻入丛中以至于看不见。这时于彦轻轻一拍脑袋，洒然一笑——
    他差点就忘了不是所有人都和如今的自己一样，即使不需要进食，也能够安然无恙地存活。同样也就不需要人类最常见的生理代谢。周羡儿她到底还属于人类范畴，或许因为常年习武练就了非常特别的身体状态，可终究是需要外界的营养物质补充，自己哪能强求于人呢？
    至于他自己，现今也仍然没搞清楚定位，或许是故事中怪物，也或许是科幻片里的外星人，至少已是绝对地超出了人类的领域。
    可要说是神吧......
    在遇见雪王座之前他险些便这么认为，但之后发生的事也都知道了，算是彻底明白了“天外有天”这个道理。
    就现在来看，真还差得很远很远......
    当然，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绝不可能再让任何一个人知晓，即便是周羡儿，也即便是于言。所以若有必要，在之后的路途中他也得防止周羡儿产生疑心不是？
    “啊！！！”
    他本正打着主意，忽然间听到一声女子尖叫，随之气势猛地一变。
    此地除了周羡儿外，哪能有另一个女人......
    毫不迟疑，他立即拨开草丛，顺着周羡儿的方向冲去。而当他钻入茂草丛后，眼前一幕印入眼帘，随之顿露惊容。
    这时的周羡儿已然急急忙忙地摆正衣角，所幸看上去没事，只不过脸色有些慌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块平坦的秃地上竟躺着一个人。
    那似乎是一具......干尸。
    （此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