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剩下的那些都是硬茬。”
马迁沪正通过望远镜确认着战果,这一轮射击让他非常满意,海盗被打死打残不少,冲过来的船只也损失惨重,有两艘被击中水线以下的已经开始下沉,其余的也多丧失了航行能力。
但不安的气氛依然萦绕在心头,因为远处传来了阵阵鼓声。
那些比刚才攻上来的海盗船还要大些的海沧船与草撇船正在向这边靠拢,似乎并未受到方才那一阵反击的影响,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就在片刻前,他从两个刚打水中捞起来的俘虏口中得知了对面的身份,这次钓上来的鱼看来是大了些。除了布行郭行首的便宜舅子外,居然还牵出了一股在海道挂了号的大帮。
马迁沪不得不承认,这郭增福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若不是对上了元老院,这番谋算倒的确能说得上是万无一失了。
不过既然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便更难善了。
“升旗,准备战斗!”马迁沪大声喊道,船则开始朝着花鸟山与络花山之间的水道转舵机动,陈钱山附近水文条件较为复杂,他希望借助这片海域独特的礁石地形延缓对面的包抄,好歹拖到支援来了再说。
红白相间的北极星旗和蓝色海军旗很快飘扬在桅顶,让大福船显得更加威武了几分。
但看在一众海匪眼中却有些不大自在,因为这些人中有几个显然识货。
“澳……澳洲人……”一艘靠前的草撇船上,一名海匪如见了鬼般叫了起来,“老大,那是澳洲人的旗子。”
荣我佬听了手下的话,面色阴晴不定,澳洲人的名头他是听过的,在福建海面上待过不短的时日,自然知道澳洲人的船坚炮利不是虚言,若是一开始便知道这些船的身份,大帮自然不会贸然出来。但眼下已是箭在舷上,前面张家的人又打了一阵,既然这梁子已经结下,恐怕也不能轻易退却了,只要拿下了这三条船,不留活口也不用担心消息外传。
他看了看远处香公佬手下的几艘船正在加速,于是也暗暗下了决心。
“这就是普通的商船,既不是传闻中的大铁船也不是铁快船,想来只是给澳洲人交了买路钱的商户,不然他们为何不一开始就打出这旗子?”
荣我佬为手下分析着局势,虽然对方船上的火力怎么看都不能以普通海商来搪塞,但那些本就有些侥幸的手下还是渐渐有了胆气。毕竟都是亡命之徒,有好处在眼前,没理由被个名头就给唬住,能有这样的护卫,想来船上的货物也极贵重。海盗们也终于操起了刀枪,开始给船上火炮装填起弹药来。
一个时辰之后,日头渐渐偏西,海盗们的船已经离得很近,王家的一个族弟,外号三大王的船当先冲到了大福船一侧,在距离不到半里的地方几门大炮一齐发射,在船只周围激起数道水柱,几名元老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萧玉成指挥着炮兵与水兵还击,一时枪炮之声雷动,硝烟散去,三大王惊讶地发现,虽然自己的炮给对方船身造成了几处损伤,但自家这边却几乎丧失了战力,甲板上死了一片,中桅干脆直接断了,直直砸在了帆架上。对方使用的一种炮弹,射出之后直接分成两半,带着中间连接的铁链高速旋转,任何被其碰到的东西都会被极快地切成两半,无论是桅帆亦或人体。
霰弹则是海盗们的另一场噩梦,从日本人那里学来的‘竹束’对这些火器完全起不到作用,几乎所有来自大福船上的攻击都能轻易穿透三大王布置下的简陋防御。
一艘艘快船败下阵来,但大福船上显然也不轻松,在敌人连续三轮的‘冲锋’之后,已经有五名水兵负伤,其中两个运气不好的被对方的炮弹擦到,显然是活不成了。
在激烈的交战中,瞭望哨上的狙击手起到了稳定军心的作用,每当敌人准备靠帮时,张道庸总能及时击毙击伤敌方的指挥之人,让对面攻势稍缓。靠着这种反复的拉锯,大福船牵制着对方的大部力量,挡住了一波波敌人的进攻,甚至击伤了数艘海盗船,有些正在下沉。
但越是如此,敌人的攻击就越是疯狂,似乎那些海盗潜意识中觉得船上放着的远不止价值万两的棉花。
而按照马迁沪的估计,正常情况下六纵队早该到了。
但已经超过了约定时间一刻钟,支援的影子还是没有出现,马迁沪只得寄望于夜幕早点降临,夜晚作战这边更有优势,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将海盗们甩掉。
炮兵们飞快地填充火药与炮弹,随着萧玉成的指挥开火,比起刚开始战斗时节奏显得乱了一些。
不断有水兵负伤被抬到下层隔舱进行治疗,堆放在甲板上的沙袋满是破口。
炮位的周围,防护的钢盾更是坑坑包包,那些是海盗们使用鸟铳与火炮造出的杰作。
远处又有两艘单桅帆船冒起黑烟,那两艘船先前已被链弹击中,如今显然是慌乱中被谁点着了船上的火药或是其他易燃之物,还能看到甲板上不停有人跑来跑去扑救火头。
十二磅炮继续用他特有的节奏横扫着海盗船的甲板,当更多的敌船靠得更近后,四门大炮全都换装了霰弹,每一次射击喷出的上百枚铁弹犹如暴雨洗过船体,几乎无人能在这种近距离的火力覆盖下幸存,如果有,那就是留给火枪手的工作。
左舷又是一轮攻势,当浓重的硝烟散去,马迁沪才发现右侧不到三十米的地方又冲上来一艘快船,由于船身较低躲过了炮火的洗礼,此时船舷边聚集了大批准备跳帮的海盗,有的人手中正挥舞着抓钩,想要抛向大福船的甲板,其余的也各自露出狰狞面目。
一阵自动步枪的连射之后,这些海盗纷纷倒毙,但随后而至的一艘船又从另一侧绕了过来,这船比其他船只都大,其侧舷上更布置了多门火炮,一轮齐射之后,大福船上再次出现了伤亡,一枚铁弹打穿了沙包垒墙,躲在后面的三名水兵和一名炮手两死两伤。
距离拉得近了之后,海盗的攻击手段变得更加多样,弓箭、投枪轮番上阵,但在接舷之前,最有威胁的还是枪炮,只是靠近的船只很少有机会发起第二轮射击。
但饶是如此,船上的压力也变得越来越大。弹药看看见底,人员伤亡还在增加,虽然有好几条敌船已经丧失了战斗能力,但对方显然也杀红了眼,这期间就连马迁沪也被对面的火铳击中,好在只是擦过,在钢盔上留下了浅浅的一个凹坑。
狙击手也受了伤,由于紧张与持续扣动扳机,虎口已经裂了一道口子。
自己人的喊叫声伴随着枪炮声与敌人的惨叫,让船上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双份装弹!’
‘开火!’
‘卫生员,有人受伤!’
‘损管队呢?舱面甲板起火!快!’
钱遂亭还是头一回在离‘绿区’如此之远的地方参与这样势均力敌的战斗,在甲板上协助马迁沪的过程中,纵然元老的防护要高出普通水兵许多,但汗水也早已湿透了衣背。但同时战斗也伴随着巨大的快感,在激烈的间隙他指挥着几名水手迅速将几袋沙子倾到甲板上,以避免来往的战斗人员滑到,这也让他从剧烈的兴奋中得以稍稍冷静,就在这冷静的间隙,他发现刚刚还在猛攻的敌人忽然纷纷开始调转船头,就连去追另外两船的海盗都将座船的速度放慢下来。
“看,支援到了。”钱遂亭反应过来,指着北面激动地对着马迁沪喊了起来。
马迁沪顺着他所指出看去,见东北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许多船影,在落日映照下格外显眼。
‘妈的,搞了半天是包抄去了。’他心中暗骂了一句,比预定时间晚了近一个小时,虽然是为了将这伙海匪的退路堵住,但马迁沪还是有些不满,毕竟这是在拿元老的生命在开玩笑,能够做出这种决定,相信也只有临时在六纵队坐镇的元老黄石了,换成这支舰队真正的主人那是万万不敢的。
王钟、王锦原本惊讶于大福船上的火力强大,但还自恃己方船多想要将战斗拖入接舷白刃,但如今当北边新的舰队出现时,兄弟二人一下便如坠冰窟。那些船上打出的黑底骷髅旗代表了这舰队的主人,正是最近在两广海面令人闻风丧胆的刘香佬,之前大帮就在他们身上吃过好几次亏的,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就有六七十艘,还在不断增加,在无法判断对方意图之前王氏兄弟果断发出信号,剩下的三十余艘大小船只纷纷开始转向,继续与大福船消耗显然不利于后续的应对。
刘香的人马无缘无故出现在浙江洋面,加之大福船打出的澳洲人旗号,让如香公佬和荣我佬这样‘见过世面’的头目顿时明白,这回的事情没有起初说的那么简单,搞不好白白搭上性命。
此时此刻,北边那艘最大的四百料三桅广船上,黄石正举着望远镜观察着海盗的船队,这位元老在原时空曾做过一段时间地球往火星的移民中介,最底层不过的职业,现在却能意气风发的指挥起海盗舰队,自有一番意气风发。
在他身后,则是毕恭毕敬站着的刘香,两广洋面有数的大海主,在沈有容北上之后,他的船队很快便进入了福建海域。但他能够听命支援松江的行动,除了对起初元老院的扶持有所感念之外,更多的还是对澳宋政权的畏惧,那是他的船队在高雄港补给之后的转变,自是对大宋赐给的江海巡检一职已经那张私掠证也更为珍视。
而在他的身侧则还有一名妙龄女子,正是李旦的宝贝闺女李思雅。自打大宋在台湾建立政权以后,李旦也在高雄设立了自己的商号,而负责之人正是李思雅,那日她得知刘香船队的目的,便搭了这便船想要来凑个热闹。
其实当初吕宋攻略,伏波军的厉害小姑娘早已见识,只是若论打仗,元老院那样的碾压手段略显得无趣了些,倒是如今这样‘传统’的海战更合她的脾胃。
刘香没有李思雅的惬意,小心道:“各船俱已到位,该如何做还请首长示下。”
黄石笑了笑,“刘大帮不必拘束,元老院说了,这伙海盗,无论死活都有用处,你放开手去做就是。”
“那小人就逾越了。”语摆他将手一招,“传令各船,进攻。”
此时的陈钱山海域,只留下了十余条随波逐流的破船,有些上面燃着熊熊火焰,这些船上的海盗基本上被杀伤殆尽,许多都是帆桅舵杆俱毁,就算还有活人也无法使船再动了,海风中传来的只有海盗们的号哭和咒骂。
而王家大帮剩下的船只已经纷纷转向东面而去,但那里同样出现了三十余艘大小船只。
“快,挂起旗号!”王锦还抱着侥幸,但对面的炮已经打了过来。
伴着落日的余晖,一众元老一边救治伤员一边整备帆具,而距离他们数里之外的海域上,正上演着一场屠杀,火光映衬着夕阳,分外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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