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在希翼里,好像很久又好像很短。
冬去春来,风景四换。除了压在苏清徽头上那一道皇贵妃的头衔,还有温云亦肚子里多出的小皇子外,好像其他也没什么变化了。
随着日子越来越久,苏清徽动弹一下都要费劲半天,辛好曦容还愿意一直帮着她缓毒,她吃了许多天的药,心绞的感觉好像随着孩子长大慢慢消散。
苏清徽忽然有了期翼,开始幻想以后的日子。
以后,她一定要学着做菜 ,每天做给他们吃。到时候,璟溶教他读书写字、知人识礼。自己就教他上树下河、堆土做城。每天一起看日升日落,一起,过每一天。
“娘娘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当然是想着教他怎么捣乱呗”
“又开始胡说了”
苏清徽歪头笑笑,语调扬扬落落:“真的,姑姑不信啊”
洹睇拿过梳子梳开她微微打结的青丝,笑道:“多大人了,还撒娇。”
“欸,姑姑说,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
“这可得好好想,可不是一拍脑瓜子的事。”
苏清徽撅噘嘴:“我想了好久呢。”
洹睇笑一声:“可想出什么了。”
“恩,如果是个女孩就叫空青,怎么样姑姑,好听吗?”
“好听,如果是个男孩呢?”
“男孩啊,那,就叫六月吧”
洹睇哭笑不得:“怎么男孩就这么招嫌弃,为什么叫六月啊。”
“六月生的呗,多值得庆贺”
“你啊,可别叫殿下听见。”
苏清徽扬扬眉:“他肯定会喜欢的。”
苏清徽说着拍拍肚子:“他也会喜欢的,是不是啊,一半一半六月。”
窗外,万物开始复苏,莺飞草长。
央霞宫里,温云箐看着整日呕吐不止的温云亦,心上疼惜不已,她虽然也爱这孩子,但她已经看不到未来的路了,现下她这傻妹妹还要为了一个根本不能出世的孩子,遭了这么多罪,未来只有比现在更坏。
“娘娘”门外传来一声轻唤。
温云箐抬头瞥一眼门口的阿水,轻轻拍拍云亦的背,吩咐身边丫鬟道:“你们悉心伺候着,若是有什么事,及时来报。”
“是。”
门阖上,温云箐揉揉肩,疲倦道:“什么事?”
“娘娘,是温大人的来信。”阿水掏出怀里的信递给温云箐。
温云箐展开信,越读越心惊,她唰的一下合上信,面色苍白。
“父亲可带话了。”
“大人说,请娘娘早作决断,现在一刻都耽搁不得了。”
温云箐闭上眼,仿佛累极般:“告诉父亲,我知道了。”
“是”
云亦,若是你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可是,我想要我们都活着,想要整个温家,都活着。
寿康宫里,熏香缭绕。
太后放下手里的画,看向来人:“齐妃最近怎么样?”
“回太后,亦儿最近肚子越发大了,太医说,瞧着就是个多福的小皇子。”
太后眼角几道皱出笑纹:“哦,是吗?不是你这做姐姐的偏心疼爱?”
“哪能啊,今个儿秋天太后抱上这小皇子,就知臣妾有没有偏心了。”
太后瞥一眼温云箐,叹口气道:“哀家这身子,还不知能不能撑到秋天呐。”
“太后说笑了,您啊,自是福禄深厚,贵气绵长的。”
“这贵气有贵人,哀家可什么都没有,每日就指着这神仙可怜哀家,多续续命。”
温云箐轻声道:“太后本就是贵人,这底下仰着太后的人多着呐。”
太后忽的来了兴趣:“哦?”
温云箐笑笑:“太后,这春一过,万物复苏,失意的得意的,谁又分的清呢?”
“可若是那根深的,即使冬天,也只是睡一觉罢了,这四季可没什么影响。”
“千里之堤方可毁于蚁穴,更何况几棵树呢,太后不等等看,怎么知道这树就能开花结果呢?”
太后目光深远,许久眼底闪过一丝光。
“那好,哀家就等着,贵妃可别让哀家失望啊。”
随着天越来越热,苏清徽愈加烦躁,起不来躺不下,动一动都浑身是汗。她恨不得每日都浸在冰桶里。
洹睇进屋就看见苏清徽鬼鬼祟祟的身影,急忙上前拦住道:“娘娘又拿什么了,听话,拿出来,奴婢看一眼。”
“没什么。”苏清徽拖着长长的尾音,不情不愿道。
“撒娇也没用,拿出来。”洹睇皱眉道。
“哼,给你,都给你。”
洹睇瞪大眼睛:“你哪来的冰块。”
“人家辛辛苦苦求来的啊,拿走就拿走,姑姑干嘛凶人。”
洹睇哭笑不得:“奴婢怎么就凶你了。”
“就是,你哪来的冰块。”苏清徽拉下脸学着洹睇的模样道,她说完后又软着声音道:“姑姑听,是不是。”
“好了,过来吧,你不能受凉,我给你扇扇。”洹睇无奈道。
“哼,那我就,就”
洹睇瞧着苏清徽忽然苍白的脸色,心下一慌,上前一把扶住苏清徽焦急道:“怎么了,姑娘怎么了。”
“这回,是真的,肚子疼。”苏清徽一顿一顿的说道。
“采薇,采薇,去,快去叫稳婆,伶儿,去把方太医叫来,快去啊。”
“是,是”
产房里,苏清徽满头大汗的揪住被单:“姑姑,我好像不行了。”
“别说傻话,稳婆就来了啊,再忍忍。”
门外采薇上气不接下气:“来了来了,稳婆来了。”
淮王府里,璟溶坐立不安。
璟昇宽慰道:“兄长放心,我派了了人进去,不会有差错的。很快就会来消息了。”
璟昇说着看见璟溶拿过的物件,瞪大双眼:“兄长,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都忍了这么久了,你想前功尽弃吗?好,就算你现在冲进宫里坐上那个位置,绝无人敢说二话,她呢,你打算给她和那个孩子什么身份?”
璟溶颓然的放下手:“璟昇,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兄长,她会知道的,你总要对她的未来负责。现在,即使你手里握着一半兵权,可国师仍旧坐在那个位置上,其背后势力不可轻视。所以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兄长,不出半月,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
院里树轻摇,落一地花瓣。
韶华宫里,苏清徽不知努力了多少次,才勉强睁开眼。
“姑姑。”
“姑娘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苏清徽破碎着声音道:“姑姑,孩子呢?”
洹睇抹一把眼睛,忙的抱过孩子,道:“在这,你看多漂亮,和你一样。”
苏清徽虚弱的笑笑道:“皱巴巴的丑死了,姑姑,六月呢,抱来我看看。”
“六月,六月,他”洹睇别开眼支支吾吾道。
苏清徽忽的急切:“六月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没有没有,六月很好,只是,太后想见见,就叫人抱走了。”
“想看看可以,她来看啊,抱走是什么意思啊,姑姑,啊,为什么抱走啊。”
洹睇压住苏清徽的身子道:“你别急,太后只是看看,明日一早就送回来了。”
苏清徽急的红了眼眶,也不顾身上疼痛:“不,六月这么小,吹不了风,我要去看着。”
“姑娘,奴婢求你了,明日,明日奴婢一定带你去,今日先看着空青好不好,她也刚出生啊。”
苏清徽仿佛恢复理智一般,慢慢收回脚,看一眼那个孩子。
洹睇把孩子轻轻放在苏清徽怀里,柔声安慰道:“你看,她想和你待在一起。”
“姑姑,明日我就能见到六月了吧。”
洹睇看一眼苏清徽苍白的脸,忍着涩意道:“能,明日,明日奴婢就带姑娘去,来,孩子给我吧,姑娘把这药喝了罢。”
“我不喝药。”
“姑娘不喝药,明日怎么走到寿康宫呢。”
苏清徽死死盯着洹睇,声音越发嘶哑:“姑姑,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是,不会。”
片刻后,洹睇轻轻的掖好苏清徽的被角,看着她安然的睡容,心中一窒。睡一觉,等明天,明天就什么都好了。
寿康宫里,太后摸摸那孩子的脸笑道:“萍水,你瞧,这孩子长得多俊俏啊。”
“是,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将来可不得了。”
“太后,慧妃娘娘来了。”
太后变了神色,挥挥手道:“把皇子抱下去,好生照看着。”
“是”
温云箐看着错身而过的襁褓,眼中闪过几分讥讽。
“太后。”
“你怎么来了?”太后拨拨手里的佛珠,漫不经心道。
“臣妾自然是来看看小皇子,顺便告诉太后,好戏,很快就开始了。”
宫道上,一道道灰墙像数个被困在这城里的假面人,天明一面,天暗一面。温云箐看着看着,忽的脚下一崴。
身边阿水一惊,忙伸手扶住她:“娘娘!”
温云箐扯出个笑,挥挥手,道:“不妨事。”
以前她总同云亦一起走这条路,每逢这里,云亦总是要搀着她,万防着她扭了脚。
温云箐抬起头,明雀宫的牌匾晃得人眼疼,她忽的想起小时候,她和云亦都特别喜欢吃鱼,可因为有一次嬷嬷没挑净鱼刺,她差点因此丢了性命 ,后来,她就再也没见过那个嬷嬷。
从那以后她就有了阴影,可云亦只以为她是单纯害怕鱼刺而已,愣是自己一个人傻傻挑干净所有鱼刺,像献宝似的端来给她。她记得,那时候自己还是个不领情的,伸手就推翻了盘子,连人带盘一股气全丢了出去。
再后来,她就很少在桌上看见鱼了,现在想想,她偶然见过的那几次,不过是云亦不在身边罢了,记得这些琐事的,也只有她这个傻妹妹了。
“娘娘,到了。”阿水缓缓出声提醒道。
温云箐像醒过神来一般转过眼,院里藤蔓下,温云亦坐在秋千上,手覆在肚上轻轻晃着双脚,少女般娇俏的模样,宛若还在府里时一样。
温云箐忽的心里开朗了不少,转头对侍女道:“阿水,吩咐小厨房,今日我们吃鱼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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