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梦周站在赌坊门口,有些艰难的看向身边人试探道:“那个,其实没必要,我会想办法…”
“如果我赢了,答应我一个愿望。”
梦周一怔,“啊。”
“就当你答应了。”
赌坊内,吆喝声一声盖过一声,璟溶伸出胳膊拢住梦周,挡开来往众人。
赌桌前,梦周按住璟溶掏银子的手,犹豫道:“你确定可以吗?要是输了我可不负责。”
璟溶压下那块银子,侧身在梦周耳边低语:“要是赢了就都归你。”
梦周转头看去,身边那人目光已移到赌桌之上,眉眼轻垂,面庞温润如玉,似是感受到梦周的目光,璟溶微微侧头嘴角勾起个笑。
撞上璟溶的笑,梦周脸一红,轻咳一声,推推他的腰,“笑什么笑,要输了。”
“若是你输了呢。”
璟溶刚说完,桌上就一片沸腾,璟溶身边一个男子冲璟溶笑道:“这位兄弟可以啊,刚来运气就这么好。”
梦周激动的踮踮脚,摇摇璟溶的袖子,“再来再来。”
“好。”
又两轮下来,梦周看着推在璟溶手边的钱,眼睛发光。她凑在璟溶耳边窃喜道:“没想到你不止会算命,赌术也好得不得了。厉害厉害,下面压哪个。”
璟溶揪住梦周往前凑的身子,无奈道:“该走了。”
“为什么啊?”
璟溶瞥一眼赌场角落,收起钱袋,“适可而止,收放有道。”
出了赌场,璟溶把钱袋放在梦周手里,“给你。”
梦周一怔,笑着塞回给璟溶:“你还真是给啊。”她说着看一眼四周,“不如这样,你请我吃个糖葫芦怎么样?”
周围开始亮起盏盏红灯,映在溪面上,宛若冬日红梅,影波晃动。
梦周咬着手上的糖葫芦边走边道:“对了,你刚在赌场里说的什么意思?”
“赌场北侧那个小门看见了吗?”
梦周点点头。
“若再赢几把,想必我们今天可就不止人财两空了。”
梦周晃晃手里的糖葫芦,戏谑道:“没想到你一个小书生还挺有经验。”
“你到现在还觉得我是个书生。”
梦周摇摇头:“不,从这几天的相处看来,你应该是个,恩——”梦周说着思索几秒,忽的恍然一般笑道:“啊,我想起来了那个词,不学无术,是个不学无术的书生。”
璟溶叹口气,无力道:“还真是好眼力。”
梦周扬起个得意的笑,“那是,我一向看人很准。”
两人说着走到一处酒楼,梦周往里面探两眼,又掖回身子往另一侧瞧瞧,指着河对面一个面摊道:“你不是饿了吗?走,我请你。”
“你不是身无分文吗?”
“大理是这么没错。”梦周说着从袖口变出两个钱子,眨眨眼笑道:“所以我这可是把最后的家本都拿出来了,你可要好好珍惜。”
璟溶弯弯唇,“女侠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难得有人配合,梦周笑弯了眼,“好说好说。”
两人走过石桥,缓缓闪动的河边,桥那一侧连连灯火飞过河面散在这一侧。
梦周挑了处稍亮堂些的地方坐下,冲锅边忙碌的老人道:“店家,来两碗面。”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好。”
梦周转过眼,周边坐了几个粗衣男子,正唾沫横飞的聊着八卦,梦周侧侧身,竖起耳朵。
“听说,那人是在青楼失踪的?”
“是,我还听说,他啊,是让青楼里那姑娘和着外人一起给耍了。”
“那这可算是阴沟里翻船了。”
听见梦周那道是非的声音,默默摆筷子的璟溶不由轻叹口气。
其中一个粗衣男子拍拍转坐在桌角的梦周,道:“小兄弟,你这可就说错了,他啊,那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梦周提起壶给说话那人倒杯茶,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说?”
“你可听过伶儿姑娘。”
梦周毫不犹豫的点点头。
那男子接着道:“之前伶儿姑娘没来月满楼之前,那老鸨就打个大招牌说是有个绝色美人将来,定要众人开开眼,你想,我们这小地方,能出什么了不得的人,所以啊,大家也就当那老鸨故卖关子,压根没当回事。后来,等那伶儿姑娘出台的第一晚,几家有钱的公子哥端个嘲弄的架子就去了,谁知,那几人回来之后就像被吸了魂一般,直叹是见了神仙一般的人物,那之后伶儿姑娘可谓一战成名,这名气一下就窜出了邻水镇,许多人慕名而来,一掷千金就只为看她舞一曲。”
梦周道:“所以你刚说那人的失踪是和这伶儿姑娘有关了。”
那男子低下声音,“要我说啊,八九不离十。你想啊,现下这伶儿姑娘可是众多有钱公子哥们巴巴捧在手心里的人物,若是那人像以前一样,做了什么有失分寸的事惹恼了伶儿姑娘,她一句话,自有人甘愿博她的心意。”
“这倒是。”
“面要凉了。”
梦周扭回头,璟溶伸出手冲她递双筷子,“回来吃饭吧。”
梦周站起身,旋个方向接过筷子,大大咧咧坐在凳上,“我都忘了还有这一茬,你怎么不先吃?”
“想和你一起吃。”
梦周挑一筷子面,笑道:“怎么,你还担心我赖账啊。”
璟溶点面的手一顿,眉上一点愁,可瞧着梦周那没心没肺吃面的样子,又不由缓解了些,苦笑出声。
“你笑什么。”
璟溶叹口气,半喜半忧,“我放心。”
梦周皱皱眉嘟囔道:“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璟溶转过话题:“看你刚打听了不少,有什么打算。”
“打算,你一会就知道了。”
片刻后,两人从成衣店里出来,转过街角,一阵脂粉气传来,璟溶抬头看去,彩灯绿帐,媚骨纱衣,层层映入眼帘。
“听说那县令公子是这里的常客。”
璟溶瞥一眼梦周,心中不安。
梦周接道:“那就更不能错过了。”
璟溶有些头疼,耳边忽的想起那个戏谑的声音。
“公子不想进去瞧瞧”
“你真没去过啊,那也没见过花魁了。”
“公子,这种事不用遮掩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淮之兄,淮之兄。”
耳边几声轻唤,璟溶转回思绪,看向梦周。
梦周道:“你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
梦周没在追问,点点璟溶身侧的钱袋,讨好道:“淮之兄,再帮我个忙呗,这些还有之前的那些就当是我问你借的,等鹤山出来,我定想办法还给你。”
“不用。”璟溶说着把钱袋放在梦周手里,道:“我用这袋钱换你一个愿望怎么样?”
梦周乐了,“我今儿个才知道,我的许诺这么值钱。好,答应你。”梦周说完拍拍璟溶的肩,“走,今儿个女侠我正好带你开开眼界。”
青楼姑娘看见璟溶和梦周二人一走近,纷纷拥过来,堆在璟溶一侧,梦周侧眼见璟溶微微皱起的眉头,提起手中的钱袋,朗声道,“看来这世道,钱不如人啊。”
围在璟溶身边那些姑娘唰一下抽走一大半,娇笑着凑在梦周身边道:“公子哪里话,咋们啊,可是第一次瞧见这么俊俏的二位公子呢。”
梦周把钱袋塞回怀里,提起个笑道:“是吗?不过你们,我倒是眼一扫一大把。”
说话的那姑娘脸上娇艳凝固一秒,僵着笑道:“公子您真会说笑。”
梦周掏掏耳朵,扯出一个玩味的笑:“是吗?有意思,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那姑娘松开挽着梦周的胳膊,甩甩绣帕,“那看来只有伶儿姑娘能入公子的眼了。”
那姑娘刚说完,一个身形丰满、风韵犹存的半老女子游着步子走过来,隔着几步就簇起个笑,“这两位公子,迎着您二位可真是咋家的福气,这姑娘刚来,不会说话,得罪您二位了,来,您二位先里头请着,有什么需要咋家一定立马安排起来。”
梦周扬扬手,起个架子:“那安排吧。”
“那您看我们这各式姑娘都有,您喜欢什么模样的,咋家立马给您安排起来。”
“怎么,刚刚那个不会说话的姑娘说的还不够明白。”
那老鸨有些尴尬的搓搓手,“咋家明白公子您的意思,也知您对伶儿姑娘的心意,可不巧,这伶儿姑娘染了风寒,实在没法伺候二位。不过您放心,今日您绝不会白来,我们这的姑娘都是个顶个的好,绝不会让您失了兴趣。”
梦周不耐烦的挥挥手,“找个雅间。”
“好,您稍等,我这就安排人伺候您二位。青水,带二位公子上楼。”
老鸨说着冲身边一个绿衣小姑娘使个眼色。
那绿衣小姑娘微微颔首上前,走在梦周一侧,伸出手挡开穿梭在大堂里那些调笑的姑娘们,一路引着璟溶和梦周上了二楼。
梦周边走边道:“你叫青水?”
“是。”
“青水,刚你们妈妈说怜儿姑娘生病了?”
那小姑娘掀开廊口的帘子,轻轻点点头,又低声应一声“是。”
梦周又道:“什么时候病的?”
“前些天。”
梦周停下脚步,歪歪头思索,道:“这么说,是和县令公子一个时候喽。”
那绿衣小姑娘摇摇头:“怜儿姑娘在那之前就染了风寒,已许多天不跳舞了,还望二位公子见谅。”
梦周定定看了那姑娘几眼,笑道:“那当然,怜儿姑娘得先养好身子不是。”她说完瞥一眼走廊尽头那间挂了红灯笼的房间。
“多谢公子体谅,您二位里面请,”
推开门,里面淡淡一股花香流动在空气里,那绿衣小姑娘行个礼退下。
“行川见过二位公子。”
梦周顺着那道柔媚的声音看去,屋中站着个浓妆艳抹的红衣姑娘,眼含风情,衣襟微敞,松松挽起的青丝,滑出几缕搭在若隐若现的香肩上,更添魅惑。
那姑娘在梦周的注视下款步上前,看见梦周身后的璟溶脸上红晕更甚。
梦周回头看一眼身后的璟溶,露出个了然的笑。她撩开衣袍大大咧咧坐在案桌旁,凝个笑瞅着那姑娘对璟溶眉目传情。
只可惜后者对着那般柔媚的姑娘仿若无睹般,直直走过行川身边,端端正正垂眸坐在梦周一侧。
梦周挑挑眉没做声。
行川搭起袖子点两杯茶放在二人手边,柔声道:“二位公子请。”
梦周刚饮了口茶,就见行川轻轻拨开肩上的发丝,端起杯子,微微朝璟溶倾斜着身子,衣衫顺着行川的动作慢慢滑开,恰如其分的停在肩后。行川看一眼璟溶,面含春色,声音酥媚的仿佛能掐出一坛酒,“公子请。”
梦周懵怔的看着这一切,直到听见行川那道声音,终于一时没忍住,一口茶水如数喷出,大半飞在行川身上。
屋中霎时凝固,梦周咽咽口水,有些不知所措,“那,那个,不然你…”
梦周话还没说完,璟溶忽然抬头瞥一眼行川,淡漠开口,“你妆花了。”
话比千石重,行川听见璟溶那几个字,面上红晕一下散开,她忙的用袖子遮住脸,声音瑟瑟,“行川失礼了。”她说着踉跄站起身,“容行川换身衣服再出来伺候二位公子。”她说完就急急转身,几步走进内室。
梦周叹口气,拍拍璟溶的肩:“你还真是会说话。”
璟溶递给梦周张帕子,不慌不忙道:“彼此彼此。”
梦周一咽,蹭蹭嘴角的茶水
“罢了,反正都一样,你在这等着,不许偷看,听见没。”
见璟溶乖乖点点头,梦周放下心,站起身走进内室。
一阵窸窣过后内室恢复安静,轻纱掀开,璟溶抬眼看去,梦周面上蒙着一层薄纱,青丝散开,斜插一支金簪,着一身藕粉色衣裙,亭亭玉立。
“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
璟溶挪开目光,站起身走向门口,毫不犹豫,“我去带她过来。”
梦周急急上前拉住璟溶,“你是不是魔怔了,说的好听,你怎么带她过来?”
“你怎么去,我就怎么带。”
梦周环住胳膊,点点下巴,问道:“是吗?那你可知那伶儿姑娘在哪间房?是真病还是另有缘故?你若真进去了又该如何悄无声息的把她带出来?我们之后怎么脱身?”
“你又如何知道方向?”、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长一张嘴一双耳,只要肯说肯听,没什么打探不到的消息,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这般嚣张,又怎么点了这位行川姑娘?还不是为了做个架势给那老鸨看,铺路上二楼。”
璟溶皱皱眉,忽的想起成衣店里他试衣时,梦周和那老板窃窃私语的模样。
看出璟溶的担忧,梦周宽慰他道:“你放心,这么多年我一个人走了这么些路,总归是有点收获的,还不至于让人欺负了去。”
璟溶攥紧手,语气挣扎:“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梦周无奈的笑道:“你在这方面还真是固执,就算你现在在我身边,能护我一时周全,但我终究是我,你不能步步都替我走吧。”
听见梦周的话,璟溶忽的恍惚。
内室忽的传来低低一声**,梦周身形一顿,扬起个无害地笑,拉开门反手推开璟溶道,“比不是想帮我么,那这姑娘就交给你了。”
门阖上,梦周探头左右看去,廊里仍旧像她进来那般,只流动着不知从哪间房里穿出的乐曲。
她垂下头,直直向廊尽头那间房间走去……
璟溶走进内室,就看见那位行川姑娘像只未褪壳的蝉蛹似的,从头到脚被梦周严严实实裹了一层毯巾,眼上梦着黑布,嘴里还塞个帕子。
行川听见那道脚步声停在床边,不安的扭扭身子连带着呼吸都急促起来,忽的她嘴上的帕子被抽走,还未等她换过一口气,嘴里就被丢进个小药丸,她万不得防,慌乱中那药丸竟顺着那口未出的气滑下嗓。
不过片刻,床上那个人就安静下来,璟溶移开目光,正欲走开,目光忽的床头那张纸吸引,他弯腰探手取下,纸上豁然八个大字:非礼勿视,清心寡欲。
璟溶无奈的摇摇头,折起收好,还真是难为她这么短时间干这么多不着边际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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