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俏少女倾心流浪汉。
第二卷:小寡妇红杏出墙来。
九天之上,月老朝纠靠在墙根儿处,踮着脚将手上的册子写完后,才长舒了一口气。他掌管着凡间芸芸众生的姻缘,虽说不能每一个都顾及到,但是历年历代经人传颂的佳话,都是由他来编排的。
刚刚放下手里的册子,朝纠听到门外有人敲他的门框,于是大一步小一步,瞧着地上能下脚的地方过去,打开门,见几个年轻的宫娥立在门口,有的拎着酒,有的带着珠宝首饰,正笑盈盈的看着他。
朝纠瞧了一眼,当即明了,捋着胡子做出高深的模样道:“老夫只掌管凡间姻缘,仙郡里的,老夫可不敢担保。”
其中一个宫娥将珠宝放到朝纠门口,笑呵呵的道:“月老仙官,姻缘线牵上,总比不牵机会要大,不管成与不成,我们都愿意试一试。”
朝纠拿眼睛悄悄瞄了一眼那放在地上的礼品,一派正气,肃了肃嗓子道:“助人为乐也是功德一件,罢了罢了,谁叫老夫心慈手软呢。”
边说着,朝纠十分熟练的从怀里掏出个破烂的本子来,打开了,将提前沾好墨汁的笔握在手中,朝着几个道:“大家排个队,不要争抢,一个个说,你们想将姻缘线牵在谁身上。”
那拿酒的性格外向,赶紧道:“我喜欢禹之神君,我要嫁禹之神君。”
朝纠手中的笔快速记下,嘴上提点道:“他这人有些死心眼儿,怕是不会喜欢你的。”
“没关系。”那拿酒的宫娥依旧充满向往,“我喜欢他,哪怕我们只有一段露水姻缘,我也心甘情愿。”
朝纠啧啧两声,摇摇头,“下一个。”
另一个赶紧上前,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我喜欢仙帝。”
朝纠握着笔的手一哆嗦,小声惊叹道:“你胆子倒大。”说罢了,考虑到仙帝心机深沉,他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刚要停笔拒绝那宫娥,眼睛瞧到宫娥手里捧着的金银上,又默默的将话咽了回去,随便在本子上记了两笔。
“下一个。”
最后一个声音娇柔,带着几分妩媚,用手里的绢子在朝纠身上拍打了一下,咯咯笑道:“终于到人家了。”
朝纠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直接问道:“说罢,西神君还是掌星官,其中哪一个?”
“哎呀~”那妩媚的宫娥被这一说,直接用帕子捂起了脸,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朝纠淡然道:“不管是谁,但说无妨。”
那妩媚的宫娥干笑两声,羞答答的道:“人家想两个都要啦~”
朝纠手里的笔颤了一下,好好看了那宫娥一眼,然后快速在纸上将这个要求记下,脑海里已经灵感迸发,想象出了许多惊骇世俗的桥段。
打发走了几个宫娥,没过一会儿,又来了几个男仙官,都对朝纠以“礼”相待,进行了一番深刻的交谈。
院子里再次清净下来之后,朝纠将收下的礼物里,值钱的搬到屋里藏了起来,不值钱的暂时在房檐下院子里放着,总之哪怕是片鸡毛,都未曾舍得扔掉。
其实尽管如此,朝纠仍旧是整个仙郡里最穷的仙官,只因为世道黑暗强权难惹,总有那么几个喜欢黑吃黑的家伙。
最开始有一次他收礼的时候,被北神君发现,北神君二话不说抄了他的院子,将他房前屋后洗劫的一清二白,连他飞升之时从凡间自己掏腰包买的个玉盘子,都一并收拾了走。于是朝纠就变的比穷更穷,甚至于后来下到凡间去寻找神君禹之的时候,落魄到和狗住进了一个窝棚。
这实在是有损他月老仙官的形象面子。
于是,朝纠便私下里悄悄传言,以西神君廖缜和华云仙官的美好姻缘为例,都是他在其中搭桥牵线,引的一些信以为真的小宫娥小仙官相信之后带着礼品前来,朝纠生怕有人姻缘不成找他细算,便又会一本正经满腔正气的告诉别人,他做不得神仙的主,成与不成,还要看天意。
很显然,这个办法也是十分奏效的,并未过了多长时间,送予他的礼物,满院子都快要放不下了。
由于编排了几段自认为不错的人间姻缘,月老朝纠还锁了门窗,特意下到凡间去了一趟,坐在庙里听了听痴男怨女的心事,便在随身的本子上记下信徒的名姓,然后准备为其在姻缘树上,牵一条红线。
什么卞安城里,卖豆腐的王姑娘,要看上镖局的伙计小吴,两个人五年里抱了三胎,夫妻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有时候朝纠心情不算开朗,多愁善感时,还写过个将门女子王燕微,这辈子要倾心她爹爹身边短命的小副将,两个人阴阳两隔,一生惆怅。写罢了,朝纠觉得自己心底善良,便又在本子上记了一笔,下辈子让两个人和和美美,算是做个补偿。
当然,朝纠也写过十八的少女嫁了八十的郎,抑或者某家的男人上了别人媳妇的床,一番一番五花八门的故事,连朝纠都佩服自己博学多才灵感充沛,试问六界之中九天之上,那个能像他一样编排出这么多花样。
凡间游历一番回到仙郡之后,朝纠美滋滋的打开门,想着先要好好看看他的金银珠宝,哪知大门一开,朝纠迈步进去,然后又退了出来,觉得一定是进错了院子。
退到门口,朝纠看了看门上的牌匾,反反复复念了几遍,确定是他的地盘没错,才又颤抖着双手,再次将门打开。
立在门口,朝纠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现刚才进门的一眼不是幻觉,如今他的院子里,除了那颗红线交织如雾的姻缘树,其余什么都没有了,最过分的是连他水缸里长出来的水草,都被人拔了个干干净净。
朝纠脑子里一下子炸了锅,赶紧跑到屋里藏银子的地方去看,打开柜子,发现莫说银子,就是放银子的箱子,都被搬了走,而似乎做这件事情的人明目张胆,生怕埋没英名,于是在他空空如也的房间里,留了一坛上好的梨花白,仿佛在安慰着他脆弱的心灵。
喝着梨花白,朝纠哭哭啼啼,本想将状告到仙帝面前,可细一想,这件事情仙帝查下来,说不定莫说银钱,就连手里的梨花白都难以保住,于是朝纠也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咽,心里难过的比他本子上写的那个死了七个丈夫的寡妇,还要苦不堪言。
正愁苦的时候,熟悉的叩门声响起了,门外立了某个仙官,客客气气的问道:“月老仙官在么?”
朝纠一听,一骨碌从地上站了起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理了理褶皱的衣衫,从容的出了门去,见那人手中捧着几丈鲛纱,便明白了来意,熟练的开口道:“本仙官只掌管的了凡世姻缘,仙郡的,老夫可不敢担保。”
一听这话,那小仙官竟是犹豫了,思考了半天,竟然道了一声,“那打扰仙官了。”
朝纠一见到手的鸭子要飞,便赶紧道:“说不定也是有用的,你看禹之神君,还有廖缜神君,百花仙官,我在其中都是起了作用的。”
小仙官叹一口气,似乎看开了许多,感慨道:“由几位神君身上,小仙也体会到,感情的事情还是要两情相悦的好,强扭的瓜不甜。”
朝纠听着事情不妙,又劝道:“这世上有句话叫做日久也能生情,你若是心软迟疑,那瓜可就被别人扭去了。”
小仙官迟疑了一瞬,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向朝纠行了一礼,“叨扰仙官了,我还是决定用自己的真心打动她。”说着,转身出了朝纠的院子。
眼看着那极品的鲛纱离他越来越远,朝纠觉得一阵心酸,回到屋里哀声叹息了半天,继续喝着剩下的半坛梨花白,谁知刚刚咽下一口,门又被人敲响了。
朝纠拿着本子出去,打开门,见是掌星官立在门口,看看空荡荡的院子,再朝着屋里看看,见朝纠面露伤心色,也了然眼下的情况,于是安慰道:“要看开。”
朝纠知道掌星官为人精明,不像其他小仙一样好糊弄,见对方言语亲和安慰,便收起本子问道:“仙官来,有事情么?”
“倒是有一件。”掌星官说着,将手里的东西拎到朝纠面前,“西神君抄家时,不小心将你缸里的水草也带走了,不过经查证,这水草不是你收受的贿赂,是常年无人管理,它自己长出来的,所以托我将这水草还给你。”
朝纠看着那水草,原本翘着的羊角胡子,也像这团水草一样搭拢了下来。
掌星官不解,问朝纠道:“你爱穿绫罗绸缎?”
朝纠摇摇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衫,“绫罗绸缎千千万,没有一件比我这身舒服自在。”
掌星官又问,“你爱美酒佳肴?”
“酒肉穿肠过,这一点老夫历劫的时候就已经看穿了。”
掌星官又道:“那你爱美人,爱楼阁亭台?”
朝纠老脸一红,“老夫作风正气的很,可不能胡说,至于住的地方,有四面墙,一方瓦也就罢了。”
“那,仙官如此努力收受贿赂,几次三番被人抄家,是为的什么?”
朝纠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心里重复一遍,开口又问了自己一遍。
“对啊,我为什么?”
掌星官一见朝纠两眼发呆,无奈笑笑,将一坨水草放到他的手中,转身离去了,留了朝纠独自立在门前,喃喃自语问道:“对呀?为什么?”
想了半天,朝纠看着姻缘树上团团交织的红线,形成朵朵如烟似雾的云彩,恍然大悟,想来或许是,为了让他的故事更加多姿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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