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姬闻再次握掌为拳,又慢慢松开,摇头慢声道:“听闻长启王幼年与国子监祭酒对弈之时,能一步算百步,每次走棋无心之举却又能化为最终屠龙的手段。”
“那仅仅只是下棋而已,本王素来讨厌江湖上衍云宗的所谓算计。”
长启王淡雅如雾的眼睛望着邓姬闻说道。
“我更听闻长启王幼年最讨厌的就是舞刀弄剑的江湖武者,曾有一段时间京畿有许多莫名的武者尸体,而这些武者都有一个共同点,曾去过长启王的府上。”
长启王静静听着邓姬闻说完,片刻才缓缓而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不识时务者该死。”
邓姬闻听后,弯腰拱手,脚尖轻点地面。
“告辞。”
只见邓姬闻身如轻鸿,飞快的退回烟陇山山林,田华羽微微摇头,形影一纵,只留下那武知齐望着深刻地面的脚印有些惊叹。
邓姬闻不用回头就明白自己已经逃不过了,还是托大了,原本以为最不济可以脱身,没料到堂堂的诀武院八大副院之一真为长启王说服,而除了这个诀武院副院,另一个手持神匠府灵兵的邋遢少年也似乎有点问题。
“王爷不会强人所难,但阁下一言不合就告辞,却有失偏颇。”
邓姬闻停靠着一棵大树树冠上,听闻此言讥讽道:“走又由不得我,这就是不会强人所难?”
“王爷只是想请你为门下客而已。”
山林清幽幽的传来一声。
“这便是请?”
邓姬闻手握苍龙伏魔棍,平复身上有些波动的气息,之前与药不愈,灰衣大氅男子交手,身上还有伤势未曾痊愈,武境也有些跌落。
“阁下要知道一件事,王爷请的人向来不会出人命,但王爷要留的人可就难说了。”
清幽幽的声音仿佛在山林的四面八方响起,无处不在,似远似近。
邓姬闻见势不妙,刚提起手中苍龙伏魔棍,黝黑颜色渐渐褪散,苍龙伏魔棍缓现真身之时,猛然黝黑之色骤涨,邓姬闻手上苍龙伏魔棍嗡鸣反震,不受邓姬闻控制。
糟了!忘了那位诀武院副院!
邓姬闻这才想起之前伛偻老者触碰过苍龙伏魔棍,突如其来的苍龙伏魔棍的挣扎,让邓姬闻猝不及防,也让一旁久候良久的田华羽找到了机会。
——
“王爷,这次谋划似乎没有什么必要。”
凌风河岸边,伛偻老者拱手对着长启王道,面色有些犹豫。
暮色渐晚,天气微亮,已经披上一袭祥云青袍的长启王端坐在不知被谁搬来的紫檀木椅上,轻啜一口弥漫着雾气的清茶,“这十年的朝堂太安静了,而江湖也太平静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这次我并不想谋划什么,只是想造一些风浪而已。”
伛偻老者沉默。
“十年前突然解散,消失在众人视线中的玄策军又突然浮出水面,擅长以天算推衍著称的衍云宗参与,再加上那些不确定临时而入的棋子,总会在江湖上掀起一股浪潮。尘封已久的恩怨情仇,又或者是一些江湖往事,仇者提刀,怨者报怨,岂不快哉?要知道,棋盘上的棋子不比天下的人,棋子可测,人心难测。我们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推波助澜,他们就能自己卷起巨大的风浪。”
长启王放下茶杯,淡漠道。
“越老前辈,你还记得在长安时,你我对弈时候,我与你曾经承诺过什么?”
“记得。”
伛偻老者缓缓直起身说道。
“本王从不负诺!”
长启王从紫檀木椅上站起身来,淡雅如雾的眼睛此刻雾气皆散,如星辰璀璨。
老者神情恍惚。
长启王此时眼神眺望,掠过凌风河面,望向凌风河对岸,在青石路上悠悠然行走的白衣男子,以及他身边跟着披着幕离,背着朱漆剑匣的女子。
——
“这一路上真安静,连个拦路劫匪都没有,难不成林逸上回把他们吓怕了?”
苏羽星打个哈欠,环顾四周,腰间系着穗带的文剑早就换了一柄正常的铁剑说道。
“或许吧。”
沐烟煦轻声说道,走路却突然快了一步,走到苏羽星的身形一侧,将苏羽星挤到道路靠内一侧。
“对了,烟煦你说那个之前街道上长相俊美的少年究竟是谁?”
苏羽星并不在意沐烟煦的举动,只是稍感意外,很快就释怀了,然后便想起了之前在街道上遇到的长相俊美的少年,那少年的相貌实在很难让人忘记。
“我不认识。”
沐烟煦摇头道,目视前方,余光却也正好掠过凌风河河面,望向对岸,此刻她身上有无数道炽热的视线凝聚。
“奇怪,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苏羽星摸了摸胸口,刚才有股莫名的窒息感扑面而来,但四处明明又没有半点人影。不止没有拦路劫匪,就连行走商客都没见到。
“羽星师兄,我们走快点吧。”
沐烟煦微微低头说道。
“好。”
苏羽星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再次看了一眼前方与后方还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便答应了沐烟煦的请求,快步走过这段青石路。
——
“披着幕离,负着朱漆剑匣的是沐府那位承受罗酆六天的弃女,本应早该在七年前死去,不过被天宸珠吊了两年命,按理讲五年前她也应该身裂魂散,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活到了现在。”
伛偻老者也注意到了长启王的目光,解释道。
“另一位呢?”
长启王问道。
“另一个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本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他进了于府,才梳理出他的身份,本是洛州颍川郡苏家之子,但不是嫡长子,而是次子,出颍川郡本是为了进学,但进学途中大约是被余清离看对了眼,就带上了山上待了五年。而今应是到了行冠礼之年,打算回颍川郡行冠礼。”
伛偻老者缓缓说道。
“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长启王微微皱眉。
“没有,若强行说有什么特殊之处,便是他曾主动在国子监退学,而不是因为学生操行过劣不堪教诲的,科考连续落第或九年在学无成的,违反假期规定不返校或作乐杂戏的,而令退学的。至于武学更是听闻一窍不通,曾听闻在余清离身边待了五年练一剑未有所成。”
伛偻老者说道。
“那么他二人为何进贾安村?”
长启王抬头望去,这两人的行进路线正是贾安村的方向。
“王爷无须担心,这应是为了寻于齐铭,那苏姓小子应是路引过期,又无武者之令,归途不方便,而苏家与于府世代交好,故而想让于齐铭帮忙而已。”
伛偻老者轻笑说道。
长启王没有继续多问,眼眸微微眯起,寒光稍敛,双手负后的手指轻轻搓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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