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看着突然闯进的不速之客,眸子停留在非白的身上,这个外表与墨子修有七分神似的少年,莫非是辰兮这娃儿说要见她之人,她松开了辰兮,倒不是因为美兮那句突兀的怪叫,是她好奇眼前这有着七分神似墨子修的少年要见她做什么。
辰兮揉着痛楚的左耳,望着一脸痴呆表情的美兮和非白,淡然道:“二叔没来,二哥来了,九娘,面对二哥有没有勾起你一些冷暖自知的回忆?”他之所以这样问,是真心疼这个傲气的女子。
九娘绝美的艳丽面容有一瞬的哀伤,这抹花容失色的忧伤,在九娘身旁的铜镜镜面上惊鸿照影般的没逃过辰兮的眸子。随即,她轻轻道:“哦,原来是他和那个打铁丫头的儿子,难怪眉宇有三分那丫头影子。”
轻语落,走至狐裘卧榻,慵懒地依靠在榻上,轻吸一口玉烟,随口吞吐,清冷的眸子泛起一丝落寞,被玉烟笼罩的更加伤感,有种西风独自凉,萧萧瑟瑟的惆怅,个中滋味唯有自己知。
辰兮三人看着眼前的九娘,心中都不自觉的认为,这等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绝美女子,她哀伤起来可真是要命,只要让人看见都于心不忍,恨不得为她手刃惹她忧伤之人,而这一切罪魁祸首便是美兮的二伯,辰兮的二叔,非白的亲爹。
九娘吐尽口中玉烟,淡淡道:“怎么?你爹不敢来,让你前来,是想一再证明他对你娘忠贞不渝?”无奈的冷哼一声后,又道:“他大可不必这样做,十五年前他已经证明过一次了,这种事一次也就够了。”她的声音带着淡淡沙哑,像是悠远的风沙在迷离的漩涡中打转,隐隐带着爱嗔痴,苦相思。
非白收起进门时的震惊,也是淡淡道:“是我自己要来,想一睹是怎样的女子,让我母亲自卑了十五年,念怨了十五年,痛苦了十五年,她没输给东篱国的怜梦郡主,却输给一个当时名不经传的‘借夕华’酒楼老板,我想她定是输得心如死灰,绝望彻骨,要不然怎会白白蹉跎十五年,至死,心还不休的幽怨。”平静的语调,不迁怒于人,不带切齿恨火。
九娘听到非白说母亲已故,面色一惊,清冷的眸子眼波微微收紧,“你母亲她……故去了……”话未完,突然大笑起来,一字一字嚅喏道:“她哪里是输给我,她只是输给她自己,她不相信你父亲对她的情,负气出走,亲手葬送了自己该有的幸福,她对不起的何止是她自己,这天底下,只怕最蠢的惩罚莫过于此。”
继而她眼中淡淡的哀伤又浮现,“你说她输,但我又赢了什么,我与你父亲十五年前仅那面之后,他对我拒而不见,即便我找上墨家在寻仇碑与墨子殇大战三天三夜,他也未曾露面。我当时就明了,他对你母亲情深意重是真,我这一厢情愿的痴心,也不过是我自以为的自信过头罢了。”
美兮眨眨眼,心中暗暗道:“二伯真是好定力。”
辰兮和非白则心中明了,墨子修哪敢再见她,仅见过一面,便已让妻子负气出走,虽然中间也有铸道挑拨,但所有导火线,是这个女人的出现。同是男儿身,他们能明白,墨子修绝不是这么无情,而是真不敢也不能见,才子本就风流多情,只是亦懂得慈悲。面对这样卓绝的女子,为妻子,为她,也为自己,不见是最好的善意。
可谁曾想,即便努力做好自己,却依然会伤害身边至亲的人,这真是让人很无奈,很无辜。
这世上,但凡美丽的女子皆有自己的傲骨,用一种逞强的倔强维持着自己的傲气,因此敢爱敢恨,敢于追求,甘于沉沦。九娘和初雨皆是如此。
非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有种老气横秋的感觉,之后沉默不语,他想起有次和大伯墨子儒对弈时的话,“非儿聪明如你,懂得在虎口夺食,以一换三,但有时候退一步看问题,会得到更多。”只见大伯白子不进反退,自己见机极力追杀,一子追上。大伯笑而不语,再落一子,却将自己逼近绝尽幽谷,虽然自己竭尽全力想力缆狂澜,最终还是损失一大片黑子。
墨子儒语重心长道:“非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大伯不希望你的心被仇恨蒙尘,上一辈的爱恨恩仇,不该是你背负的,退一步放开心,眼界才能看得更开阔,路才会走得更远。不要和自己过不去,那样只是多个人为你难过罢了,世间的种种恨,皆是由爱之切引起。”
回神,这声叹息,是如释重负,心道:“母亲,你觉得是败给这女子,那便是败吧,那个男人我的父亲用他的慈悲厮守着你们的情,你虽败犹荣,你唯一对不起得是你自己。”非白朝九娘作个别礼,一个潇洒的转身,飒飒英姿豪迈跨出,无波无澜道:“你说的没错,我母亲确实输给她自己,打扰多时,还望你保重。”语毕,扬步离开,轻盈的步伐,似卸掉了心中千万束缚纠结,再次上路,只觉一身轻松。
这声保重,是对这绝美女子的敬意,她对父亲的爱,绝不输于母亲,同样,她的痛,也绝不少于母亲。
美兮和辰兮向九娘作个别礼,匆匆离去,急忙上前追赶非白。
三人一路,气氛略显沉寂。
九娘透过阁楼的窗户看向天边,云卷云舒,吸一口玉烟,淡淡道:“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怕相思。身似浮云,心似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
三人,三匹骏马,在官道上策马疾驰,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烟尘弥漫。
在接近皇城四十里外的郊区,三人与同为南诛四大家族之一的贾家,还有沈家公子狭路相逢,此时,两家公子正在调戏一个柔弱楚楚可怜的少女,只见那少女豆蔻年华,一双似盈盈秋水的灵动眸子含着泪珠,紧咬着下唇,如花似玉的脸,因气愤涨得通红通红,娇瘦的身体因哭泣瑟瑟发抖,如一朵娇弱的百合正随风摧残。
辰兮见此情景,厉喝一声:“住手!”
沈公子和贾公子回头看见是辰兮,一副狗眼看人低的不可一世,沈公子轻蔑的眼神在辰兮身上扫了扫,傲慢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墨家的脓包二公子。”
美兮和非白两人听到,已是怒火中烧,美兮眉心微蹙,右手握住盈月,只差拍马而上,踏他个片甲不留。非白则冷眸一凛,怒发冲冠。
却见辰兮并不生气道:“真是晦气,出门没看黄历,竟然遇见两只狗乱吠。”
那沈公子长得倒是样貌堂堂,比那肥胖的贾公子好看几倍。见辰兮出言不逊,便要动手,却被身边熊壮的贾胖子拉住,在他耳边窃窃私语,时不时撇向美兮几眼。
美兮心知肚明,上次那胖子吃过她的亏,两人定是在那狼狈为奸的谋划着什么。
只见那沈公子在美兮身上打量一番之后,冷哼一声,对那贾胖子说道:“区区化境初入者,你也怕?看我怎么为你报那日之仇。”
美兮命魂有程邪子注入的龟息珠,所以从外界看,她的能为只是化境初入者,虽然是冠魄先天资质,但旁人怎么看她都是资质平平,毫无过人之处。
那沈公子见辰兮一向不将他放在眼里,现如今自己已经是天人尊境,魄力已达到一个新的生命层次,脱胎换骨指日可待,这个废物依旧一副藐视自己的姿态,他离了墨家连条狗都不如,有什么资本这么目中无人。一看到辰兮那嘴角微带的嘲讽,和满眼的蔑视,沈公子便恼羞成怒,他阴冷的眸子闪着凶狠的光,用手用力捏着那少女娇小的脸蛋道:“本公子的事,你这废物管得了吗?不服,那便来打一架……”
话还未完,只见非白怒上眉梢,从马背上纵身一跃,如那出鞘的惊虹,眨眼已在沈公子眼前,冷峻的脸上泛着森森寒意,淡淡道出六个字:“你们一起上吧。”
随即,轩昂站姿下,一道醉墨山水图腾在脚下闪现,图腾一现,气势相生,深浅墨痕,如兼五彩,沈公子众人瞬时身陷一幅黑白世界中,猝不及防的一干人等急忙备战还击,却隐隐觉得在这墨画空间中功体难以发挥全力。
非白右手握笔挥动,醉墨随着魂灵淋漓洒下,笔走雷霆,墨印空间中,浓墨重彩下杀机重重,一笔一划墨伐笔诛。非白一招“墨梅”,点点墨印在空间中猝然绽放成梅,墨印跌落在醉墨空间的人身上,瞬间听见一声惨嚎,在接触到肌肤的刹那间,似乎落脚生根般如刺青烙印在肌肤上,随着非白笔尖游走,墨印开出五片墨色花瓣,墨梅一开,腐肉蚀骨,众人哀嚎冲天。
初展绝学的非白,让美兮和辰兮震惊不已,这他妈也太强了吧!
只见非白挥袖勾勒,淡淡道:“幽谷水边村,疏花断客魂。”
那沈公子虽然没有被墨印伤到,但已是狼狈不堪,一身锦衣华服,此时已破烂的一塌糊涂,就快衣不遮体。那贾胖子早已是趴在地上,抱着头哇哇大叫。
辰兮见此,猛然抓住非白的手,用眼神示意,可以了,在闹下去,那两家怕是不会轻易善了,本来墨家在南诛就树大招风,其余三家早已对墨家颇有微辞,再不停手,其余三家又要借事在朝堂上给墨家穿小鞋,即便墨子殇能解决,但也绝对是要狠狠被恶心一回。
非白收招,纵身上马,准备扬长而去之际,那沈公子恶狠狠道:“留下姓名,来日我必回礼!”。
“墨非白!”非白郑重道,后策马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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