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想理自己的徐文,安详无奈的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扯了扯范雪的衣角,问道:“雪,你还记得白云山吧。”
“嗯,记得啊。怎么,有事吗?”范雪回过头,疑惑的问。
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她和安详经常去那里玩,怎么可能不记得。
“就是有个叫顾婷的女生报名这么多天,却一直没来。我看了看她的地址,就在那白云山,我想去看看。”
范雪抬头用目光扫射了遍教室,果然发现最后排有个空位置,桌子上蒙着厚厚的尘埃,孤零零的。
比空气还要寂寞。
“我帮你去看看吧!”她微微一笑,爽快的说。
“嗯,那谢谢你了。”
“不客气。”范雪问安详要了那个女孩的确切地址,正要转过头去,却意外的与赵思卿的目光对上了,那样娇羞又自卑的目光,复杂得让她感到心痛。
傍晚就这么临近了,也就放学了。
天空散发出沉闷忧伤的暗红色,阳光黯淡了下去,而炎热却仿佛从地底蒸发,像生了重病的人,病恹恹的垂死挣扎。
范雪拿出写着地址的小纸条,按着记忆中的地图位置寻找着。
一处路边,因为地址上没有确切的门牌号,范雪想了想,鼓起勇气拦住了路边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她问:“顾婷家在哪里?”
“噢,顺着这条路进去就是了”。少年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又继续说道,“你要是不清楚就再问吧,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她。”
“好的,谢谢。”范雪点点头,对顾婷的好奇又增加了一分。
有种预感,这个女孩骨子里应该流淌着和她相似的血液。
然而等到她进去时,却没有人。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像墨水般扩散到空气里,无所不在的侵袭。
时间一点一点的消逝,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一个黑色影子闪进门里。
听到声音,范雪欢喜的站了起来,却将刚归来的女孩吓了一大跳,她像猫一样机警的跳到一边,口中嚷着,
你是谁?
“是顾婷吗?你别怕,我是你的同学。”范雪慌忙解释着。
“哦。”
女孩淡淡的应了声,绕开了她。
黑暗遮掩了女孩的表情,只是从她冷漠的语气中,范雪听出几分的不乐意。
范雪突然对自己的突然到访心生内疚。就好象自己偷窥了别人的隐私般的不自在。
范雪好奇的望向女孩,正好与女孩的目光对上。
两个人都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因为她们认识,她们是小说同学,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范雪搬了家,再也没有记起过这个名字而已,也没再见过。
“原来是你。好久不见啊。”范雪小声叫了起来,接着,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问道:“你的头发……怎么?”
记忆中的她,是长发飘飘的,颜色也是黑的。
“呵呵,你说黄发对吧,这是是假发。对了,你来这里,该不会是学校催的吧。?”说完,便扯下了假发,原来的黑发散落开来。
昏暗的光亮中,女孩漆黑的瞳孔里折射出一点高光。
“怎么会呢?”范雪突然感到尴尬,赶紧扯开了话题。
“顾婷,你怎么不去学校呢”
“噢,我不喜欢那拘束得让我抓狂的破地方。再说了,你看看我的家,就我一个人,我能安心坐在教室里听课吗?”
顾婷环视了四周,话语中有些无奈。
“哦哦。”隔了几秒,范雪淡淡的回应了声。
头顶仿佛有雪花飘落,心尖是隐忍的疼痛,她发现自己仿佛成了哑巴,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难搞。
“这几年过的好吗?范雪。”
“还可以。比起当年叫安详爸爸好多了。”
说着,自己都不禁笑了起来。
还在小学的时候,她被安详逗了叫过他爸爸。那时还是她同桌的顾婷,也知道这事。
两人笑了起来。
这样一笑,她们之间的距离仿佛也拉进了不少。
弥漫在空气里的尴尬气氛,顿时跟着烟消云散了。
范雪觉得她已经喜欢上这个女生了。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顾婷可以成为她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噢,十一点了。我有点事,得离开一会儿。”范雪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惊叫了起来。
“这么晚了,还有事情吗?“刚说完,顾婷就后悔了。
该死,这不摆明着让她难堪么。
意识到这一点,她赶紧窘迫的打着圆场:“那好,我就不送了,再见哈”
“再见!”
几颗星辰在遥远的天际闪烁着,像放飞进天空的萤火虫。白天的炎热已经散尽,凉风送来夏日里新鲜的空气。
走出来站在路上的范雪贪婪的吮吸着,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刚才的对话,她尴尬的快要窒息了。
她转过头去向后看去,仿佛已经能看到顾婷近在咫尺的脸,那一张在摇曳的灯光下,透出微微苍白的小脸。
她感觉到有潮水正曼延过胸膛,在身体里膨胀,积出小小的水洼,倒影出细微的痛。
她望着消失不见的女孩,仿佛全身的温暖都被抽干了似的,冷得簌簌颤慄。
良久,她终于浑身无力的顿了下来,习惯性的用双手遮住了脸。
转瞬,温暖的眼泪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倘若一切都像从前,她也许仍旧像那个女生一样吧。
穿着校服,骑着单车,穿梭在柳树明明暗暗的苍穹下。
噢,我多么的想念过去单纯美好的日子。
可是,现在之于范雪,却是遥不可及的远。
这么这么的远,即使她搭上最高的阶梯,也无法触摸。
是的,那个女孩脸上平静的表情刺痛了我。
匆匆而去的夏天,接踵而来的是被飘满眼泪味道的秋天。
来了又来了,去了又去了。但范雪知道,夏天还会到来的。
就像她一直知道,我曾经那么那么的爱过你,在那个从来不曾抵达的夏至。
范雪第一次对着安详撒谎了,她告诉安详顾婷很快就能来上学。
其实她不知道。
说这些话时,她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安详的眼睛,仿佛一碰到他的目光,就会泄露了内心深处的秘密。
“这样啊。我会转告给班主任的。谢谢你。”一旁的班长徐文替安详回答了。
安详也淡淡的回了一句:
“哦。”
范雪简单了应了声,逃避似的走出了教室。
狭窄的走廊里,吹过冷冷的风,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慄。
抬头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听着落叶悠然落地的细微声响,她才恍然发现,夏天就这么过去了。
又有一只鸟飞远了。
秋天悄然而至。
“说实话,你撒谎的功夫真差劲。”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范雪听到声音,收回了思绪。这才发现徐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
他手里拿着一本《天才在左,疯子在右》,黑色的镜框,折射着光芒。显然,这是智慧。
隔得很近,范雪闻到男生手里的书卷气混合着发肤茉莉的味道。
这就属于徐文的味道吧。
想到这里,范雪脸微微红了,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我确实说谎了,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来。”
“我知道。”对她的高冷还是一样。
徐文面无表情走进了教室,他的背影转瞬消失在暗色的阴影里。
跟着消失的,还有范雪瞳孔深处明艳的光,她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看不见,世界是不是就安静了?看不见,是不是就不知道疼了?
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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