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已经尝试了几个月用一些回忆去唤醒女士,但他后来已经对此不再抱有很大的希望。
他只是单纯想看一看这本书。
它并不是十分好卖,受众有限,这么多年早就停止了印刷,教授没有想到,帕瓦罗蒂在市面上找不到。
他记得自己当年曾送了一本给顾于,于是打电话问他是否还在。
答案是在的。
顾于当然会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跟他要一本很多年以前送给他的书,他说只是自己想看。
但看向床上的王,他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顾于。
大概在电话里被那个一样坏脾气的东方男人骂了一顿,晚上他就亲自带着书过来了。
还有一束花。
教授把花瓶里已经不新鲜的花换掉,顾于不久前才见过他,但他已经很久没见过王了。
“她这样多久了?”顾于大概了解了,这两个在他看来没什么关系甚至于有过节的人,在那之后还有一段故事。
一段足矣让她为了这个人躺在这里,让这个人守在这里寸步不离的故事。
“大概几个月。”
而他现在才知道。顾于笑得有点不善,但他会和老绅士认识,本身也是因为王。
如果不是去找她以后,碰到了顾于,聊了几句有了交情,后面也不会成为朋友。
“这家店的花很好,味道也很香。”教授说道,然后看着花上挂着的牌子,沉思了起来。
“她以前最喜欢去这家花店,就在大学边上。”顾于说。“她还开玩笑说如果以后没有事做,不如去开一家花店,被我浇了一盆冷水。”
“她到外国来,到百强学校来读书,学法医毒理学,却想毕业卖花,我是她哥哥一定会气得半死。”
“对了,她哥哥呢?”
教授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连顾于都不知道这件事。
她到底是多能憋着,才会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才会只是自己承担。
臭脾气......
看教授的反应,顾于就觉得这个答案可能不太好,但是王毕业后本来和他还有邮件往来,后来就了无音讯了。
大概是出了什么事,当时他是这么想的。
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对了,我问你一个问题。”教授大概是不想再聊这些话题了,他问道:“这上面这三个字母,有什么意义吗?”
Rrt。是花上挂着的牌子。
“花店的名字。”顾于说道。“是国人开的店,中文名字叫荏苒堂,罗马拼音的缩写是这样的。”
“嗯。”
“还有一个寓意。”
“嗯?”
“Rosa rugosa Thunb。”顾于笑着说,他看教授不明白,就不卖关子,解释说。“Rosa rugosa Thunb这是粉玫瑰的拉丁学名,花语是感动、爱的宣言、铭记于心、以及初恋。”
教授似乎有点动容,但是没有表示什么,直到顾于走后,才打开床头的礼品盒。
那里面有着的手表。
定制的时候,女士的确在上面刻了字。
Rrt。
教授把它贴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
之后教授开始阅读那本已经旧了的《罪人心理》。
“是可怜的雅肯和韦因。”教授看着“Jaken”和“Wein”这两个名字。“如果上次不是这两个名字,不是我与您交集的缘分,您就不会到山崖上找到Adams,也不会看到我的痕迹以后追下来了。”
“我真的很感谢这本书。”教授他说道。
他耐心的读下去,遇到某些情节和观点,就借着女士的语气去批判,“怎么样可悲的家伙才会说出‘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这样的话啊?”教授失笑了,“你肯定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才会觉得需要见识一下我的俗不可耐,是吗?”教授读得很快,只花了一天多一点,因为这本书的篇幅并不长,他大多的时间是拿来评价了。
其实的确,如果按女士的目光批判的看下去,这本书的确不够成熟,毕竟也是当年年轻时候写的了。
教授念完了它的后序,把书翻到了扉页,说道:“需要填饱肚子是人们不那么容易把自己看作上帝的原因啊。”
这本书并没有那句话,当年两人结缘的原本,被女士奈彻斯特河边,随手送给了爱丽丝。
那时是爱丽丝正想选他的课,想问她教授是不是真如传闻里的那样。
女士省了她去买书的功夫,让她自己细品。
“需要填饱肚子是人们不那么容易把自己看作上帝的原因。”
傲慢......傲慢而自私......
在无数的梦里,不知是否重复的梦里。
有人这么说。
教授把书放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他念书念渴了。
他站起来,转过身来,发现她似乎在眨眼,但是她的眼睛明明闭着。
可这就要让这个老绅士疯狂了。
“女士?女士?王!”教授呼唤她。“医生!”
她在颤抖,只是眼睫在颤抖,但教授已经看到了她藏了很久的眼睛。
教授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眼泪不争气的流,他等的太久了,已经不敢再强烈的奢求了,可这一刻来的时候他还是欣喜若狂。
女士像是一块布偶在他的怀里,教授没有得到回应,有些害怕,但医生很快就来了。
他们围着在进行讨论和商议,把教授挤在一边,诊断了一会儿,医生对他说:“恭喜您,先生,女士的健康状况很好。”
“可她......”就像没有灵魂一样的,不会回应他。
“因为失血过多的休克,引起的脑损伤,刚苏醒时或许会有失语和思维迟钝的现象,这很正常,休息几天就好了。”
教授这才放下心来。
“请不要太刺激病人,我理解您的心情,但也请小心一点。”
教授点头,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医生,女士躺着像是新生的动物一样看着四周,但是眸子很迟钝。
王的脑子转不动,她花了十几分钟才理解了自己在医院里这个事实,但却不能串联起来,教授握着她的手,抱着她不说话。
“Lan......”女士的声音很轻。
“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女士,不要勉强说话。”
王的脑子里几秒之后响起了一句话。
“不要说话了,女士,不要再说话了。”
思维一点点的转动,她后知后觉的想要抱她,她的记忆从悄然断掉的地方接续,哭泣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哭泣,但浓烈的悲伤淹没了她。
不知是否还能活下去,悲伤于即将离别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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