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秋莎这一通大骂,言语上实在是有些恶毒,尤其是那句“你们仗着自己是孤儿不怕死全家才这么做的吗”,简直就像锋利的标枪一般,血淋淋的扎进那些裁决武士的心里,让他们痛苦万分!
他们一个个面带怒色,欲言又止,而喀秋莎也毫不畏惧的与之对视,就这么对峙了好一会,终于有人忍不住叫道:
“喀秋莎牧首,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们当然知道,可问题是我们也是身不由己啊!咱们都是一块儿长大的,平心而论,您觉得我们是那种恶毒的人吗?
还不是因为我们异端审判所,收到了直属于教皇陛下的命令,让我们紧抓思想问题不放松,凝聚教派文化自信,坚定教派制度自……”
“慎言——!”
这名裁决武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厉喝打断了,身为审判长的科尔面色难看,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在他严厉的逼视下,那裁决武士恨恨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回到队伍中不出声了。
科尔回过头,深深的看了喀秋莎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喀秋莎牧首,您骂的很对,非常感谢您骂我们,更感谢您对我们下达的禁足令,我保证从今天开始,所有的裁决武士都会老老实实的呆在驻地,绝对不会外出一步。
但有一句话我必须提醒您一下:
牧首大人,时代变了。
现在是我们裁决武士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行事风格像得了失心疯,当有朝一日,你们圣骑士系和牧师系,收到同样的指令时,希望你们还能保持现在的心态、不忘初心,不步我们的后尘!”
喀秋莎眯起眼睛,微微仰起脸,说道:
“你确实该感谢我,缩头乌龟。”
科尔微微一愣,面露恍然,真心实意的对喀秋莎深施一礼,再抬起头时,面色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他静静的说道:
“那就谢过牧首大人了。
另外,同样也感谢您将我们从魔化的边缘拉回来,这些天您辛苦了。”
喀秋莎摆摆手:
“这个不必感谢,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科尔没有再回应,直接对裁决武士们说了一声“收队”,就当先迈步,转身走进了异端审判所黑黝黝的门洞里。
眼见没什么事情了,在向喀秋莎表达了感谢之后,圣骑士们也离开了——城中恐慌了三天,他们急着回去安抚民众,这可是为教派拉信徒的好机会,不能浪费。
很快,场上就只剩下风悲、尼娜、喀秋莎三人,喀秋莎面色平静,用非常平缓的步伐走在最前面,没多大会便回到了属于她自己的教堂之中。
挂上“今日暂停祈祷忏悔如有心里话请先憋着”的打烊牌子,将木制的彩色大门缓缓合拢,当吱扭吱扭的转动声停下,喀秋莎再也维持不住身形,顺着门框,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风悲和尼娜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查看,一左一右捉起喀秋莎的一只手,直接用圣光之力检测了起来。
不过,三五秒后,两人同时面露疑惑:
喀秋莎现在体内圣光充沛,身体状况良好,根本不应该这么虚弱啊?
无力的晃了晃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喀秋莎苦笑道:
“不必管我,我没什么事,这股子难受劲儿是来自精神方面的,和身体无关。”
尼娜担心的问道:
“精神方面?喀秋莎姐姐是有什么心事吗?能不能说给我们听一下?就像圣光信徒在咱们这里祈祷一样,或许姐姐你说出来,感觉就会好很多呢?”
喀秋莎犹豫了一下,小声对尼娜说道:
“嗯,尼娜,你能先回避一下吗?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你哥哥说……额,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和你哥要聊的是正事,放心,我不会趁机表白的。”
“……信你一次。”
尼娜哼了一声,轻轻皱了皱鼻子,给了风悲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便很听话的站起身,向着门外走去,不多时,她的脚步声便渐行渐远了。
整个教堂里只剩下了风悲和喀秋莎两人,沉默了几秒钟后,喀秋莎忽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你……觉得我刚才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风悲柔声回答道:
“你拯救了那么多人的生命,还缓和了墨翼城中圣职者与平民的紧张关系,弥补了双方的裂痕,哪里有任何错误呢?”
“不要试图蒙混过关,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喀秋莎没有看风悲,她仰起头,双眼无神的看向教堂的穹顶,看着上面追逐嬉戏的天使宝宝浮雕,语气茫然的问道:
“我知道,因为异端裁判所一系是教派内部部门,所以收到指令比较早,我知道他们的任务,是尽一切手段维护、赞颂教皇陛下的形象,搞个人崇拜,甚至将其神话;
也许用不了多久,只要裁判所的工作进度良好,你们圣骑士一系,我们牧师一系,这种与外界结合更紧密的部门,也会收到同样的指令,将教皇陛下塑造为民众心中的神,好方便教皇搞集权、办大事。
我知道教皇陛下这样做,或许是出于某些迫不得已的原因,需要强行整合教派所有的力量,结合新魔气、新邪兽的出现,我知道或许在咱们看不到的地方,某些危机正在酝酿;
或许这危机非常恐怖,恐怖到需要教皇陛下树立绝对的权威,整合一切能整合的力量,才能与之对抗、战而胜之。
但是……”
喀秋莎伸直胳膊,张开五指,透过指缝看向被遮挡住一半的天使浮雕,迷茫的说道:
“但是,教皇陛下这么做真的对吗?真的合适吗?
树立权威,真的需要抓捕那么多的无辜者吗?
集中力量,真的需要封住所有人的嘴,不允许一丝杂音吗?
他真的就是唯一指定的天选之人吗?他的无可替代性就那么强吗?强到需要修改《服从教派神圣教法》,将延续了千年的、教皇不得连任的规定删除,恢复教皇终身制,还称之为‘符合所有圣光教徒的根本利益’吗?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在这么偏远的墨翼城,去阻碍这件事的发展到底是对是错;
我不知道,以自己这么微薄的力量去阻止这件事,到底有没有任何作用;
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在阻止一位神权教权世俗行政权三权合一的暴君的诞生,还是延误了人类应对未知危机的时机,给一位真正心怀全人类的无我圣徒添了麻烦……
我不知道。
小悲悲,姐姐认识你已经好多年了,能感觉到您身上有不少神异之处……你那什么表情,别急着否认,我又不会往外说,要说我早说了,还能等到现在?
我是想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很有可能是真正的天选之人、神选之英杰。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的选择是对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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