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观止

    
    姚家镇里，仍是烟雨蒙蒙。
    锁龙井的巨响，就像惊蛰时分的春雷炸响，打破了小镇的平静，让万物复苏。
    听到巨响后，姚家镇的很多人纷纷出了家门，向锁龙井这边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
    有老人说道：“以前怎么都不知道这个井下还有密道啊？”
    有青年人说道：“我们要不进去一探究竟？”
    有小孩说道：“你看，我说井里面没有锁着龙吧。以前大人们说的，都是骗我们的。”
    一时之间，各说各的。
    多数老人的心态是吃惊，多数青年的心态是好奇，多数孩子的心态是好玩。
    不知何时，有人正式提议说道：“说不定井里面有宝贝，要不我们去看看？”
    然后就开始不断有人附议，不一会就有二三十青年小伙子想要进洞寻宝。
    青年人，谁不想鲜衣怒马走江湖，寻幽探险获重宝。
    不过很快，就有一位老人出面阻拦。老人说道：“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要先请李老和姚族长定夺。”
    此话一出，现场人员开始议论起来。
    “是啊，这么大的事，是得请那两位出面定夺。”
    “是的，是的，李老没来之前，大家不要妄动。”
    “对，姚家子弟没有得到族长的同意，一律不得参与此事。”
    “那谁谁谁，赶紧去请李老和姚族长。”
    不一会，有人回来了，说道：“李老和姚族长都不在家。”
    不料话音刚落，现场人员又开始议论起来。
    “是不是李老和姚族长都带人进去了，要不我们跟进去看看？”
    “对，你看姚家的文中、文华都没有在，李家的长吉、去病也都没有在，是不是也跟着进去了。”
    “姚家和李家是不是也太……太那啥了？这种事情，想要独占？”
    突然，有一人提议“走，不用等了，我们自己进去。”
    附和之声随即响起。
    “说得对，不能让个别人吃独食。”
    “我看行，大家一起，人多力量大。”
    “走、走、走，一起、一起、一起。”
    人性就是这样，绝大多数人在关键的时刻，都无法掩饰自己的欲望和贪婪，特别是在根本不知道是否有危险的时候。
    正当这时，不远处徐徐走来四人。
    凤来楼姒掌柜和老板娘。
    姚家孙子一辈姚复圣，姚文中的儿子。
    李家孙子一辈李言蹊，李长吉和李去病的大哥。
    大家一看到姒掌柜和老板娘过来，群情激愤，仿佛像是抓到了一个可以救命的稻草。
    有人就说道：“掌柜的，你来的正好，你说这井下有机关，我们能不能进？”
    “对啊，对啊，好像姚家和李家已经派人进去了？掌柜的，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能落后。”
    “嗯嗯，说话注点意，姚家和李家都有人在呢？”
    “有人在怎么了，还不让人说话了？”
    老板娘说话了，就说了一句：“想死的，都可以进。”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点懵。
    老板娘这是弄啥呢？咋一上来就要死要活的。
    不过，甭管大家心中怎么腹诽，老板娘这一手一下就起到了震慑的效果。
    接下来，就轮到姒掌柜开始说话了。
    姒掌柜望向大家，然后说道：“我知道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情是怎样的？这样吧，大家一个一个说，我一个一个来解答，好不好？”
    喧闹的人群开始安静下来，好不容易，有人问出了第一问题。
    “掌柜的，老板娘怎么知道里面有危险？”
    姒掌柜回答道：“是李老和姚族长跟我们说的。”
    “我们凭什么相信呢？”
    姒掌柜回答道：“就凭李老的人品，李老说的话，什么时候假过？”
    人群之中，有人沉思，有人回想，好像李老说过的话，确实是一口吐沫一颗钉子。
    众人沉默了一会，然后有人继续问道：“李老和姚族长是不是带入进到锁龙井里去了？”
    姒掌柜回答道：“是的，李老带着长吉和去病，姚族长带着文中和文华进去了。”
    “是不是他们早就知道这锁龙井有机关？”
    姒掌柜回答道：“是的，他们早就知道了。”
    “那他们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姒掌柜回答道：“因为没有必要告诉大家。”
    “什么叫做没有告诉大家？”
    姒掌柜回答道：“你家的东西，有必要告诉别人嘛。”
    众人心头一震，心里头好像有些琢磨不过来。
    “你的意思这个锁龙井本来就是他们两家的？”
    姒掌柜回答道：“可以说是的，应该算是的。”
    “小镇里有人跟进去吗？”
    姒掌柜回答道：“这个我就说不太清楚了，我是刚刚才到这里的，所以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跟进去？”
    人群中，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
    “怎么没有看到铁拐李？”
    “李麻子，你家女婿呢，怎么没有过来？”
    “糕点铺子里的李云龙夫妇呢？”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陈道长怎么没有过来凑热闹呢？”
    “私塾里的刘先生呢，有没有人看到刘先生在那里？”
    一刹那间，仿佛每个人都变得极其聪慧，极其敏锐，每个都表现出对邻居极为关心的样子，不在乎远近，而在乎在不在这里，还是已经进了锁龙井。
    又有人问道：“井里面有什么？”
    姒掌柜用眼睛从大家一一扫过，有些人情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姒掌柜说道：“我知道了也不能说，何况我根本就不知道？”
    “李老和姚族长知道吗？”
    姒掌柜说道：“应该知道。”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进锁龙井看看？”
    姒掌柜说道：“不能。”
    “为什么？”
    姒掌柜说道：“原因刚刚内人已经说了。”
    有人指着姚复圣和李言蹊，说道：“你带他们过来，就是为了不让我们进锁龙井里？”
    姒掌柜说道：“你说对了一半，我带他俩来是想告诉大家，他俩进去都有危险，所以没有进去，何况你们。”
    “万一是做做样子给我们看呢？”
    姒掌柜说道：“你们知道镇里最近来了很多吗？”
    “知道啊，这有什么关系？”
    姒掌柜看了眼说话之人，仿佛在看白痴一样，说道：“这么明显的道理都没有看出来，进到锁龙井里还能出的来吗？”
    姒掌柜顿了顿，说道：“大家有多久在镇子里没有看到这么多外人了？起码有十几年吧，从靖康国难之后不久，就没有这么多人来镇子里。最近这么多人来这里？为什么？”
    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难道是他们知道锁龙井会在近日打开？”“对啊，对啊，这里怎么一个外乡人都没有呢，难道他们都进锁龙井里面了吗？”
    然后又有一人问道：“掌柜的，你既然知道这事，为什么不跟着进去呢。”
    姒掌柜微微一笑，说道：“我不想去死，也不想大家去死。”
    “所以，当李老和姚族长找到我后，我自告奋勇地答应留在此地，劝说大家不要进到井里。”
    这可能是最糟糕的决定，也有可能是最好的决定。
    富贵险中求？万一死了呢。
    锁龙井边上，还有人不太死心。
    这个时候，姒掌柜知道必须得使出杀手锏了，他对着姚复圣微微一笑，姚复圣点了点头。
    但见天空中下的小雨，在姚复圣的手中逐渐汇聚成一个水球，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众人一开始仿佛看热闹一般，觉得是在变戏法。
    不一会，众人看到水球中间，气机流转，仿佛是聚集了天地的精华，宛如一颗巨大的水珠。
    忽然，姚复圣身形缓缓升起，离地一尺，离地一丈，离地五丈。众人抬眼望去，姚复圣全身闪烁着若有若无的金光，手捧一晶莹剔透的水球，宛若献子观音。
    众人看得心旷神怡，但见姚复圣将水球往中间一挤，水球破裂，水汽四射。
    满地烟雨。
    小镇之人，彷佛见到了仙人一般。
    姒掌柜趁机说道：“你们看复圣这样修为极高的人进到锁龙井中，都是九死一生。你说你们去会怎么样？我敢打赌，一定是十死无生。”
    当然复圣的修为在山上的人看来，只是刚刚入了门。但在小镇这些普通人眼里，这些年就见过几个武夫，那里见过这种术法通神的修士手段。
    所以小镇众人，哪怕是那些原本心思活跃之人，此时已然不敢再动探幽寻宝的心思了。
    毕竟宝物远没有命重要。
    但是在这些人的内心里，彷佛失去了快要到手的宝物一般，心如刀割，如天空的阴雨绵绵，无休无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