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破近年关,岐水下游忙忙碌碌,如凡间无二,大小仙家登门拜年,走亲访友热闹的紧。
这可愁坏了草都,无亲无故,孤孤零零一人形影相吊好生郁闷。
走街串巷,青衣草都叼着枯草,觉得好生无趣。也不知道这白胖子被吓了什么神仙蛊,整日憋在家中练甚么劳什子剑,岂不浪费时间虚度年华,就算修出个剑仙又能如何,真真愁煞个人。
且不说草都怨念颇大,即便左邻右舍都觉得气氛异常诡谲,这往日跋扈好惹是非的白公子,怎么忽地销声匿迹了?
游神府两旁的府邸,怀仁老仙正与夫人丫鬟交头接耳。
怀仁老仙皱紧了眉头,捻着新长出不久的胡须,手指滞了滞,恶狠狠揪下两根烧焦蜷曲的白须,扔到身旁温酒的炉火中,气结道:“往日他抛头露面倒还好说,至少我等心中也有些
准备,这小辈虽是顽劣但也只是些顽皮之举,可近来他销声匿迹,我这心中惶惶不可终日,这小子万一惹甚么大祸,你们说如何是好。”
丫鬟施法,把炉火烧旺些,挪过烫好黄酒斟上两杯,双手递与怀仁老仙和夫人。“莫不是犯了大错,禁足家中受游神责罚?”老仙夫人接过酒盅,迟迟未饮,忧虑着问道。
旁边的丫鬟插话道,“白公子往日禁足受罚,以游神上仙的脾性,总是怒骂呵责,桃源街上下听闻得清楚,这次。。”丫鬟欲言又止。怀仁老仙注目示意她续说下去。
“这次怕不是像百年前那次,犯了大错被带去孽神台受雷劫了。”唤作翠泥的丫鬟声音渐渐低微。
屋中炉火甚好,老仙面色阴晴不定,咬牙道:“备些薄礼,随我去游神府上。”
“游神你竟真把离儿送到孽神台?他虽是荒唐了些但毕竟未坏本性,年岁尚小如何受的住雷火焚身的责罚!百年前你难道忘了,他受三道五色雷劫险些坏了一身根骨,休养了多少时日
才堪堪稳住道基,今日你故态复萌又如此荒谬,身为你结拜义兄此事我不得不管!“
怀仁老仙又惊又怒,指着黑面游神鼻子破口大骂,气得浑身颤抖,七窍冒出白汽,双目赤红,显然是动了真火。
怎料眼前白父沉声道,”受不住也得受着,此番需把十二番五色雷劫与七七四十九道无我雷劫皆尽加身,才可作罢。“
听得此话,正欲把肝火再烧上一层天的怀仁老仙猛然一顿,双目圆睁盯紧游神。
桃源街上下听得两人酣畅大笑,声震四野,皆摇头道又疯了一个。
天帝历十万八千年年末,白昼离连过两劫,直入玄仙七重天。
罡风散去,仙人面容清减几分,白袍挂朱红。
他人修为精深,便容不得我疲懒如旧。即便天资难称完满,也自当倾力而为,无愧于心。
传信小厮唱喏退下,紫电阁内阁中,苏辰眼神晦涩,手中水盈盈活物一般的猩红,一口饮入腹中,宛若长鲸吸水。嗓音嘶哑道。
“白昼离,迟早兵戈相向,何不汝先去死上一遭,解我烦忧?”
食神僵硬的端详面前成山且还在不断拔高的青瓷碗碟。
谈及食神,天人界数不清多少仙人,压抑不住平素寡淡馋虫。仙人并非食万物为嚼蜡,只是修为高深者一惯辟谷,久而久之也自然对凡俗饭食无感。而食神所做则是例外。
食神乃是以食入道,故而庖厨之术炉火纯青,令大罗金仙这等人物流连。仅是轻嗅仿佛就要再举霞飞升两次。每每食神上仙大宴宾客,总要羡煞了旁人。
今日这尚食宫鸾龙盘旋,瑞彩千条,香郁浓厚。原是大祭酒女儿赴宴。
只是食神未曾料到,几十上百年积攒的珍妙食材,今日眼见就要见了底。
半响光阴,一袭粉裙从“碗碟山”后怯怯走出,甚不好意思的自嘲一笑。
“食神仙上,小仙近来灵力亏空多了些,故而形貌不雅,风卷残云,上仙莫怪罪,若是损耗得多,小仙寻空找来些便是。”
食神只得点点头,夕溪羞涩一笑,道声告辞,风风火火驾云便没了踪迹。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食神捏捏下巴,兴是锋锐胡髭扎手,猛然收手,嘴里含糊念叨些什么。
这么小个可人儿,如何塞下这些天材地宝制的饭菜?
不禁谓叹。长江后浪啊。
年夜,大祭酒独女夕溪破关,距金仙已是隐隐一隔。
风尘仆仆归家,仙官呈上一纸书信。锦觅拆开,铺案一观。乃是瘦蛟字体,金钩银画一首小诗。
卧冰不知春风绿,愚人只盼蔷薇来。
只闻道里乾坤大,不知胸中浮云暖。
夕溪展颜一笑,眸光所及,桌边就是那日白昼离赠与的冰宿蔷薇。年关天正是极寒,蔷薇却愈寒愈张。
只闻得花香馥郁,盈点眉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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