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流相师

    
    我和赵峰对视一眼，同时起身离座。
    赵峰边走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他说道：“你们现在最好下楼，凶手很可能已经上楼了！”
    “赵队，我们不是吓大的！”
    隐约间，我听到手机里传来的薛瑛雨的声音。
    “我他妈没和你开玩笑！”
    赵峰火了，可手机里传来的却是一阵嘟嘟声，薛瑛雨挂了。
    “他妈的！”
    赵峰恨恨的骂了一句，跑向宾馆。
    刚跑到宾馆，头顶的玻璃传来哗啦一声巨响，一个人砰的一声摔在我们脚下，然后是第二声。
    血一点一点漫出来，薛瑛雨的脖子扭曲着转了一圈，眼睛向外鼓着，已经没了声息。
    李琦摔在薛瑛雨旁边，痛苦的呻吟着。
    “草！”
    赵峰骂了一声，掏出手机拨打120。
    楼下动静终于引起宾馆的主意，前台迟疑着打开门走了出来，同时出来的，还有刚刚我们看到的那个人。
    他很年轻，嘴上有一层细细的绒毛，只看这一点，就能判断出，他的年龄应该在十八岁左右。
    出来后，他看向薛瑛雨和李琦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冰冷。
    “啊！”
    前台则不同，捂着自己的嘴，大声尖叫着。
    我蹲在地上，护着李琦，从表面上看，他的伤其实不重。
    他和薛瑛雨一前一后，先后落地。
    薛瑛雨是头朝下，李琦是脚朝下，所以薛瑛雨死了，李琦则是断腿。
    赵峰表明身份后，冷静的指挥现场，并且留住了那个年轻人。
    年轻人根本没有走的意思，只是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李琦。
    “救我，有鬼，有鬼！”
    李琦完全被吓傻了，拖着断掉的腿移到我跟前，抓着我的裤腿，一边呻吟，一边哀求着。
    我没说什么，只是警惕的看着年轻人。
    十分钟后，救护车到了。
    我帮着把薛瑛雨和李琦弄到救护车上，跟车去医院，赵峰留在现场，处理后事。
    路上，我用李琦的手机给他家人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了情况。
    “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怎么办？怎么办？”
    李琦有点被吓傻了，甚至忘记了疼，抓着我的胳膊，不停的嘀咕着。
    我没做什么处理，任由救护车上的医生护士采取救护措施。
    到了医院之后，李琦被推入急救室，我则是等在外面。
    目前来看，李琦是安全的。
    有一点不得不服，李琦竟然有跳楼的勇气。
    可以预料，如果他不跳，他会和薛瑛雨一样，被那个鬼玩死。
    从这一点上来看，李琦还是很有决断的。
    被推入急症室后，李琦的家属到了。
    剩下的没我什么事，家属签字，李琦被推入手术室，处理短腿。
    薛瑛雨的家属也到了，哭哭啼啼的，闹得很厉害。
    我等在一边，没胡乱插手，当一个看戏的。
    闹哄的将近半个小时，李琦被推了出来，他没什么事，只是骨折，还不是粉碎性的。
    和薛瑛雨相比，他好的不能再好了。
    薛瑛雨是大头朝下，被那个鬼硬生生丢下来。
    李琦是主动跳楼，而且跳楼前心里有了准备，楼层又不太高，只是四楼，所以只是骨折。
    “救我！”
    退出来后，李琦没管围上去的家人，第一时间对靠在后面的我伸出手。
    “没事，你安全着呢！”
    我笑了笑，蠕动一下嘴唇，没有上前的意思。
    我现在没有义务帮他，如果他不说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是不会出手的。
    “李琦，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这边不在意，薛瑛雨的家属不干了，冲上去追问李琦，场面一下子又乱了。
    我躲在一边看戏，顺手和赵峰连了一个视频。
    “我正在往医院赶！”
    视频接通后，赵峰说道。
    “那行，我先挂了，等你来了再说！”
    我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两方家人，掏了掏耳朵。
    闹腾了十多分钟，直到赵峰抵达，两方家人才被分开，暂时平静下来。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病房内，赵峰坐在病床前，盯着李琦说道。
    “有鬼要杀我！”
    李琦第一句话便把一切推在了鬼身上。
    赵峰拿出手机，调出一张他们五人当年的照片，给李琦看了一眼后说道：“现在你们哥五个死了四个，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李琦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吭声，就连脸上的惊恐之色都少了不少。
    一看李琦这个表现，我立马明白，之前的恐惧与夸张的表情，都是装的，这货比我想象中的要阴。
    “还是不说吗？”赵峰的脸冷了下来。
    “赵队，你要我说什么，我是受害者，不是犯人！”李琦捶了一下床，对赵峰吼道。
    “你不害怕了吗？”我站起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李琦。
    “我怕有用吗？你们能帮我抓鬼吗？”李琦冷笑一声，反问道。
    这种表现，让我确定，这货确实很阴，也知道了这货的打算。
    五个人死了四个，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谓是死无对证，只要李琦一口咬定，当年什么也没发生，他就会没事。
    至于那个杀了四个人的鬼，李琦想的恐怕是找大师。
    还别说，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我们还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我和赵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那个年轻人怎么样了？”我问道。
    这话没避着李琦。
    “放了！”赵峰说道。
    “放了？”我有些意外。
    “放了！”
    赵峰点点头，说道：“那孩子是五中的学生，还没满十八周岁，而且薛瑛雨跳楼时，他还在一楼！”
    听到这，我就明白了。
    一个未成年人，而且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据，根本就没法拘留，即便是要求他做笔录，也不能来硬的，需要通过对方家长来配合。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事肯定和他有关系，否则的话不会那么巧，每次死人他都在现场。
    “你们在说什么？”
    李琦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我和赵峰。
    “咚咚咚！”
    没等我和赵峰说什么，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一个小年轻推门而入。
    “你怎么来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我和赵峰都有些震惊。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我们俩刚刚说的那个年轻人。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邹凡宇！”
    进来后，年轻人对我们仨点点头，说道：“今年十七，目前在五中读高二！”
    这个介绍中规中矩，我没觉得意外，倒是李琦，听到五中后，脸色又白了一些。
    “你想和我们说什么？”我打量了一下邹凡宇问道。
    他敢在这个时候来医院，还主动进入病房，是有恃无恐啊！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赵峰确实对他没办法。
    邹凡宇虽然每次都出现在案发现场，但是，想要定他的罪，根本不可能。
    首先，除了薛瑛雨，另外几个人，经过解剖后发现，全部死于心肌梗死，是死于意外，而不是人为。
    哪怕是薛瑛雨，目前最大的嫌疑对象也不是邹凡宇，而是我们面前的李琦。
    毕竟薛瑛雨跳楼时，房间内只有李琦。
    “我想给你们讲一个故事！”
    邹凡宇看向李琦，目光冰冷。
    “可以！”
    我和赵峰对视一眼，知道正戏来了。
    李琦没吭声。
    “五中这个学校，不算顶尖，但在东阳市也算可以了。”
    邹凡宇慢吞吞的起了一个开场白，不过这个开场白，貌似和死掉的那几个人没有太大的关系。
    说完这句，邹凡宇还是这种不急不缓的态度，眼睛盯着李琦，继续往下说：“五中唯一的好处就是学校足够大，有老楼四栋，新楼三楼，还有一片实验性质的树林！”
    “你要是想说五中的历史，请你出去说！”李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你别急啊，马上就说到你了！”
    邹凡宇冷冷一笑，声音有点变调，病房的门这个时候开了一条缝，但很快便关上。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只是病房内的温度下降了一些。
    “十几年前，不对，应该是二十年前，新生入校，那个时候，最流行的电影是古惑仔！”
    邹凡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透着一股浓浓的讥讽意味。
    有一说一，他说得没错，二十年前，也就是九十年代那阵，尤其是在学生中间，最流行的电影确实是古惑仔。
    那个时候碟片泛滥，音像社录像厅遍地开花，播放各种大片，而学生必看的几个片子中，古惑仔是其中之一。
    那会不管是小学还是中学，亦或是高中，因为看古惑仔的原因，很多学生各种拜把子。
    “那个时候，你，薛瑛雨，唐正凯，石景峰，王鹏正好进入五中，军训的时候，可能是由于臭味相同，也可能是由于别的原因，你们五个拜了把子，对吧？”
    邹凡宇向前探了探身体，盯着李琦问道。
    “是！”
    李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你们自称小五义，那会是五中最出名的一个小团体，对吧？”邹凡宇再次问道。
    “是！”
    李琦的脸色白了白，好像想起了什么。
    “有一天，你们在五中后面的小树林里抽烟，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对吧？”邹凡宇再次问道。
    “是！”
    李琦向后撑了撑，看向邹凡宇的目光中带着一抹惊恐，颤抖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邹凡宇淡淡一笑，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本来吗，抽烟被抓到，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学校给个记过处分，家长训斥一番，或者揍一顿，这事就过去了，但是你们几个，是怎么做得？”
    说到这，邹凡宇忽然向前探身，声音也跟着拔高。
    “不知道，我不知道！”李琦尖叫着喊道。
    我和赵峰没有阻止邹凡宇的逼问，冷眼看着一切，话说到这里，我和赵峰已经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五个人，应该是害了当时发现他们抽烟的那个老师，并且组成了攻守同盟，相互约定，谁也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不知道？”
    邹凡宇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需要我来告诉你吗？”邹凡宇突然上前，脸对着李琦的脸，眼睛对着李琦的眼睛。
    李琦大口喘着粗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着。
    “没事，你说不出来，我替你说！”邹凡宇轻轻拍打了一下李琦的脸，头缓缓抬起。
    直起身体后，邹凡宇轻声道：“当你们发现那个老师只有一个人后，你们冲了上去，将那个老师打倒，并且威胁那个老师，老师不受威胁后，你们杀了他！”
    “不是，不是！”
    李琦连连摆手，喊道：“那是一个意外，我们没想杀他，谁知道他脑袋磕到了石头！”
    “对，你们是没想杀他！”
    邹凡宇笑着点头，说道：“可你们也没救他啊！”
    “你们做了什么？”
    “你们挖了一个坑，把他埋了！”
    “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埋他的时候，他还没死，他是被你们活埋的！”
    最后一个字吐出，邹凡宇是从牙缝中挤出去的。
    “我们不知道他没死，我们真不知道！”
    李琦哆嗦着说道：“这事不能怨我，是薛老大提议打他的，和我无关，我当时都没来得及出手，他就已经被打倒了！”
    “你挖坑了吗？”邹凡宇轻飘飘的一句问话，让李琦的脸更白了一些。
    “挖了，对吗？”邹凡宇再次走过去，盯着李琦的眼睛问道。
    “是，我是挖了，可我是逼不得已的，我不挖，薛老大不会放过我的！”李琦哭着说道。
    到了这会，真相已经揭晓。
    这五个人，真的犯了大事，就如同我推测的那样，他们杀了人。
    我没想到的是，这个事情能瞒二十年。
    如果没有邹凡宇，这个事恐怕还会被瞒很多年。
    或者不应该这么说，而是如果龙脉没有解封的话，这事还会瞒很多年。
    龙脉解封，地气外泄，带来一个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很多以前不会变鬼的存在都会变鬼。
    就比如这次这个事件，如果没有龙脉解封，老师的尸体还会埋在小树林里，永远没有天日。
    但解封的龙脉让地气外泄，带来了变化。
    “薛老大不会放过你，那死掉的那个老师，他就会放过你吗？”邹凡宇轻笑着，看向李琦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你是他？”
    李琦睁大了眼睛，喊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是他？”
    “不可能，不可能！”
    李琦摇着头，不知道是刺激过度，还是什么原因，喃喃道：“薛老大说，人死之后只要封上七窍，灵魂就会被封在尸体中，我们当时封了他的七窍，他不可能出来的！”
    这话一出，我心里一跳，所谓的封七窍是怎么回事，我很明白。
    封七窍，不是简单的封。
    比如说封双眼，是需要用针将双眼缝上。
    比如说封双耳，是需要用钉子灌入双耳中。
    “所以，你们在第二天又跑去小树林，封了七窍，对吗？”邹凡宇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
    “是薛老大让我们那么做的，他说不封七窍，那个老师会跑出来找我们报仇，我们有什么办法？”
    李琦压着嗓子喊道。
    我和赵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也就是说，李琦他们五个，在第一天晚上误杀了那个发现他们抽烟的老师，并且将那个老师埋起来后，又在第二天晚统领老师挖了出来，只是为了封七窍。
    相比于误杀，挖出尸体封七窍，更让人难以理解，也更加凶残。
    “我们也不想那么干，可薛老大说了，不这么干，我们都要死！”李琦哭着喊着。
    按照他的说法，是薛瑛雨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无论是杀人，还是挖尸，所有的事，都是薛瑛雨指使的。
    这等于是把锅全都甩给了薛瑛雨，反正薛瑛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之下，自然是李琦怎么说就是怎么回事。
    “呵呵！”
    对此，邹凡宇只是给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他看着李琦，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才来找你吗？”
    “不知道！”
    李琦带着哭腔回道。
    “因为我知道，你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啊！”邹凡宇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很轻，但这句话对于李琦而言，无疑是一个重锤，他的脸更白了，直接否认道：“不是我！”
    “不是你？”
    邹凡宇冷笑一声道：“当时是谁第一个喊‘弄他的’？这个人难道不是你吗？”
    “后来封七窍的时候，又是谁第一次上手，钉入钉子的？那个人，不是你吗？”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邹凡宇越说声音越低，隐约间带着一缕阴森。
    “你不是他，你在装鬼吓唬我！”
    李琦大声喊道，一边喊一边往外挪，说道：“对，你一定是在吓唬我，你怎么可能是他！”
    我没阻止邹凡宇，说实话，如果他们几个当年真的给那个老师封了七窍的话，即便是地气外泄，那个老师恐怕也出不来。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邹凡宇，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