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橙看他这样子好笑,却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二百五是你之前消费的,二百五是最后那杯醒酒汁的。”
她顿了顿,再补上一句:“虽然原料不贵,可那配方可是左叶的不传之秘,智力成果无价的,晓得吧?”
“你才二百五。”
得,时年除了二百五,啥也没听进去。
“不行,再喝。”
时年好像还不怎么服气。
“行行行,都依你。”
千橙好言劝慰着,却拉着他进了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这里?”
“别喝了,”姑娘选了两瓶温温热热的豆奶,付了账,两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小食台上,便看着外头不时路过的人发呆。
千橙觉得自己不需要假惺惺地去问时年的近况,时年也没必要多说什么,站在洗手间门口担心时,她便早已打定主意辞工了。
她想,是自己待时年太过分不清彼此,有时觉得他是个明星,有时觉得他是个孩子,有时又觉得他像齐年,有时又觉得不像。
可像与不像,那又怎样呢,她算是看开了,今后,只当他是个关照的弟弟便好。
“接下来什么打算?”
时年居然不像看起来那样颓废了,他一只手完全覆住豆浆热气腾腾的瓶盖,想了想,说:“公司不管我,只好自立门户咯。”
“行,我支持你。”
见时年有点迟疑地看着自己,千橙只好说得更清楚:“工作我辞了,果然,我这种智慧大脑,还是适合做个经纪人呢。”
“切。”
时年嘴里不屑,却实实在在地笑了出来。
“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
“行啊,”
时年被她逗乐,忽然问:“你饿不饿?”
其实说真的,折腾一晚上了,说不饿都是假的。
“有点。”
时年走到柜台,不一会儿,拎回来两个袋子。
“买了点吃的,给你,可就不准赖账了。”
时年把袋子怼过来时,大有“吃了我的饭,就是我的人”的气势,自己还可疑地红了红脸。
幸好千橙没注意,她在塑料袋里翻着,忽然停滞了动作。
豆卷,寿司,牛奶,还有……
一个白煮蛋。
她拿起那颗蛋,又看看面前有点模糊的一张脸。
“诶,请你吃个鸡蛋,怎么就感动哭了呢?”
时年好半天才发现姑娘是真的哭了,手忙脚乱又去买餐巾纸,只见千橙眼睛湿漉漉的,却还不忘一下一下慢慢砸着鸡蛋外壳。
她的力道似乎不够,好几下,蛋壳都没破。
“诶,我帮你。”
时年不知道,这个平常能一个人搬四个箱子上五楼的女人,今天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只好帮她细细剥了壳,又递回去。
谁知道,她只是盯着,也不吃。
时年把一句“有病”给咽了回去,只好在旁边等着,心底生出一点点怪异的感觉,仿佛那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白煮蛋,而是承载着什么的记忆宝珠。
“对了,你说想做自己的工作室?”
最后,千橙还是没吃,却扭头问他。
“对啊,”
时年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那个白煮蛋,和她对视并说道。
“现在不都流行弄个自己的工作室吗,再说了,我现在这情况,也不指望公司。”
千橙倒是无法否认他这话,又问:“启动资金呢?”
“呃……”
看见时年为难的样子,千橙一度想,自己是不是该找父亲借点钱?
却听见他终于说:“之前也没存多少,手里只有五十万,可能……”
千橙晕倒,她都忘了,时年再怎么说都是曾经的当红小生,说得难听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哪里是她这种苦b经纪人那点工资能比?
“我知道少了点,不过……”
“行了行了,精打细算,勉勉强强还是能开张的。”
千橙不想再听他叨叨,忙回答。
“太好了,爱死你了。”
时年这话说得千橙一愣,总觉得仿佛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和时年,都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
“行了,我可受不起。”
千橙出面,去找些以前的朋友帮忙,工作室算是着手建了起来。
可第一个项目该做什么呢?
“第一个推出的项目,最好能足够打出知名度,这样,后续的投资才会源源不断,”
千橙拿笔杆子敲打桌上的几个方案:“你看看这些,觉得哪个比较有把握。”
时年如今少了几分桀骜,只是拿了材料过去,看了一遍,却没有说出自己的选择。
“怎么?”
“我想,”他稍微摸了一下刘海,道:“或许可以用音乐专辑?”
“临时去哪儿找人写歌啊……”
千橙条件反射似的先想拒绝,忽然察觉,自己仿佛是会错了意,她再度看向时年。
少年重重点头:“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写歌。”
千橙不知如何,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想到,她总以为时年这样的人,遇了事,也只有颓废一招,并不如何知道逆水行舟,没料到他还能学学推石头的西西弗斯。
“给我听听。”
她坐到电脑桌前,戴上那副昂贵的耳机。
“阖眼浮现雨后天空……”
一曲终了,千橙居然有点意犹未尽。
“词句都是你写的?”
或许是语气里的质疑味道浓了些,时年仿佛被刺伤了,后退一步,脸颊肌肉微微绷紧:“对啊。”
她自知失言,忙往回找补:“不是,就觉得……和你之前风格不太一样。”
是啊,时年的基础功底倒是不容置疑,可这曲风,这歌词里透着的点点深沉,简直不像一个少年能写出来的。
是他之前的大起大落所致吗?
人说,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
经历过那么多,或许对时年来说,也逐渐成了十分珍贵的经历,虽然没有人愿意经历苦难,千橙也宁可时年永远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命运似乎为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和磨难,或大或小,或难或易。
时年经了沧桑,也在低潮期看尽了世间冷暖,从前叫他一声老师的,如今请他去演出,也不过是随随便便打个红包,还嘱咐他一定要唱些搞笑的歌曲。
他在台上笑,心里却是苦涩的。
千橙仿佛能从音乐里听见这些,逐渐感觉有些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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