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娅明明记得门上了锁。一见来人,露出安静的疲态。
“嗨。”简同夜烬绝打招呼,以为伊利娅给了他画廊的钥匙。
伊利娅视而不见。心想他果然煞不住要来寻仇了。夜烬绝走上前,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跟我去趟公司。”
伊利娅抬头。“去公司?为什么?”
“工作室啊。”
“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我都安排好了。”他箍住她的胳膊。伊利娅怀疑地看向他猎上来的手。空气遽然怪异起来,或者是简的注视让空气怪异了起来。
“你们聊。”简反应过来。夜烬绝在伊利娅开口前先开口:“走吧。”
如果他一直是一样的首尾,伊利娅一定不会上当。他忽然公事公办,她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结果一出门,他炫耀着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跟她的画廊钥匙一模一样。
伊利娅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不放心地拿出钥匙看,确定是那一把。
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有两把钥匙。伊利娅狐疑地问:“你什么时候把简的钥匙拿走了?”
夜烬绝鼻子里哼一声:“是吗?你那个朋友还以为是你给了我钥匙。”
“什么意思?”
“记住你的钥匙很难吗?”
伊利娅明白了,他记住了她的钥匙,做了把一模一样的。
“不是一把,是你所有的钥匙。”他炫耀着拿了出来,像小孩子说你有的我也有。伊利娅呆瞪瞪的,无言以对。
“走吧。”他拍拍车门,循循善诱的口吻。这次是半胁迫半诱拐。车直驶进了别墅。
夜烬绝把车钥匙丢在茶几上。伊利娅觉得他太疏于防范了,一挣门,怎么都打不开。门被换成了密码锁,没有密码出不去。
她挣门。“夜烬绝,你什么意思?”
他抱着胳膊,也很理直气壮,“你什么意思?把我关在门外你还有理了?”
“谁让你非要跟着的。你可以不来。”伊利娅把头一摔。
他圆瞪瞪着眼看她。她心里不由发瘆。
“你躲什么?”他箍住她的胳膊吻上来。她在他发间摩挲,像小动物在丛林里寻寻觅觅。
“你是在惩罚我吗?”他埋在她耳颈发问。
伊利娅冷笑:“我哪敢。你不是还要弄死我吗?”
夜烬绝无奈笑了,松开她的胳膊,说:“你今天好像特别恨我。是不是跟别人说我的坏话带上情绪了?”
伊利娅想起那个中断的故事。不想说是因为故事已经有了尾巴,结局反正不怎么好。
伊利娅躲开他的脸。他的口吻像是要溺死她:“最后一次原谅我,可以吗?”
伊利娅很坚决地说:“不。”
“那下次你说不可以的时候,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不?”他一面说,抱了她起来。
阳光真美。她想起金色的湖泊,想起金色梦之川,想起一切静态的美,爆裂一样碎满了金。整个世界都是金沙莽莽。佛说非想非非想,那比天堂还要天堂。她伸手蛇住他的肩。她要的是非非恨之天,是没有爱的恨的终端。所以不愿意也要发生,因为戒掉什么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弄皱,弄脏,最后丢进垃圾桶。
伊利娅穿好衣服,对夜烬绝说:“可以把密码给我了吧。”他看进她的眼睛。“你什么时候把钥匙给我?”
伊利娅说:“画廊钥匙,车钥匙和公寓钥匙你不是都有了吗?”
夜烬绝笑了。“我是说,你心里的钥匙什么时候给我?”
“不是你把它丢了的吗。怎么又来问我要?”
“我没有把它弄丢。是你把它收走了。”
“呵。”
“我说真的。”
伊利娅不理他,拿起手机看。他穿好衣服,端了一杯鲜橙汁放在床头。“你猜不出来密码是你的生日吗?笨蛋。”
伊利娅斜他一眼,嗤:“每次我猜是生日的时候,从来没有对过。反正你知道我分不清阳历阴历,分不清东西南北,随便怎么说都可以。”
“我把名字还给你。”他又说。
“把名字还给我?”伊利娅讽刺地笑了,正眼都不看他。“说的可真动听。”
夜烬绝只是摇头。经过这一次,她对他好像更冷淡了。为什么?他想起她被他掬在怀抱里那哀默默的神情,仿佛整个都被扑灭了。千想万想,得出的结论无比荒诞——她是在刻意让他消耗。她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回江宇的那天一出了机场就是雨。天空暗的像灰鲸翻在天上,遍地爬满鱼腥气,温度冷的慑人。伊利娅,不,亦真走出机场,感觉被甩醒了耳光。
“怎么了?”夜烬绝的手被甩开。他看见亦真露出被杀了一刀的表情。
“你怎么了?不舒服?”他焦急地问。雨里听着像梦。
亦真一字一句说:“我没办法跟你走。就在这儿分道扬镳吧。”
夜烬绝像被什么给打懵了。“你到底怎么了?”
“我没办法再跟你走在一起了,没有办法再跟你故地重游,让我难受。”亦真没法解释这行为,就像没法解释这突如其来的痛苦。
“现在在下雨,换个地方再说。”夜烬绝拉住她的手。塞进车里。
司机一路开了车走。亦真眼睁睁看着自己又被送回到这里。夜烬绝还不知道那扇门对她意味着什么。是昏黑的蛛丝里扣动着的冰冷的火焰,是沉重的门扉上轻轻扣动着的记忆的碎片,是深深扎根在地底的罪恶的毒蔓,是一丝光亮直溯不进的冰冷的窗,是琥珀深深封裹着的恐怖之源。越来越近了,她的眼泪停不下来。
“丫头,你怎么了?”夜烬绝拿了纸巾给她。亦真摔开他的手,整个笑破在脸上。
夜烬绝霎了霎眼,忙道:“你别误会。我回来拿点东西。你等我一下。”
“是吗。”亦真吸了吸鼻子。“那你去吧。”
“我马上回来。马上。”他近乎落荒地掀了车门出去,也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回来。哦,书信,把她的书信带给她。还有戒指。临出门前又折回到二楼找戒指。
他匆匆锁了门出来。亦真已经不见了。
“她去哪儿了?你怎么不看住她?”夜烬绝问司机。
司机露出无奈。“夫人说要去上洗手间。然后就没有再回来。”
夜烬绝把司机赶下车。不知道她会去哪儿,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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