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他经历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已经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我们都以为自己是多么的爱他,却都没有在他最需要我们的时候去拉他一把……”沁芳惨淡地笑着。
“我原本想一命偿一命,可是当我看到钟晨变成植物人,看到你父母病倒无力照顾念恩,我不得不作了一个决定,替你活下去!从前的沁芳千刀万剐已经死去,现在活着的,是钟晨的爱人,是念恩的母亲!如果不是再次看到你,再次听到你的呼唤,我已经忘记了‘沁芳’这个人,忘记了‘沁芳’这个名字……”
“珂莲,二十年前,因我一时冲动,害你悲惨离世。其实我……一直都很后悔!”沁芳魂灵愈来愈虚无,“我将名字改成慧之,其实谐音‘悔之’。我照顾钟晨,养育恩恩,无怨无悔,只希望能弥补一些是一些……可是,我的恶根已经深种,无论我怎么忏悔。”
“当我看到艾一朗一而再让念恩痛苦到自杀,我便无法抑制地想要杀他!……我终究被恶念所纠缠,不得不离开我深爱的阿成和念恩……”即将消散的沁芳流着泪望着她深爱之人所在的远方,轻声呼唤,“钟晨、念恩,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们了,希望你们……”
话未说完,沁芳的灵魂与声音已随风烟消云散。
一直凝视着沁芳的洛不,从她眼中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大概,她眼睁睁地看着气息虚弱的珂莲挣扎着爬起身哭泣,怜悯之心油然而生。
眼见珂莲一个趔趄,洛不飞身而去,轻轻扶住她。
正绝望无助的珂莲发现搀扶自己的人是洛不时,似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紧”抓住洛不的双肩,“公主!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肝肠寸断,双眼红肿的她精疲力竭,哭喊的声音变得嘶哑而低沉。
直到此时此刻,洛不方才惊讶发现,珂莲眼中那浓得望不穿、抹不去的血污正在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她内心深处惦念着的——躺在病床上的女儿、爱人和父母……
可能是突然想起之前对洛不的所作所为,最后一丝希望又在她眼中幻灭,珂莲痛苦地推开洛不的手,垂下头来内疚地对洛不说道,“对不起,公主!我没有资格……”她的声音绝望而无力。
令她未料到的是,话还没说完,洛不的声音已在身边响起,“我答应你!”那声音没有一点拖泥带水,轻爽而干脆。
珂莲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她怔怔抬起头来望着洛不。
只见面前如天使一般闪着晶莹光芒的洛不对珂莲说道,“看在沁芳感恩兰赞的份上,看在杨钟晨对爱人和战友的情谊上,也看在你是念恩亲生母亲的情分上,我会帮助你的家人康复。”
洛不的话令珂莲不敢置信,她既内疚又感动,一时间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公主,我、我……”
“别说话,我都知道。”眼前的洛不,圣洁而美丽,她微笑轻语。
血污终于完完全全从珂莲眼中溢出,化作一滴赤黑色的血泪。原来没有血污的眼睛,是那么地清澈而美丽。
一想到自己误会了仲晨,珂莲的心就特别的痛,“钟晨!钟晨!”珂莲泪如雨下,望着远处深情地呼唤,她的身体战栗的幅度愈来愈剧烈。
她的气息愈来愈弱,身体愈来愈沉重,她缓缓向后倒去,洛不正欲上前扶住她,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出来……
“洛不!洛不!”
是昙凹!他看不到洛不的灵魂,却看得到洛不的肉身,此时刚刚清醒的他,见到血人一般的“洛不”正要倒下,又惊又怕,第一时间冲过来抱住了她。
洛不的灵魂被眼前突发的一幕,惊得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抱着自己的肉身,拥着别人的灵魂,她不知是羞涩?欣喜?还是羡慕?嫉妒?不知所措的她只好木头一般愣怔着……
“洛不!洛不!”眼见怀中之人气息越来越虚弱,昙凹恐惧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紧张得颤抖起来,“不、不要吓我,求求你、求求你,洛不!”
弥留之际的珂莲听到呼唤,艰难地睁开眼,望了望哭泣的昙凹,又望了望痴傻的洛不,眼睛里缓缓流淌出内心深处最真诚的话语,“感谢上天让我遇见您,公主!让我二十年后,能再次与家人重聚,虽然时光短暂,却十分珍贵!我没有什么能回报您的,只能向您证明,您心爱的人与您正相爱着……”
“什么?”一时反应迟钝的洛不读到最后这一句,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想在珂莲眼中寻找答案,却见珂莲回转头,微笑着对昙凹轻声说道,“别哭,昙凹,还记得我下午问你的问题吗?”
满面是泪的昙凹强忍着眼泪,连连点头。
“答案就是你的洛老师!”珂莲满含着泪水对昙凹说道,心中却牵挂着爱了一辈子的那个军人,默默忏悔着——
“钟晨,对不起,我多想再见你最后一面,可是我已经无法驾驭这具身体……”
突然,山林里冲出一个人影,直撞在珂莲身上,将头脑仍不清晰的昙凹再次撞晕过去。一瞬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洛不回到了自己肉身身上,而珂莲则上了另一具肉身,她惊讶的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站着的这具肉身的灵魂竟是一位美得无与伦比的美人——
“你、你是……”珂莲一头雾水,她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位美女。
“冰梧?!”洛不一眼认出面前的灵魂,她曾在冰桐眼中见过冰梧的样子。洛不回头看了珂莲一眼,只见珂莲此时所上的肉身竟是,“梁老太?!”
“对,我是冰梧,”被洛不认出来,冰梧有些吃惊,但在灵魂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去关心洛不为什么能认出她来,只是满是爱怜地望着珂莲,说道,“只是冰梧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人提起。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名字,叫作梁,青。”
“梁青师傅!”珂莲听到冰梧的话,无比震惊,“那日您不是已经被执念柜……”
“傻丫头,那执念柜本就是师傅之物,就算师傅执念再深再重,它又如何能困住我?”梁老太凄然一笑,“既然你希望我被困,我不过是遂了你的心愿。”
珂莲想说“这怎么可能?”却惊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毕竟在她心中,以师傅阴险狠毒的个性,不可能突然之间如此温顺友善。
“你以为你是如何得到这具肉身的?”梁老太幽幽地叹了口气,温柔望着珂莲,凄楚的眼中似乎闪着泪光。
这话突然令珂莲醍醐灌顶,珂莲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万万千千个疑问,如昙凹为什么不偏不巧正好落到自己的遗骸之处?为什么山崖如此高险昙凹却并没有命丧黄泉甚至并没有缺胳膊少腿?为什么法术如此高强的公主收集了整个基地的灵力信息唯独查不到只是无从解惑……有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又一头雾水。
“你说,我看中了这具肉身,我承认,因为当日公主情急之下,启动空间瞬间转移大法赶到莫愁湖大桥去救昙凹之时,灵力之光惊动了我。我很惊讶这世界上竟有妖精存在,而且还是肉身如此强大的妖精,那一刻,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为自己谋了这具肉身。”
梁老太淡然的笑了笑,“但是当我跟踪公主到达基地时,立刻感受到截魂珠的气息,当我找到你时,我的心意发生了翻天覆地地改变,因为,你比我更需要这具肉身!”
“这、这怎么可能?”珂莲如雷击电製,良久才摇了摇头,轻轻说道,“就算我比您更需要这具肉身,您也不可能为了我……”
“为什么不可能?”梁老太既痛苦又失望地望着珂莲,“难道这么多年来,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如此冷酷无情?!你真的对我如此不信任吗?”
梁青在珂莲心中一直是孤傲自信的存在,柔弱与眼泪似乎从来与她无关,可是此时此刻,珂莲已经明显地看到了梁青师傅眼中的泪花。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永远会放在第一位。”梁青感慨地说道。
“母亲?!孩子?!您在说笑吧,我的亲生父母……您的这套说辞,我根本一个字也不会相信。”原本还一脸茫然的珂莲突然不可置信地冷笑道。
梁老太笑得十分无奈和凄惨,她一向孤傲自信,此时却在珂莲面前脆弱溃败得不堪一击,“莲儿,在我消失之前,有个故事很想讲给你听——“
“四十年前,一位幽冥族女子在一场天劫中流落人间,幸亏有截魂珠护身,才保得性命。人间对于幽冥界中人来说,犹如人间所传说的地狱,一是幽冥族之人肉身不适宜在人间生存,千年性命在人间只能化为一瞬;二是幽冥族之人在人间只能以鬼魂为食,而流落人间的幽冥族之人法力受限,偏偏人间的鬼魂既少又奸滑,极难捕食,若有不甚,甚至为成为鬼魂的盘中美食;三是人类肉身对幽冥族之人而言不啻于剧毒,既不能上身又不能吞食,否则必遭反噬;四是从人间回幽冥界的机遇微乎其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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