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板把纸撕成两半,揉成一团扔到路边,“光天化日的在这儿做石皮生意,真是有碍市容。”
马上,树后面出现两个人,两人打扮得一番模样,留着两撇小胡子,一身粗衣,佝偻着背,“这位仙师,揭了我家老爷的榜,一定是有医治我家夫人之法了,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什么?”白老板一脸迷茫,“阴阳师在阳间只做死人生意,你家老爷是死人吗?”
两个小胡子互看对方,不知说什么好。
白老板接着说,“这榜可坏了规矩,留不得。”
“你!”左边的小胡子有些气急败坏,“你既然不来医治,揭什么榜?”
“你知道我们家老爷是什么人吗?敢在这里大言不惭,找死啊!”右边的小胡子骂道。
这两小胡子,骂起人来,连背都直了些,瞪着一双圆咕隆咚的眼睛,趾高气昂。
白老板一双瑞凤眼开始泛红,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躲到穆嫣身后,“道长,我好怕啊。”
这一声“道长”一下子激起了穆嫣的保护欲,她双手抱胸,上前一步,恶狠狠地看着面前两个小胡子。这两小胡子不知好歹,竟然骂骂咧咧地还想动手,结果可想而知,这两小胡子挨了一顿揍,也不知道脸上的是雨水还是他们的泪水,屁颠屁颠地跑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放句狠话,“你们等着!嘚瑟不了多久!”
他们说的嘚瑟不了多久,真的是过不了多久,也许还不到一个时辰,天然居的门就被“咚”地一声踹开了。门被踹开的时候,穆嫣正在感慨白老板竟然是个阴阳师?白老板摆摆手,“唉,人间的银子不好赚。小本生意,养养家,糊糊口。啊!我的雕花红椿木门!”
白老板已经跳起来了,扶起他的大门抱头痛哭,“木是珍贵的红椿阴沉木,千年不朽,雕花是东阳浮雕,栩栩如生啊,这一踹可至少一百两银子!”
“是哪个揭了我的榜又放我鸽子!”
踹门的是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冰蓝色的眼眸高傲又冷漠,目光清朗,鼻梁高挺,一身紫色的长袍英气逼人。少匀拿在手里的馒头愣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哦……哦……”
陆景靑猛地拍了他的背,总算把那口馒头给拍了出来,少匀似乎想说些什么,陆景靑给他倒上一杯水,“少说两句,喝杯水吧。”
紫衣公子手中拿着一把剑,缓缓打开,剑身蒙着一团黑气,像是蛇在吐着信紫,一直蔓延到手腕上,于此同时,轿子的帘子也向上拉起,走下一位婀娜女子。紫衣公子道,“我不管什么规不规矩,你揭了榜,如果救不活她,就给她陪葬!你听好了,我说到做到!”
“啊!”这次,穆嫣惊叫一声。
“你叫什么?”陆景靑问。
穆嫣放下捂在嘴上的双手,凑到陆景青耳边说了三个字,“夏飞羽。”
“什么?”
“这是楼乔的未婚妻夏飞羽。”穆嫣肯定地说,“我见过夏飞羽的画像,此人必定是夏飞羽无疑,除非她有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
显然哪有这么多人有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所以柳世安画的芳芳必定是朱家小姐朱杏雪,而从轿子里走出来的这个人必定是楼乔的未婚妻夏飞羽,感情楼乔被绿了?
白老板哈哈哈大笑起来,尽管笑得有些假,“公子,我只是安尔镇区区第一大客栈的掌柜,令夫人身体不适应该找医仙啊。我只是一个低等的阴阳师,实在帮不上忙。况且我们阴阳师,管阳间阴事,阴间阳事,令夫人怎么也找不到我们吧。哈哈哈哈。”
紫衣公子听着碍耳,“再笑?再笑就把你这侍女剁了,给我夫人煲汤喝!”
轻纱听了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了柜台后面,不敢出来。
说到医仙,原本目光呆滞的夏飞羽身子忽的抖了一抖,像是恢复了一些神志,叹了口气,说,“咳咳咳,不要难为人家了,算了吧。”
“什么算了?”紫衣公子有些恼怒,“凭什么别人能偷你命数,我们就要算了?如今无药可医,阴阳师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这个白老板救不了就杀了他换一个,下一个救不了再杀!阴阳少君能拆天界十一殿,我杀几个阴阳师算什么!”
“咳咳。”白老板咳嗽两声,说着搭上夏飞羽的脉,“也没说救不了。只是想必你也知道了,夫人的命数本不该尽于此,是被人偷了去。若想让夫人延寿,只有把别人的命数给夫人续上。敢问夫人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而一旦把自己的命数续给了别人,不仅会短命折寿、体虚多病、气若游丝,还会记忆破碎、魂分魄裂,神志不清。夏飞羽这已是阳寿不久矣,魂魄也被一种力量从身体中撕裂,若不能及时续上,必然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就算死了,破碎的魂也入不得轮回。只是这续命可不是所有人的命都可以续的,只有阴阳相同,生辰八字也完全相同的人才能互相续命。
“对了,”白老板问穆嫣,“穆道长,你的生成八字是几何啊?”
“我?靠!”看来白老板想把她往火坑里推啊,穆嫣急忙道,“我是师傅捡来的,我也不知道我的生成八字。”
“这样啊。”白老板若有所思,眼中忽然闪过一道亮光,会心一笑。
“那更好!”紫衣公子恶狠狠地说,“就去地府生死簿上给你按一个和羽儿相同的生辰八字,让你给羽儿续命。”
紫衣公子正要起身,陆景靑拔剑挡在了穆嫣身前,陆景靑说,“我十八年前见过你,当时你被打得亲爹都不认识了。你敢打她的主意,我马上送你去见亲爹。”
陆景靑这么说自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就是敖勤!看来还真被穆嫣给猜对了,敖勤找了个人间的美女,私奔去了。现在整个南海龙族都在找敖勤,他可不能去见他爹!但是敖勤怎么也想不起这人是谁,在哪见过。
其实也难怪,陆景靑过目不忘,小时候见过他就是敖勤。敖勤是龙族,十八年后相貌并不会有大改变,但陆景靑不一样了,已从一个六岁的孩童长成了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敖勤自是认不出来。陆景靑说话这么高深莫测,敖勤还以为是哪个他没见过的人物。
两人互相对视,气势都很足,但白老板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打不起来,插话道,“公子稍安勿躁。这阴阳相同,生成八字也相同之人,给我两天时间,我去寻一寻。但是,我这雕花红椿木门,一百两银子,你得赔。”
敖勤收回剑刃,不屑地扔给白老板一个钱袋,小心翼翼地扶着夏飞羽出门,回头说道,“好,两天之后,我再来找你!”
等这两人离开了好一会儿,轻纱才探头探脑地柜台里钻出来问,“要吃我的人走了?”
“走了走了。”白老板安慰,轻轻拍她的肩,“几位道长在这里,没人敢吃你。说起来一天没见到世安了,也不知去哪儿了。”
“柳世安啊,他早上一到店里就被朱小姐的人抓走了。”轻纱说。
然后整个屋内响起了柳世安的千里传音,“救——命——啊!”
(六)该死的事怎么这么多
想不到白老板还有这样的能力,一个响指,一众人就在大堂里瞬间消失了。穆嫣还没来得及感慨这是什么神奇的法术,就看见柳世安被绑成了一个“大”字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场的人,恐怕除了柳世安习以为常了,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哦哦。”少匀的声音传来,“这是一个‘大’不,不是上次楼乔绑的‘人’字。”
“闭嘴吧你。”穆嫣给他脑门上一记。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朱杏雪的闺房,房里就四个人,穆嫣、少匀、朱小姐,还有被绑的动弹不得柳世安,其他人不知是被传送到其他地方去了,还是根本就没传送过来。
朱小姐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把柳世安的裤裆划了一道口子,估计再一刀下去柳世安的‘好朋友’就要离他而去了,难怪他要用尽力气喊救命了。
“咳咳。”门被打开,进来的是白老板和陆景靑。这千里传音的定位有几里的偏差,白老板为了尽快找到柳世安把大家传到了不同的地方,他和陆景靑就在院子里,听到了少匀的声音就进来了,看到了这么奇奇怪怪的一幕。
白老板走上前挡住被绑成“大”字的柳世安,主要是挡住他的“开裆裤”,说:“朱小姐不能霸王硬上弓啊。”
“老白救我!”柳世安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哼,”朱杏雪说,“柳世安就是个白眼狼!负心汉!我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贴给他还不要?既然不愿意娶我,那他这**留着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割了,一了百了,省得去祸害其他人!”
“那不是,”白老板说,“他这鸡……咳咳,他这弟弟除了成亲还是有别的用途的。”
少匀有些疑惑,“柳世安怎么就是白眼狼负心汉了?他睡你了?”
“他敢!”朱杏雪气势汹汹。
“朱小姐,强扭的瓜不甜。”穆嫣说。
“管它甜不甜,只要扭下来我就高兴。”
柳世安一脸苦相,“你就这么喜欢我啊?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但这位朱小姐似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上柳世安什么了,因为她觉得自己看上他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柳世安一定要和她成亲。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很困惑,好像朱小姐要和柳世安成亲并不是为了什么真爱,而是要完成一个任务一样,而这个任务呢也不是别人强迫她的,她自己也非常乐在其中。哪个女孩子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这种玩笑?
看见大家的表情,朱杏雪也略显尴尬,开玩笑似得摆摆手,“也不是啦,哈哈哈,他也是有自己的长处的,比如,他这样貌就非常迷人。”
朱杏雪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看向陆景靑的,她一步一步向陆景靑靠近,“看这冷若冰霜的气质,乌木般的眼瞳,高挺的鼻子,性感的红唇,诱人的身材。”她甚至伸出手摸了摸,惊讶地深吸一口气,“哇,还有腹肌!”
陆景靑倒是很淡定,低头看了看朱杏雪伸过来的时候,本想后退一步,穆嫣抢先看不下去了,一剑挑开了朱杏雪的手,“怎么还动手啊!”
柳世安也是目瞪口呆,“你说的是谁啊?”
朱杏雪不好意思地笑笑,拍了拍柳世安嫩嫩的脸蛋,“当然是你啦,我的小可爱。”
“呀——”门口轻纱姗姗来迟,握着一块石头冲进来,“柳世安我来救你了!”
白老板伸手将她拦下,刚才的一幕他真真切切地看在眼里,低声向轻纱耳语两句,只听轻纱说了一个“付”字,疑惑地看着白迎霜,然后应道,“哦哦,好。”
此刻白老板的表情非常严肃,自己解下了绑着柳世安的四跟绳子,脱下自己外袍给他围住了裤裆,顿了顿。再转身,好看的瑞凤眼扬起,又是一脸笑意,“朱小姐啊,这事可急不得哦。离你绣球招亲还有两日呢,等我回去好好做做世安的思想工作。你长得好看又有钱,世安一定会想通的,呵呵呵呵。”
“老白,你这个样子可真像一个媒婆。”柳世安无力地搭在白老板肩上。
白老板又打了一个响指,他们又瞬间消失了。不过这次白老板可能走得有点匆忙,只带上了柳世安,连轻纱都忘记了。轻纱都已经做好了要飞的准备,睁眼一看发现自己还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叫着“老板,我还在这里呀”,急忙追了出去。
穆嫣他们倒是无所谓,反正雨也停了,自己走回去也无妨,只是穆嫣走之前还亮了亮剑,恐吓道,“下次再敢摸,剁了你的手!”
朱杏雪自是不怕的,哼了一声,“怎么的,没被摸过啊?”
“我师兄清清白白的,我都没摸过,怎么会随便……”穆嫣忽然闭嘴了,因为她想起来一个人,不仅摸了陆景靑还对他上下其手,秦元元!“该死!”
“走了。”陆景靑叫道。
再说王熙佑一行人,从汴京出发,已经行了十日,再过十日,便可到达高丽都城。
这一晚,因为赶路较晚,来不及去附近的镇上,一行人只好在林中的破庙里过夜。
夜深人静,篝火烧得通亮,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一路跟着王熙佑的翻译官金大人获得特许,能够睡在庙里,和王熙佑四目相对,无聊地摆弄着柴火。
这时,王熙佑看着手中没有打开的折扇,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金大人自然猜到了王熙佑在想什么,随口说道,“二皇子啊,你要送给别人东西留作纪念,至少也得送些有高丽特色的东西吧,从街上买把扇子算是几个意思啊?”
那时候只见王熙佑上街随便买了把扇子,然后神神秘秘地写了几个字。看来,这把扇子上的内容,金大人并不知情。
“你懂什么?”王熙佑说,“扇子上的字可是本王亲笔写的,那就是莫大的恩赐。不然还想让本王把自己的这把扇子送给她吗?”
说起这把从未打开的扇子,金大人也有些好奇。
这把扇子他是知道的,在高丽的时候二皇子就有了,上面的画是前朝蔡经明大人的名作《松山露水图》,是值不少银子,但那时候,扇子是打开的呀,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来了大宋,这把扇子就从来没有打开过了。
“这把扇子是不是被二皇子您给弄坏了?”金大人问道,“怎么再也不见您打开?”
王熙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把扇子,“这把扇子是蔡经明大人的名作,按理说是应该打开让大家欣赏欣赏,也好彰显彰显我二皇子的威风。只是,你也知道,我离开高丽时,允娘刚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说到这个大胖小子,王熙佑颇有感慨,毕竟他才见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一面,名字还没起就匆匆赶来出访大宋了,现在心中甚是想念。说起来,到现在,这个孩子也快满三个月了。
只是金大人实在想不明白,这个胖小子和这把扇子有什么关系。
“唉。”王熙佑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才抱了这个小子一次。可是就是这一次,这小子就撒了把童子尿在我的扇子上。我就想啊,我离开高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得留点这小子的什么东西。哎,我就把这童子尿留住。”
说到这里,王熙佑才慢慢将这把扇子慢慢打开,只见扇子上的纸已经有些泛黄了,中间一大块尿干了以后留下的痕迹,上面的字和水墨也有一些微微晕开。
呦,看起来是好大一泡尿!
王熙佑嗅了嗅,“恩,还好,气味没有完全散去。”
这一点他颇为满意。
所以说扇子不能开嘛,要是一开味道不就全散了吗?
可是金大人想到了,这一路上,王熙佑没少用这把扇子打自己的头……额,这扇子上都是尿,味道还在……
“哎呀。”吓得金大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叫什么叫!”说着王熙佑大笑起来,又往金大人脑门上一下,“童子尿可是轮回酒、还元汤,用这扇子打你一下,增寿十年!哈哈哈哈。”
正当他大笑着,听门口的侍从来报,说是李大人求见。
李大人是当朝从一品的崇禄大夫,是他府上出去的门客,一直效忠于他,出谋划策,鞠躬尽瘁,夺储一事也有他的精心策划。只是王熙佑也想不通,现在高丽王就他一个儿子,他媳妇儿还生了个大胖小子,怎么就不封他为王储呢?
不过今日,王熙佑的心情颇好,想必是李大人一听他快回来了,迫不及待地就来迎接他了。
“李大人啊,我还有十日才到开京,你到时候在城门外等就好了吗,干嘛这么千里迢迢地赶来接我啊?哈哈哈哈。”
“好?一点都不好。”李大人神色严重。
“是开京出了什么事吗?”金大人问道。
“唉,”李大人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二皇子有所不知。大皇子妃生了个小子,王上欣喜,已将他封为皇长孙了!”
皇长孙?!
王熙佑大吃一惊,“等一下,李大人弄错了吧?生了个小子的是我的皇子妃啊,怎么是大皇子妃呢?”
“我们都被骗了!”
当日大皇子过世之时,大皇子妃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只是她一个妇人自知大皇子一死,她和孩子也难以保全,故将此事欺瞒了下来,等到王熙佑离开之时,孩子已经五个月多月了!
半个月前,大皇子妃早产,已经将孩子生了下来。高丽王欣喜若狂,赐名王昭旭,封为皇长孙,现在整个开京都在筹备皇长孙的满月酒之事。
李大人说,“现在他是皇长孙,满了十六岁就是皇储。当今圣上也不过五十多岁,再活十六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若是王昭旭继承了王位,让他知道我们设计除去他父亲一事,我们一干人必死无疑!”
王昭旭。
昭然若揭,旭日东升!
他的儿子可是到现在还没有取名字呢!
王熙佑面无表情,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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