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火精和雪兽
燕眉站在白虎厅门外,厌恶地望着巨大狰狞的虎头,怒张的虎口是白虎厅的门户,稠密的人群进进出出。
迟疑一下,燕眉走向“虎口”。她不得不进去,“九星联珠会议”之后,她向白虎厅提出了求职申请,今天接到通知,巫史亲自对她进行面试。
一想到巫史,燕眉就觉莫名的反胃,可要追查“道魂武库”的案件、捉到“影魔”燕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成为一名虎探。
“听着!”燕玄机言犹在耳,“我可以解除‘禁足令’,让你去玉京调查燕郢,可你必须通过正式的渠道,不能私下里任性胡来。”
“什么叫正式的渠道?”燕眉不解地问。
“进入白虎厅,当一名虎探。”
“什么?”燕眉一跳三尺,“我才不做巫史的小卒。”
“我不是跟你商量,”燕玄机口气坚决,“我以天道者的身份命令你,朱雀燕眉,如果你不服从,那就乖乖地留在岛上。”
“为什么?你就那么害怕皇师利?”
“我不害怕他,我害怕失去你,”燕玄机目光幽沉,“燕眉,你太任性了,不知危险为何物。对于‘度凡印’我很失望,如果你无人管束,还会干出更可怕的事。”
“我长大了,”燕眉抗声叫道,“我有权做我想做的事。”
“别忘了,你死了,方飞也活不成。”燕玄机沉默良久,“度凡印的枷锁将伴你终生,燕眉,你必须谨慎行事,再也不能任意妄为。”
“可恶!”燕眉握紧拳头,愤愤然穿过曲折的走廊,走到星官办公室的外面,银灰色的大门透着一股阴冷,门楣的左上角,“天眼符”微微闪烁白光。
“您找谁?”漂亮的女秘书迎上来,和善的笑容里藏着挑剔。
“巫史!”燕眉直呼其名,让秘书脸色难看,“我是朱雀燕眉,我有预约。”
“燕眉小姐。”秘书眉开眼笑,“星官吩咐过,您可以直接进去。”说着让开道路,燕眉走到门前,笃笃笃敲了三下。
“进来!”巫史声音严厉。
燕眉推门进去,巫史从桌案上抬起头,见了是她,马脸拉得更长,冲着一旁的“传音符”大吼:“让杜风烈过来。”随手指了指左边,向燕眉说:“请坐。”
燕眉扭头望去,一个长相清秀的黑衣女孩窝在软椅上面,翘着腿正嗑瓜子儿,她斜着眼瞅着燕眉:“你就是方飞的点化人吧?”
“你是谁?”燕眉疑惑地打量对方。
“白虎巫袅袅!”女孩扬起尖尖的下颌,“恕我直言,点化裸虫真是太蠢了。”
“是吗?”燕眉侧身坐下,漫不经意地说,“输给裸虫岂不是更蠢?”
“你说什么?”巫袅袅耳根通红,腾地跳了起来。
“不对吗?”燕眉心平气和地说,“敢问谁赢得了魁星奖?”
“去你的。”巫袅袅气得发疯,把手里瓜子掷向燕眉。
燕眉抽笔、写符,瓜子以十倍的速度反弹回去,嗤嗤嗤,贴着巫袅袅的身子,一颗不落地嵌入后面的墙壁,精巧地勾画出一个少女的形影。
燕眉收起毛笔,若无其事,巫袅袅回望墙壁,一股寒气直冲脑门。
“你给我老实点儿!”巫史颜面尽失,冲着女儿低吼,“要么滚出去!”
“出去就出去!”巫袅袅悻悻冲向大门。砰,门扇被人大力推开,几乎把她撞翻在地。巫袅袅闪到一边,惊恐地望着一个女道者闯了进来。
“我正忙着呢!”女道者顶着一头火焰似的红发,银白色的制服紧绷绷裹住颀长健美的躯体,不算年轻的面孔满是怒气,双手啪地拍在桌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巫史,“昨晚又丢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大的十三岁,小的只有七岁!”
“进来前你该先敲门,”巫史脸色铁青,“别忘了我是你上司,杜风烈!”
红发女道者瞪他一会儿,起身说道:“好吧!你找我干吗?”
“朱雀燕眉,”巫史指着软椅上的女孩,“我决定聘用她,担任你的助手。”
“再说一遍!”杜风烈提高嗓门,“我不缺人手。”巫史哼了一声,问道:“韩决有消息了吗?”杜风烈沉着脸说:“没有!”
“他失踪一个月了,”巫史撇了撇嘴,“我猜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杜风烈的双手又一次按在桌上,“他是我最好的虎探!”
“杜风烈!”巫史死盯着她的手背,“再拍我桌子,我扣你薪水。”杜风烈挺直腰身,红着脸吸了吸鼻子:“反正我不缺人。”
“你说了不算,我才是星官!”巫史丢出一叠文书,“这是她的履历和求职申请。”杜风烈双手抱胸,冷冷说道:“我不要女的,非要派人,给我派个男的……”
“你不也是女的?”燕眉忍不住叫道。
“闭嘴!”杜风烈掉过头盯着女孩,“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天分很高,成绩很好,自以为无所不能,总把一切当做游戏。你们这些世家子弟,根本不知道世界长什么样子,甚至连魔徒也没见过一个……”
“我见过!”燕眉顶了回去。
“你哥哥?”杜风烈嘲弄地扬起眉毛。
燕眉僵硬一下,站起来直视对方:“你见过鲛人吗?”
“书上见过,”杜风烈努了努嘴,“我可你没你那么闲。”
“鲛人用水杀人,大海是它们的武器,拥有灵性的‘活水’进入人的身体,再从每一个毛孔钻出来。”述说这些时候,燕眉异常平静,“这样的死法,从两岁开始,我每个月都要见到好几次。”
杜风烈盯着她饶有兴趣:“你跟鲛人打过仗?”
“对!”燕眉承认。
“你杀过多少鲛人?”杜风烈问道。
“我不想谈这个!”燕眉抿紧嘴唇,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杜风烈扬起食指,敲了敲下巴,忽然说道:“好吧,人我收下。”冲燕眉点了点头,“欢迎来到‘失踪人口调查科’。”
“失踪人口?”燕眉困惑地看向阴暗星,“我应聘的是‘公共事务安全科’。”
“那儿满员了!”巫史不耐烦地说。
“可是‘武库失窃案’归‘公共事务安全科’负责。”
“直说了吧,”巫史身子前倾,灰眼珠幽幽发冷,“影魔是你哥哥,这个案子你要避嫌。”燕眉的心被挤了一下,大声说:“我只想调查‘武库失窃案’。”
“那你可以自己调查,”巫史舒舒服服地靠上椅背,“白虎厅又不缺虎探。”
燕眉咬了咬嘴唇,涩声说道:“巫史,你故意的吧?”
“那又怎样?”巫史语带嘲讽,“你要不是燕玄机的女儿,我才懒得聘用你。”
“得了吧!”燕眉两眼出火,“我拿过四次魁星奖,我能进入任何部门……”
“这儿就不行,”巫史冷冷打断她说,“白虎厅我说了算。”
两人四眼相对、各不相让,巫袅袅兴奋得小脸通红。杜风烈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自嘲地说:“看来我是多余的……”转身要走,忽听燕眉叫道:“请留步!”
杜风烈回过头,燕眉平静地望着她:“请多关照。”
“什么意思?”杜风烈摸不着头脑。
“我去‘失踪人口调查科’。”
“你想干吗?”杜风烈更加迷惑。
“我要证明一件事,”燕眉深吸一口气,“我不光是燕玄机的女儿,我也能成为一个合格的虎探。”
巫史马脸拉长,嘴唇勒成一道弧线——燕眉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
“有言在先,”杜风烈审视女孩,“我可是很挑剔的。”
“看得出来、”燕眉回答。
“干不好就滚蛋!”
“当然!”
杜风烈点点头,转身走向大门。燕眉一咬牙,追赶上去,身后传来巫史阴冷的声音:“记住,你不能插手‘武库失窃案’,不然我把你就地开除。”
“知道了!”燕眉用力摔上大门。
“恢复得挺好。”孙鸿影直起身来,顺手拉上方飞的衣襟,“你可以出院了。”
“我睡了多久?”方飞看着胸膛,上面孔洞消失了,留下一个浅红色的月牙形疤痕。
“十三天,”孙鸿影回答,“本来你应该睡到后天,我让黄鵷提前把你唤醒了。”
“黄鵷?”方飞忍不住看向鸟妖王,金色的大鸟依然孤傲,拒人于千里之外。
“黄鵷有一种神奇的能力,”男大夫敬畏地望着金鸟,“它的凤凰之歌能唤醒任何程度的魂眠。”
“噢!”方飞随口问道,“为什么提前唤醒我?”
孙鸿影奇怪地看他一眼:“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学宫开学的日子。”
“什么?”方飞一股脑儿从床上滚了下来,“我的乾坤袋呢?”
“别急,”孙鸿影示意花妖取来乾坤袋,“时间很宽裕。”
“那个治疗费……”方飞囊中羞涩,忐忑不安。
“燕眉结清了。”孙鸿影回答。
“燕眉来过?”方飞心跳加剧。
“来过两次,你都在魂眠,”孙鸿影皱了皱眉,“我看她很忙,每一次都来去匆匆。”
方飞不胜失望,可一想到燕眉还在玉京,心里顿又安稳了不少。孙鸿影一拍额头,忽又说道:“噢,应该是三次,昨晚她还来过一次,但不是为了你。”方飞一愣,问道:“为谁?”
“记得廉小施吗?”孙鸿影幽沉地望着他。
“厕所里那个女……疯子?”方飞印象深刻。
“她自杀了,”孙鸿影声音很轻,“光着脚跳下了山谷。”
“咦?”方飞目定口呆,心里忽然有些难过,尽管一面之缘,可是生命的陨落总让人惋惜。
“白虎之轮开始转动了!”廉小施言犹在耳,说话时的眼神深深烙入方飞的脑海,他忍不住问:“孙大夫,白虎之轮是什么意思?”
“问这个干吗?”孙鸿影诧异地看着他,“你知道五行相克吗?”
“知道,金克木克土克水克火克金……”
“西方白虎属金,五行生克从金开始、由金而终,势成一个轮回,所以五行相克又叫白虎之轮。《四灵书》里面,白虎用宝轮摧毁了洪炉,白虎之轮意味着毁灭,”孙鸿影的脸色变得严肃,“这是一个危险的术语,人们用它来形容世界的气运。”
方飞微微出神:“如果白虎之轮开始转动呢?”孙鸿影盯着他,一字字地说:“世界的末日将要到来。”
“噢?”方飞直觉浑身发冷。
“不要自寻烦恼,世界的运气没那么坏,”男大夫从花妖护士的手里接过乾坤袋,塞给他说,“看少了什么?”
方飞翻看一遍,道器一样不差,只有“鼻涕虫”饿了一个月,死样活气,无精打采。
“谢谢!”方飞感激地望着大夫。孙鸿影挥了挥手,径直走向门外,方飞忙说:“孙大夫,再见!”
“不!”孙鸿影头也不回地说,“永远不见!”
方飞愣了一下,摸了摸胸口的伤疤,回想受伤的情形,仍是禁不住浑身战栗。
沉默良久,他走出医院,山风悠悠吹来,饱含太阳的气息,站在医院门外,远远可以望见浮羽山,蓝山白雪,赏心悦目。
方飞跳上尺木,悠然向前飞去,不久望见回龙壁,受到木巨灵的干扰,尺木起伏不定。他按下尺木,降落地面,山崖下人来人往,望着许多年幼陌生的面孔,方飞忽然意识到自己变成了二年级的老鸟。
“九星之子!”伴随一个尖溜溜、娇滴滴的声音,白嫩的手掌小蛇一样爬上他的肩膀,又摸又捏,手的主人还发出啧啧的赞叹,“哟,一个假期不见,你不但长高了,还结实了不少。”
方飞扭腰沉胯,摆脱对方抚摸,回头挤出笑容:“鱼羡羽,你好……哦,屈晏也来了?”
“假期可真短,”屈晏遗憾地说,“一晃眼就过去了。”
“是吗?”方飞的感觉正好相反,呆在极乐塔的时候,他每天都盼着假期结束。
“一起去坐车吧!”鱼羡羽牛皮糖似的扭住方飞,“噢,你身上怎么有一股药味儿,酸酸甜甜的挺好闻。”边说边把鼻子凑上来,仔仔细细地嗅个没完。
方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求助地望着屈晏。朱雀人笑眯眯抱手看戏,丝毫也没有解围的意思。
“方飞!”一声断喝传来,凭空刮起一阵寒风。鱼羡羽哆嗦一下,不自觉放开方飞,张大嘴巴望着天素。
“我还有点儿事。”屈晏掉头就跑。
“我在学宫里等你。”鱼羡羽摸完方飞最后一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蚣明车,“不见不散哟!”
“唉,你们……”方飞刚想开溜,冰冷的怒气就冻结了他的四肢。
“这个月你跑哪儿去了?”天素劈头呵斥,“你是我推荐的,你旷了工扣的可是我的薪水!”
“说来话长……”方飞有点儿内疚。
“那就长话短说。”天素小脸紧绷。
“好吧!”方飞扯开衣裳,露出月牙形的伤疤。
“干吗?”天素后退一步,就像看到一只鼠蜥,可她的眼神很快变了,愣了一下,冲口而出,“阴蚀符!”
“对。”方飞合上衣襟,“我遇上了一个隐身的魔徒。”天素吃惊地打量方飞:“你还活着?”方飞苦笑点头:“燕眉救了我。”
“你的点化人?”天素想了想,目光越过他的肩膀,“那家伙怎么回事?”
方飞一掉头,发现简真走了过来,簇新的衣服光鲜亮丽,把大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看什么看?没见过新衣裳吗?”大个儿两手叉腰,冲着他大吼大叫,“告诉你,这是我用血汗钱买的。你知道什么叫血汗钱吗?山一样大的元胎,每天要搬几百次。到了晚上人像散了架,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到明天。你想象得到吗?当然不能,你飞一飞就能拿薪水,还能免费的好东西可吃。我呢?我干得比牛还多,吃得比猪还差,陆苍空就是个虐待狂,我希望他明天就破产。”说完血泪史,用力一跺脚,恨恨骂道,“那个老混蛋。”
“是吗?”方飞半信半疑,“没想到你过得这么惨……”
“闭嘴!”大个儿的食指顶住他的鼻子,“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装好人。”
“得了吧!你又没死。”天素冷冰冰说道。
“比死更惨,”简真握拳在胸,悲怆地望着天空,“好端端的假期就这样没了,本来我想攒够钱去云游世界。谁知道,陆苍空那个老剥皮,整整三个月,我只挣到了一件新衣裳……”
“就这件吗?”大个儿身后冒出来一个人,一把揪住他的新衣服,简真还没有所反应,嗤,衣服裂开一条大口子。
“咿呀!”大个儿尖叫起来,“我的衣服……你胆敢……臭狐狸,我跟你没完……”
吕品笑眯眯若无其事,除了那张尖脸,他从头到脚换了模样:头发长了许多,幻成一条火红色的狐狸尾巴,银红相间的上衣款式奇异,白色的长皮裤下套了一双镶嵌珠宝的花皮短靴,柔滑的腰带上描画无数眼眸,大眼套着小眼,俨然一个微型迷宫。
“这是什么鬼样子?”天素皱眉打量懒鬼。
“我刚从亡灵海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行头。”
“亡灵海?”简真一脸诧异,“你吹牛!”
“不止亡灵海,无情海、南溟海、北冥海、极海……云游世界嘛,不管什么海都得看看。”
“云游世界?”大个儿气得浑身发抖,“你去云游了世界?”
“对呀!”吕品伸一个懒腰,“早知道这么累,我就不去了。”
其他三个人用杀死人的目光瞪着这个祸害,大个儿揪住他的衣领,使劲儿一顿摇晃:“臭狐狸,赔我的衣服。”吕品努了努嘴:“多少钱?”
“十五点!”简真说完嫌少,“不,二十五点金。”
“喏!”吕品从兜里掏出金管,“三十点金,不用找了,多出来的买个吃奶的围脖。”
简真呆柯柯地接过金管:“你发财了?”
“小意思!”吕品打了个响指,回头勾住方飞的脖子,“你好像变高了。”
“你幻发了?”方飞盯着他脑袋后面的狐狸尾巴。
“幻发?太麻烦了!”吕品抓住狐尾一揪,头发变成了一顶帽子,“这是狐尾帽,戴上去跟幻发差不多,不用每天打理,戴上去就行!”
“真是个懒鬼!”简真哼哼地把金管揣进兜里,心里感觉无比的舒坦。
“这算什么?”吕品把帽子戴回头上,立刻跟头发融为一体,“看见我的衣裳了吗?这是‘一尘不染丝’织成的,这种丝来自亡灵海的天蚕,那种蚕宝宝只吃扶桑树的叶子,用它的丝织成的衣服,排斥任何杂质,永远不会脏,永远不用洗……”
“不用洗才是你的目的吧?”天素一针见血地指出。
“看见我的皮裤子没有?”吕品厚着脸皮继续吹嘘,“这是无瑕鲸的鲸皮鞣制的,冬暖夏凉、永远保持‘洁白无瑕’的状态,只要我愿意,一辈子都不用换。”
“太恶心了,”大个儿哇哇干呕,“一条裤子穿一辈子。”
“还没完呢!”吕品指了指左脚,“看见这双鞋了吗?”
“纯阳麝的皮靴?”天素皱起眉头,“你从哪儿弄来的?”
“天柜山!”吕品咧嘴一笑。
“这也不用洗?”方飞问。
“不但不用洗,还能祛除脚臭,永远保持一股清香!”吕品抬起左脚,“不信你闻闻?”方飞忙不迭倒退两步,指着他的腰带:“这又是什么皮?看上去怪怪的。”
“你说它?”吕品拍了拍腰带,腰带刷地解开,蜷成一团跳进手心,花纹状的眼睛炽亮起来。
“魅蛇?”天素脱口而出。简真向后一跳,指着吕品怪叫:“你这个疯子。”
方飞看看两人,又瞅了瞅吕品手里的腰带,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一条蛇?”
“这是魅蛇。”天素冷冷说道,“当心它勒断你的脖子。”
“放心,我把它驯服了,现在就是一条裤腰带,” 吕品吹一声口哨,魅蛇舒展开来,刷刷刷缠回腰上,“魅蛇当裤带最方便,自个儿缠上,自个儿解开,不劳我动一根手指。”
“你敢把魅蛇带进学宫?”简真瞅着魅蛇簌簌发抖,“我要报告道师……”
吕品笑了笑,叽里咕噜说了两句,大个儿一脸困惑:“说人话,我听不懂狐语。”
吕品抿嘴不答。简真的目光投向天素,冰山女轻哼一声:“他说你敢告密,他就让魅蛇勒死你。”
天素的翻译让大个儿张口结舌,用手指着懒鬼:“你不是人……”吕品龇牙一笑:“我当然不是人,我可是妖怪。”
“吕品,别这样,”方飞咳嗽一声,“大家都是好朋友!”
“谁跟他是好朋友?”简真、吕品异口同声。
“无聊透了!”天素厌烦地走向蚣明车,忽听有人高叫:“苍龙天素!”
女孩回过头,但见一个中年男子急匆匆走来,头发幻成鲲鹏羽毛,手里拎着一口修长的青木匣子,走到近前,笑容满面:“哈,我找了你一个假期。”
“你是?”天素想了想,“你是倏忽塔的管事?”
“好记性。”鲲鹏翎跷起大拇指。
“你找我有事?”女孩问道。
“我来送这个!”鲲鹏翎双手捧起木匣,天素懵懂接过,但见匣面光滑可鉴,布满天然美妙的花纹,木匣四角刻满细密古老的符篆,轻轻一碰,发出冰蓝色的微光。她莫名其妙,瞪眼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鲲鹏翎还没说完,木匣传出一声清越的颤鸣,天素只一愣,失声叫道:“玄凌!”
“对!”鲲鹏翎用力点头,“这把玄凌剑,现在归你了。”
“你什么意思?”天素又激动又恼火,“我根本没买。”
“喏!”鲲鹏翎掏出一张单据,“这是送货单!”天素扫了一眼,更加困惑:“买方是谁?”
“你不知道吗?”鲲鹏翎压低嗓音,“皇秦!”
天素恍然大悟,脸上的神情急剧变化,猛地掉转身子,冲方飞高叫:“给你!”用力把木匣扔给男孩。方飞慌忙抱住,叫道:“喂,你干吗?”
“那是你赢的,”天素气恨恨掉头就走,“我又没得魁星奖。”
方飞愣了一下,忽觉木匣一跳,大力扭动摇摆,仿佛活龙巨蛟,想要挣出他的怀抱。
“怎么回事?”方飞使劲抱着匣子,冲着鲲鹏翎高叫。
“神剑暴动!”鲲鹏翎不慌不忙地说,“看见四个角的符咒了吗?从右到左、从上到下念一遍就行。”
方飞忙看木匣四角,极力辨认符篆:“水逝云飞……冰消雪融……锋镝在弦……琴心不动……”四句念完,木匣停止摆动、归于平静。
“麻烦在这儿签字!”鲲鹏翎递上送货单,方飞懵头懵脑地签上名字。
“哈,”鲲鹏翎揣起单据,“再见!”
“喂!”方飞回过神来,“你就这么走了?”
“你不想要,我可以回购,”鲲鹏翎盯着剑匣舔了舔嘴唇,“不过价格得减半。”
简真一掐指头,两眼放光,扯住方飞大力摇晃:“二百五十万,我们发财了……”
“发你个头,”吕品一脚踹中他的臀部,“再多嘴,我把你半价卖给夜叉。”
简真登时噤声,虚怯怯缩到一边,鲲鹏翎失望地摇头,背着手走远了。
“呵!”吕品摸了摸剑匣,饶有兴趣地说,“打开瞧瞧!”
“不行!”方飞摇头,“上次它从墙里冲出来,弄坏了飞剑厅一半的飞剑。”
“这么厉害?”吕品连吐舌头,“谁知它的来历?”
“我知道!”沙哑的男声传来,三人回头一看,匆忙行礼:“周道师好!”
周见龙贪婪地瞅着剑匣,使劲吞了一泡口水:“玄凌剑是五万年前天道者寒印在极海夜光城抟炼的。那是紫微有史以来最冷的一年,夜光城是紫微最冷的地方,寒印拥有最冷的元气‘月魄冰心’。天地人凑在一块儿,玄凌铸成以来,就拥有一股至阴至寒的力量,驾驭它的人不能控制,会被剑气活活冻死。所以这把剑铸成以来,没少闹出人命,虽是一把神剑,大半辈子都在货架上吃灰。”
“哇喔!”吕品连连咋舌,“天素能控制吗?”
“能!”方飞点头说,“我和简真亲眼见过。”
“挺可惜,能够控制它的人太少了,”周见龙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剑匣上挪开,一边说一边走向蚣明车。方飞三人也跟在后面,周见龙坐在前排,方飞和吕品并肩坐在他身后。简真害怕魅蛇“腰带”,一溜烟逃到车尾,嘀嘀咕咕地咒骂懒鬼。
骂了两句,忽然闻到烤肉香气。他抽了抽鼻子,立马确认了气味儿的来源。三米开外有一个男生,下巴溜尖,脸色苍白,细长的眉毛像是画上去的,眼睛亮晶晶的,可是没有神采,活是一对玻璃弹珠。
“一年级的小可怜儿?”简真从没见过这个男生,“他身上肯定带了好吃的。可恶,我干吗要买衣服……这件破衣裳又不能吃……”他烦恼地看着衣服上的裂缝,“臭狐狸,我跟你没完。”
蚣明车摇来晃去,吕品的声音在车舱里回荡:“……说到极海夜光城,我在那儿钓过冥参,那玩意儿会‘冰遁’。‘冰遁’知道吗?就是在冰层里来去自如。要想钓它,得用火蚕的丝,夜蝉的蛹,钓钩得是火精的牙齿。先把蝉蛹冻进冰里,等到冥参咬饵,立刻发动符咒,火精的牙齿会融化坚冰,把冰水变成热水,冥参在热水里会变傻,轻轻松松地就能把它拎上来……
简真竖起耳朵听吕品吹嘘,嫉妒得五内翻腾,想要讽刺两句,可又无从说起,正在冥思苦想,一股热气向他绵绵涌来,烤肉的气味更加浓郁。大个儿连吞口水,斜眼扫向那个新生,小家伙的嫩脸白里透红,就像刚下锅的龙虾,简真恨不得咬他一口,随即又被这念头吓住了,匆忙扭头看向别处——窗外风雪交加,蚣明车正在翻越雪线。
“谁在玩火?”周见龙突然回头,怒冲冲扫视众人,“给我站起来!”
学生也都闻到味儿,各各东张西望,简真见新生稳坐不动,忍不住跳上去大喝一声:“叫你呢。”伸手抓住那人肩膀,忽觉灼热无比,仿佛抓到烧红的铁块,登时失声痛叫,仓皇把手缩回,定眼一瞧,指尖多了几个燎泡。
大个儿后退两步,盯着新生目定口呆。短短数秒,新生的皮肤由红变黑,烤肉的香味变成了刺鼻的焦臭,眼睛失去光泽,仿佛两块焦炭。
“咦?”周见龙望着男生脸色惨变,眼看他的面皮变黑变枯、皲裂破碎,缝隙里跳出暗红色的火焰。
“火精!”周见龙如梦方醒,扯着嗓子尖声狂叫,“他体内有一只火精……”忽听一声巨响,男生粉身碎骨,火焰狂暴地涌向四面八方。
方飞满眼通红、两耳嗡鸣,气浪滚滚涌来,俨然失控的火车撞在身上。他来不及惨叫,连连向后翻滚,冲击波从他身上凶猛地碾过,带来惨叫和**、还有车体碎裂的声音。
短短一瞬间,方飞失去了知觉,可是凄厉的寒风又让他清醒过来。他激灵一下,发现自己不在车里,四周风雪漫天,天与地不断颠倒,火焰像是一条大蛇,死死缠住他不放。可怪的是他并不感觉灼热,反而冷得厉害,那股寒气来自怀里,低头看去,剑匣一团酥黑,符咒光芒暗淡,封印被爆炸破坏,神剑开始暴动,呛呛呛响个不停,小小的匣子里像是困了一条狂龙。
“铮!”方飞双臂一震,匣子土崩瓦解,蹿出一道冰蓝色光华,缠绕他的火焰被剑气一扫,居然发出痛苦的嚎叫。
嚎叫?没错,那是真真切切的叫声。方飞正感错愕,又听一声鸣响,玄凌剑脱出怀抱,冲天直上,飞了十米多高,哆嗦一下,仿佛中箭的鸟儿掉了下来。
这儿是禁飞区,再神奇的飞剑,也敌不过支离邪的结界。
玄凌一走,火焰又扑向方飞,纠结聚合,变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男孩向后急仰,眼角余光扫过,发现玄凌掉到身旁,他想也不想,伸出手一把攥住。
剑柄剧烈扭动,发出阵阵奇寒,想要挣脱手心。方飞怕它逃走,死命握住,对准扑来的“火脸”,奋力一剑,向前劈出。
嗤,寒光所过,“火脸”分成两半,但听呜呜惨叫,变成混沌一团。
一不做二不休,方飞挥舞长剑,冲着火团胡劈乱砍,火团支离破碎,发出微弱的呜咽,一丝丝,一缕缕,狂风卷来,熄灭消散。
烧灼感一旦消失,奇异的寒冷又涌上身来,方飞握剑的双手冻结在剑柄上面,玄凌的寒气灌入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头顶轰响如雷,爆炸引发了雪崩,积雪向下飞泻,像在跟他赛跑,雪块砸在身上,怦然迸散,好似凌空怒放的白梅。方飞几乎失去了知觉,白茫茫的大地向他拍面撞来
“霓裳千变!”他叫喊一声,羽衣膨胀成球,砰地砸中地面,猛烈的冲击反弹回来,方飞喉头发甜、两眼发黑,热乎乎的液体顺着鼻孔和耳朵向外喷涌。
轰隆声响个不停,雪崩拍马赶到,惊涛骇浪,蔽日遮天,持续了一分多钟,沸腾的雪地才平静下来。
方飞收起羽衣,挣扎站起,手里的飞剑还在颤抖,可是力量变小,频率变低,如同哭闹后的婴儿陷入了疲敝。方飞清醒了少许,环顾周围,雪地上撒满了蚣明车的残骸,焦黑的尸体半遮半掩、支离破碎。
他的心挤成一团,竭尽全力,嘶声高喊:“简真……吕品……简真……吕品……”叫着叫着,眼泪夺眶而出,点点凝结成冰。
“嘎!”上空传来一声鸟叫,方飞抬头望去,一只红隼乘着风雪向下滑翔,到了近前一个翻身,落地变成人形——懒鬼脸色苍白,萎靡不振,身上血迹斑斑,头脸胳膊都有伤口。
“吕品!”方飞狂喜不禁,上前抱住他又蹦又跳。
“真险!”吕品吐出一口气,直勾勾地望着他,“那只火精缠上你了。”
“火精?”方飞有些困惑。
“火巨灵羲和创造的怪物,”吕品心有余悸,“它们生活在地底,长年跟熔岩为伴,一旦到了地面,压力变小,就会自我爆炸。”
“刚才的爆炸是火精干的?那个新生……”
“一只火精傀儡。”吕品脸色阴沉,“魔徒把火精封印在蜕的身体里,设定好时间,到点以后,火精冲破封印、引发了爆炸……”
“新生是一只蜕?”方飞嗓音发抖。
“这把剑……”吕品盯着他手里的玄凌,咽着唾沫说,“它救了你的命。”
方飞看向飞剑,记忆陆续回到脑海。他把剑匣抱在胸前,爆炸震碎剑匣,玄凌的寒气第一时间激发出来,仿佛一面盾牌,挡住了爆炸的冲击波和火精的攻击,如果没有这把剑,方飞也许连最初的爆炸也挺不过——作为“魁星奖”的战利品,玄凌剑鬼使神差救了他的小命。
“你用它干掉了火精,”懒鬼盯着玄凌沉吟,“这把剑是火精克星?”
“先不说它,”方飞定了定神,“简真呢,他也……”吕品向左一瞥:“他在那边。”方飞愣了一下:“他也活着?”
“不知道。”吕品踩着积雪、忽深忽浅地翻过高耸雪堆。方飞跟在后面,忽然眼前一亮,雪地里横着一头巨大的红猪,身子埋没近半,微微喷吐白气。
“活的。”方飞心子落地,瘫坐在雪堆上,吕品冲到红猪面前,大吼一声:“吃饭了。”
红猪应声一抖,跳了老高,闭着眼睛埋头狂奔,砰地撞在山崖上面,积雪扑簌簌下落。红猪原地转圈,嘴里呜呜噜噜,也不知是叫是哭。
方飞忍不住叫道:“简真。”红猪的大耳朵应声竖起,扭脸瞪了他一会儿,终于瘫倒在地,抽搐着变回原形,大个儿伤痕累累,朝着天上大喘粗气。
简真距离爆炸源头最近,因祸得福,反而最先发现异常。爆炸发生的一刻,他早已变身红猪,仗着铠甲抗过冲击,径直掉落悬崖,摔了个半死,却保住了小命儿。
方飞扶起简真,大个儿眼泪汪汪,哭着叫喊:“你还活着啊?”
“我也还活着,”吕品笑嘻嘻凑上来,“是不是很惊喜?”
“滚开。”简真抬脚要踹,不料牵动伤口,痛得连声哼哼。
“救命……”附近传来微弱的**,三人扭头望去,雪堆里伸出一只枯瘦的大手。
“还有幸存者?”方飞赶了上去,抓住人手用力一拽,豁啦,周见龙从雪堆里冒出头来,活是出水的鱼儿,翻着白眼呼哧喘气。
“周道师!”方飞失声惊叫,吕品和简真也拥了上来,三人一起用力,把老道师拉扯出来。拉到一半,周见龙倒吸冷气,众人低头一看,他的右腿皮开肉绽,骨头断成了三截,软哒哒像是一根皮管子。
“我的腿……”老道师哭丧着脸,“哎哟,我的腿……”
三人不敢硬拽,拨开积雪,小心翼翼地把他挖了出来。周见龙缓过气来,扫眼问道:“就你们活着?”
“不知道!”方飞闷闷回答。
“谁会‘生灵探测符?’”周见龙又问。
三人各自摇头,周见龙抽出毛笔:“跟我念——气流心动,存灵照神!”笔尖抖动两下,涌现一团银光,“对准探测的地方,符光变红,就有活物。”
三人抽笔试了几下,方飞第一个写成,举着符笔走了一圈,笔尖银光依旧。死难者多是新生,一堂课没上便车毁人亡,看着焦黑的尸体,方飞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银光猛地一跳,突然变成红色!
“有人活着?”方飞东张西望,可是一无所见。他转念一想,收起毛笔,双手握剑,插进雪地转了一圈,剜出一大块冰雪,正想接着再挖,忽听简真叫道:“方飞……”嗓音沙哑,透出一股战栗
方飞回头一瞧,大个儿举起毛笔,抖索索指向自己,笔尖红光一团,正在疯狂闪烁。
“指我干吗?”方飞没好气说道,“我还活着,符光当然会红……”
“你……”简真咽一口唾沫,“你后面……”方飞一怔,忽听身后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似乎有人踩着冰雪向他接近。
“谁?”方飞猛地掉头,发现身后的雪地飞快地隆起,高过他的头顶,变成一只狰狞巨大的冰雪狮子。
“噢!”雪狮前爪按地,腾身扑了过来。
方飞向后急仰,出乎本能,握剑向上一撩,剑尖插入雪狮的下颌,仿佛切割奶酪,又从它的后颈冒了出来。
骨碌碌,狮头滚落在地,身子仍向前冲。方飞闪身躲过,忽见无头狮子停下脚步,用力摇晃两下,硕大的脑袋从腔子里钻了出来,张大嘴巴,回头向他望来。
方飞翻身跳起,掌心湿漉漉都是冷汗,雪狮低吼一声,腾身再扑,冷不防红光迸闪,大红猪横空跳出,狠狠地撞在它身上。
雪狮土崩瓦解,当空变成数块。红猪翻身落地,四蹄撑开,得意尖叫,忽见方飞一脸惊恐,失声叫道:“当心……”
红猪小眼一扫,雪狮的残骸连连翻滚,仿佛滚动雪球,凑在一起,重新变回狮子,体格大了一倍,摇头怒吼,向它冲来。简直不及躲闪,眼前一黑,磅礴的力量把它压在下面,雪狮爪牙齐下,身上的冰雪很快就把红猪吞没。
方飞后退两步,忽觉背脊发冷,身后沙沙有声,回头看去,骇然发现一头雪虎,虎口怒张,獠牙毕露,冰屑簌簌簌地落了他一头一脸。
男孩浑身僵硬,忽听一声低吼,雪狮挺身站起,身下的红猪不知死活,冰雪怪物把头一甩,瞪着眼珠朝他望来。
前有狮,后有虎,方飞陷入绝境。
雪狮猛扑上来,方飞吓得一缩,忽觉狂风暴起,雪虎从他头顶跳过,砰的一声撞上雪狮。伴随声声怒吼,两头怪物扭打在一起,张牙舞爪,搅得冰雪沸腾。
方飞看得莫名其妙,转眼一瞧,冲口而出:“吕品!”
吕品站在十米开外,抿嘴瞪眼,直勾勾望着两头雪兽,十指绞在一起,指头高速弹动,似在牵扯无形的丝线,操纵雪虎对抗雪狮。
狮虎爪牙交错,身上的冰雪大块大块地撕扯下来,可是就地一滚,忽又恢复如初。谷里的冰雪都是它们的血肉,源源不断地弥补它们的损失。
“噢,该死!”周见龙的惊叫声传来,方飞扭头望去,周见龙缩成一团,惊惶地盯着身前的雪地,积雪飞快隆起,变成一头雪狼。
老道师拖着断腿不便移动,方飞冲了过去,可是晚了,雪狼腾身扑出,周见龙毛笔一扬,巨大火球冲出笔尖,轰隆一声裹住怪物,雪狼当空融化,簌簌簌像是落了一阵急雨。
方飞冲到近前,站立未稳,忽听沙沙声响,三头雪狼先后成形,团团围住两人,呲牙咧嘴,低沉咆哮。
方飞抖动毛笔,默念“烈火符”的咒语,忽听周见龙问道:“会写‘极烈符’吗?”方飞茫然摇头,周见龙冷哼一声,说道:“真没用!”
“极烈符”是“烈火符”的高级变咒,产生的“真火”温度奇高,一旦命中目标,就会不依不饶地持续燃烧,直到把对方烧成灰烬。
嗤,周见龙又发一道“极烈符”,火球裹住一头雪狼,把它烧成一摊滚水。另一头雪狼扑向方飞,男孩闪身让过,左手挥剑劈出,狼头滚落在地,跟着旋身向左,毛笔向前抖动,“烈火符”喷吐火柱,烧化了另一头雪狼的前爪,忽听周见龙凄声惨叫,回头看去,一头雪狼从老头儿身边蹿出,咬住他的右手,把他拖倒在地。
方飞跳上前去,手起剑落,雪狼身首异处,周见龙扯掉狼头,伤口深可见骨,符笔拿捏不住,啪地掉在地上。又听沙沙声响,两人回头一看,暗暗叫苦,积雪气泡似的翻涌起来,接连出现四头雪狼,跟着一声暴吼,又跳出一头冰雪狻猊,五头雪兽各占一方,把两人团团围住。
“周道师!”方飞额头见汗,“‘极烈符’的定式是什么?”
“引神风朱光南明三昧真烈激火。”周见龙抖索索拾起毛笔,惊恐地环顾四周。
狻猊扑了上来,方飞挥剑砍出,雪兽闪身跳开,绕到他的左侧,张嘴咬他胳膊,男孩的毛笔从肘底探出,一道“烈火符”钻进狻猊的大嘴。雪兽面目全非,摇头后退,两头雪狼飞身扑来,方飞错步让过,抖动笔尖:“引神风朱光……”咒语出口,一股热流蹿到指尖,盘旋两下,忽又缩了回去。
这一耽搁,雪狼扑到近前,方飞反手挥剑,左边的雪狼让过剑锋,翻身一口咬中剑身,猛甩狼头,大力扯拽。方飞虎口剧痛,来不及抢夺,右边雪狼扑来,无奈丢开剑柄,扑地坐倒在地,挣扎未起,狼爪当头扫来。他躲闪不及,左颊刺痛,多了数道爪痕,鲜血淋漓而下,落在积雪上面,殷红娇艳,刺目惊心。
方飞无法可想,就地乱滚,躲避雪狼追击,眼角余光所及,忽见雪地隆起,蹿出两条白影。他心往下沉,几乎失去了逃生的勇气,不料白影把他绕过,径直扑向雪狼,四头雪兽翻翻滚滚,残冰碎雪撒了一地。
方飞瞪眼望去,后来的白影不是雪狼,而是一对雪狐,体态小巧,凶猛不遑多让。
他心头微动,回头一瞧,正巧遇上吕品的目光。懒鬼面孔涨红,汗落如雨,在他身后不远,雪狮雪虎仍在搏杀,雪虎节节败退、尽落下风,因为一心二用,吕品不堪重负。
狻猊长出头脸,咆哮着加入战团,把一头雪狐撕成碎片;两头雪狼跳来跳去,跟周见龙大捉迷藏,老道师右手受伤,毛笔失了准头,连发数道符咒,都与雪狼擦身而过。
“三昧光烈……三昧南火……”方飞想要把握住“极烈符”的真意,可是灵感受阻,无法突破笔尖,眼看着雪狐全军覆没。噗通,吕品左膝跪地,两眼迷迷瞪瞪,两股鲜血从鼻孔里冲了出来。
红猪躺在那儿,好像死了一样;周见龙被雪狼扑倒,发出凄厉惨叫;狻猊掉转爪牙,瞪视方飞,突然腾空跳来,爪牙飞舞。
“南明真火!”方飞奋力抖动毛笔,砰,一团大火裹住狻猊,翻翻滚滚,烧得咝咝作响。
“成功了?”他心头一喜,忽又发现不对,火球一面跳动燃烧,一面飞出透明触手,缠住四头雪狼,嗖嗖拎到半空,火焰顺着触手冲向雪狼,烧得水滴飞溅,仿佛暴雨倾盆。
“帝江!”方飞惊喜之外又觉失落,原来火焰来自帝江,跟他的符咒毫无关系。
忽觉脚底震动,咚咚咚声如擂鼓,方飞扭头看去,一头雪象狂奔过来,巨大的象蹄掀起冲天雪暴。他吓了一跳,来不及逃跑,雪象突然扬起前蹄,重重落在雪狮头上,砰砰砰三声闷响,雪狮粉身碎骨。雪象昂的一声长叫,甩出长鼻缠住红猪,把它从雪堆里拉扯出来。
“出来!”雪象背上有人说话,方飞应声望去,发现象背上坐着一个青蒙蒙的影子。狐青衣眉毛紧皱,阴沉的目光扫过四周,他沉默一下,忽又扬声高叫:“我知道你在这儿,别躲了,出来谈谈。”叫声在谷中回荡,方飞不觉满心诧异:“他在跟谁说话?”
过了片刻,无人回应,红猪苏醒过来,发出一串哼哼。帝江也收起火焰,露出圆滚滚的身子,闷声闷气地说:“他已经溜走了。”
“该死,”狐青衣怅然若失,“总有一天我要逮着他。”
“听说黄鵷来了玉京,”帝江说道,“它的‘破魔金瞳’能克制那家伙。”
“我跟那只鸟没交情。”狐青衣骑着雪象走近周见龙,老头儿瞪着他老大不满:“你们怎么才来?”
“从学宫到这儿总要走一阵子,”狐青衣扫视残骸,“出了什么事?”
“火精傀儡。”周见龙回答。
“什么?”狐青衣微微动容,帝江也大声叫嚷:“那玩意儿怎么混进蚣明车的?”狐青衣沉思一下,回头说道:“帝江,我带活人先走。”
“我来收拾死人。”帝江的触手伸向四面八方,把残破的尸体从雪地里拉扯出来。
“我可走不动了。”周见龙瞅着断腿。
“我浑身都疼。”简真半死不活地瘫在地上,“狐道师,我们怎么回学宫?”
“骑马!”狐青衣回答。
“马?”简真左右张望,“哪儿来的马,唉……”身下冰雪隆起,冒出一匹神骏的雪马,把他稳稳当当地驮在背上。简真惊喜不胜,扭头看去,方飞和周见龙也各自跨上了一匹雪马。
咴咴叫了两声,三匹雪马撒开四蹄,跳上悬崖一路飞奔。浮羽山是木巨灵的化石,山体富含元胎,回龙壁以上都是“任意颠倒墙”,可是随心所欲地行走奔跑。
“懒鬼上哪儿去了?”简真不见吕品,心下有些奇怪。
“那儿!”方飞指着天上,大个儿抬头望去,一只青雕和一只红隼比翼齐飞,到了三人头顶,不紧不慢地来回盘旋。
“红隼是吕品,”方飞沉吟,“那只雕应该是狐道师。”
“浮羽山不是禁飞区吗?”大个儿妒恨交加,“死懒鬼也是学生,他怎么就能飞?”
“跟飞行方式有关,”周见龙解释,“支离邪的结界里,利用元胎的飞行方式都会受到限制。鸟儿用翅膀飞翔,借助的是风力,吕品变成鸟儿,当然可以飞行。”
“帝江为什么能飞?”方飞说出长久的疑问,“它可没有翅膀。”
“帝江体内有许多气囊,里面充满空气,用火加热空气,就能产生升力和推力。”
“用火加热空气。”方飞恍然说道,“那不是跟热气球差不多。”
“热气球?”两个道者疑惑地盯着他,“什么东西?”
“红尘里的飞行器。”方飞小声咕哝。
“它才不是什么热气球,”简真大大咧咧地说,“帝江就是个放屁精,能向任何一个方向放屁,那些臭屁热烘烘十分带劲,把那个老混球推来推去!。”
“没这么简单!”方飞反驳,“它还会瞬间移动。”
“瞬间移动一半靠速度,一半靠幻术,”周见龙不屑地说,“都是骗人的鬼把戏。”
“太不公平了!”大个儿望着天上忿忿不平,“妖怪都能飞,道者却不行。”
“你懂什么,”周见龙白他一眼,“这才叫公平。”
“什么意思?”大个儿迷惑地望着他。
“道者已经统治了世界,”周见龙望着飞鸟的影子,“还要占尽所有的好处吗?”
简真听得一头雾水,方飞却深有同感。道者占尽优势,凌驾于所有种族之上。支离邪设立禁飞区,也许不光是为了禁止学生间的斗殴,更是为了让这些道者的精英意识到自身的局限,给予其他生灵更多的敬畏。
雪马一口气爬出山谷,沿着山崖纵情奔跑,风雪呼啸如枪,从两边疾驰而过,
天色越来越晚,暗夜糅合星月,给前方的雪山涂上了梦幻般的蓝色。狂风卷起蓝雪,结成连绵不断的雪幕,向下直抵深谷,向上铺满苍穹。
“咴!”雪马长嘶加速,一头扎进雪幕。方飞紧闭双眼,失声惊呼,可是寒冷随即消失,暖风迎面吹来,花草的芬芳沁人心脾。
方飞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站在摩云圣道的尽头,雪马分崩离析,变成一堆雪花,周见龙摔在地上,痛得**起来。方飞急忙上前搀扶,两道黑影从天而降,狐青衣和吕品双双现出原形。
“怎么回事?”曲傲风带着两个勤务急匆匆赶来,女道师目光阴沉,扫一眼周见龙的伤势,回头下令,“送他去温室!”
勤务写出“搬运符”,周见龙缓缓向前飞去。曲傲风正要跟上,简真叫道:“曲道师,还有我呢!”
“你?”曲傲风皱眉,“你又怎么了?”
“受伤了,”大个儿虚弱地指点身子,“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小意思!”曲傲风很不耐烦,“破一点儿皮,自己写两道符就好。”
“唉,您就这么走了?”简真望着女道师的背影欲哭无泪,“真的很疼呀……”
“是吗?”吕品凑上来,伸手拨弄他的伤口,“皮挺厚,肉也很肥。”
“滚!”大个儿拳打脚踢,“再碰我一下,我就杀了你。”
“精神挺足的嘛!”狐青衣瞅着大个儿,“我看你完全可以参加开学典礼。”
“我很虚弱。”简真软了下来,有气无力地翻着白眼。
“少来这一套。”吕品跳起一脚,把他踹飞三米。
大个儿气急败坏,张牙舞爪地正要反扑,学宫里忽然传出一阵音乐,洪亮悦耳,似有一支庞大的乐团卖力地演出,演奏的乐器应有尽有——明快的小提琴,沉郁的大提琴,激昂的大鼓,繁密的小鼓,雄浑的大号,悠扬的短笛,还有叮叮咚咚的扬琴,铮铮瑽瑽的琵琶,行云流水的钢琴,虎啸龙吟的管风琴……各种乐器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发自内心地服从于伟大的统帅,井然有序,并行不悖,曲调异彩纷呈,有着包罗万象的雄心。
“水怪在奏乐?”简真呆柯柯望着大门,嘴角不知不觉地流出口水。
“不是水怪,”狐青衣双手插在兜里,“应该是天籁树。”看了看天,大踏步走向学宫。
“天籁树?那不是……”简真一跳三尺,蹭蹭蹭跑得比兔子还快,把“虚弱”的影子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怎么了?”方飞困惑地看向吕品。
“发神经……”懒鬼突然一拍额头,“噢,我都忘了,今年有幻月舞会。”
“幻月舞会?”方飞越听越糊涂。
“对!幻月出现,天籁树会苏醒。”
方飞举头看天,月亮挂在天上又大又圆,忍不住问:“这就是幻月?”
“不是。”吕品连连摆手,“幻月相当罕见,三十年才出现一次,至于几月几日,只有天籁树知道,它会在开学前预告幻月出现的日期,然后继续休眠,直到幻月出现的时候再完全苏醒。”
两人边走边说,天籁树很快在望,树身通透莹白,枝条长长软软,拨弄满身的长丝;枝桠轮转如飞,敲打柔韧的树皮;树根之间的洞穴喷吐狂风,吹起高低不一的号角……天籁树活了过来,正在演奏音乐!
树下围满了学生,树木的白光倾泻下来,映照出一条又高又瘦的人影。天皓白沉默地注视古木,乐当时在他身后,拉着光头聂昂兴奋地交谈。
树木暗淡下去,音乐戛然而止,天籁树陷入沉寂,恢复了惯有的模样。天皓白转过身,向乐当时点头说道:“十一月二十六日。”
老头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我宣布,十一月二十六日,本学宫将要举办‘幻月舞会’,届时我们将邀请紫微的名流……”他的声音很快被学生的欢呼声湮没,贝露、贝雨手挽手跳起了圆舞,巫袅袅带着一帮白虎人大喊大叫,就像一群对着月亮嚎叫的小狼。
“他们高兴什么?”方飞惊讶地望着众人。
“你不知道幻月舞会吗?”他的身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方飞掉头发现一个小男孩儿,长了一张红扑扑的小圆脸,双手绞在一起,有些腼腆地瞅着他。
“你是?”方飞但觉对方有点儿眼熟。
“我叫贝雷,”小圆脸搓了搓手,慌慌张张地伸出来,“苍龙贝雷。”
“苍龙方飞,”方飞握过手,“你是新生?”
“对!”小圆脸支吾,“你可能认识我的姐姐……们。”
“姐姐们?”吕品眨了眨眼睛,“贝露?贝雨?”
“对啊!”贝雷偷眼瞟向双胞胎。
“哟呵!”吕品两眼放光:“这么说你也是通灵的好手?”
“不是,”小圆脸微微一沉,“我听说你们的蚣明车出了事?”
“幸亏你不在车上,”吕品抽了抽鼻子,“死的都是一年生。”
“肃静!”乐当时用“雷声符”大吼,“‘幻月舞会’是一种传统,更是一场竞赛,所有的学生都可以报名参加。”
人群继续欢呼,乐当时笑了笑,接着说道:“舞会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是‘降妖猎怪’,获胜者会得到选择舞曲的权利,从而在第二阶段获得优势;第二个阶段是‘飞花灵舞’,参与者跟随天籁树的音乐斗舞,由天籁树选出最后的冠军;冠军的名字将载入史册,同时得到五千分的奖励,毫无疑问……”老头儿殷切地注视皇秦,“这五千分将决定今年‘魁星奖’的归宿。”
说到“魁星奖”,学生纷纷回头,目光齐刷刷投向方飞。
“看吧!”贝雷在方飞耳边嘀咕,“大家都希望你蝉联‘魁星奖’。”
“得了吧!”方飞耳根发烧,“我可没那种好运气。”
“什么?”贝雷惊讶地望着他,“你获奖是因为运气?”
“是啊,”方飞悻悻地说,“我今天活着也是因为运气。”
“苍龙方飞!”乐当时也看到了小度者,嫌恶的样子就像发现了鸡窝里的黄鼠狼,“你来干吗?
“我、我……”方飞莫名其妙。
“换了我是你,根本就没脸站在这里。”
“什么?”方飞挨了一记闷棍。
“今天发生了一起悲剧,”乐当时开始高谈阔论,“一辆蚣明车遭到袭击,途中爆炸坠毁,多名新生不幸遇难,根据初步信息,爆炸的原因是一只火精傀儡……”
树下群情激动,许多人的脸上流露出极大的惊恐。乐当时清了清嗓子,话锋一转:“事故的遇难者让人痛心,幸存者的行径却让人恶心。作为魁星奖的得主,苍龙方飞只顾自己逃命,不管学弟学妹的死活。现在他好端端站在这儿,其他人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老宫主拳头一挥,“这样自私自利的行为,即使没有法律的严惩,也会遭到良心的责备。”
这一顿乱拳揍得方飞毫无还手之力,巫袅袅的尖叫率先响起:“胆小鬼、伪君子,苍龙方飞就是个不要脸的懦夫……”
叫声引爆了人群,“胆小鬼……懦夫……伪君子……凶手……”各种谩骂此起彼伏,新生们惊恐地望着一切,拿不定主意是否加入。
方飞闭上眼睛,木然承受一切,愧疚压倒了委屈,他的内心隐隐认同乐当时的指责。如果他再警惕一点儿,早些发现“火精傀儡”的异常行为,或许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如果重来一次,他宁可用自己的死来换取遇难者的生,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即使苟活下去,他也得一辈子戴着“懦夫”的帽子……
“我来说两句!”天皓白的声音沉静平和,但从谩骂声中脱颖而出。
树下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向老道师。天皓白看了看方飞,点头说道:“当年我也遇上过火精傀儡。”
师生一片哗然,天皓白所说的事情众人闻所未闻。
“九十八年前,我还不满十四岁,跟着母亲去外婆家为她祝寿。”老道师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经过灵枢山的时候,一只火精摧毁了冲霄车,飞车从万米高空俯冲直下,车上五十四人,我是唯一的幸存者,”天皓白的目光平静如水,徐徐扫过人群,停留在乐当时尴尬的老脸上,“那一场事故,我失去了母亲和妹妹。后来我专门统计过,不算今天的事故,火精爆炸案发生过三百二十一次,死亡人数超过两万人,幸存者只有十九个,不到死者的千分之一。”
天籁树下一片死寂,许多人感觉呼吸艰难,天皓白苦笑一下,接着说道:“因为少时的经历,我研究过所有的爆炸案例。幸存者能够存活,不是因为自私自利,只是凑巧做对了某些不起眼的小事。所以我要提醒大家,遇上火精,首先要做的不是帮助他人,而是想尽办法保护自己,你只有千分之一的机会,而你的生命只有一次。”说到这儿,老道师分开人群、扬长而去。方飞望着他的身影,心头大石落地,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
“我就知道你不是懦夫。”贝雷又在他耳边叽叽咕咕。
“嗐!”双胞胎肩并肩走过来,走路的步幅大小一样。
贝雷看见两人,小脸发白,转身要逃,可惜晚了一步,两个姐姐一左一右地把他夹在中间,她们不顾贝雷的反抗,笑眯眯地轮番揉弄他的脑袋,贝雨说道:“方飞,我家小不点儿是你的崇拜者。”
“谁是小不点儿?”贝雷不满地嚷嚷,贝雨把他当成空气,接着说道:“他把你勇闯四神关的录像看了一百遍!”
“哪有那么多?”贝雷继续抗议。
“他一个假期都在念叨你,”贝露学着弟弟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方飞他爱吃什么?姐姐,方飞他喜欢听什么歌?”
“是呀!”贝雨做了个鬼脸,“我的耳朵都长了茧子。”
“滚开!”小圆脸好容易挣脱了姐姐,撒开两腿跑远了。
“小呆瓜!”贝露轻轻摇头。
“真丢人!”贝雨用同样的姿态摇头。
“这是玄凌剑吧?”贝露指着方飞手里的飞剑。
“对!”方飞这才想起手里的家伙。
“这把剑是在我们家里炼成的。”贝雨说道。
“哦?”方飞想了起来,“你们来自极海。”
“极海夜光城,”贝露又瞅吕品,“这个假期他来我家蹭过饭。”
“还有这事儿?”懒鬼挠头否认。
“我们比赛钓冥参,结果他输得很惨。”贝雨不留情面地指出。
“胡扯,”吕品面红耳赤,“我才没输。”
“你是没输,”贝露满不经意地说,“只是太笨了。”
“你什么意思?”吕品瞪大双眼。
“你的对手是我们两个,”贝露眨了眨眼睛,“我们两个钓的冥参加起来当然比你多。”
“不可能,”吕品大声叫嚷,“贝雨身上有印记,贝露没有……”
姐妹俩对望一眼,齐声说:“真是个笨蛋。”挽着手一蹦一跳地走远了,丢下吕品呆在原地,抓着后脑勺一个劲儿咕哝:“怎么回事?这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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